孫一瑋歎了口氣,“唉,遠昭那個孩子,太倔了,我怕你受委屈。”

“沒關係,我牙口好,就喜歡啃硬骨頭。”她笑著咬了一口,“嗯,好吃。”

孫一瑋沒心思,嚐了一口,又放到盤子裏。

味同嚼蠟。

她無奈,不住地歎息,“遠昭現在,不如以前聽話了。”

“他對您沒有依附,自然不會受製於您。”曾幼瑜嗦著手指上的醬,又伸手去拿,“但他對我......”

她得意,臉上滿是笑。

孫一瑋追問,“莫非,你已經有了對策?”

“對策算不上,生意人,自然是談生意。”

她揚頭,抬起手腕撫了下耳邊垂下來的頭發,“阿姨,就算沒你們幫忙,我也可以自己努力,你放心,我有辦法。”

孫一瑋不免有些憂心,“遠昭與旁人不同,他對錢財,沒那麽大的渴望。”

他有能力,賺錢是他生存的一個技能,也是他早些年被孫一瑋培養出來的習慣。

他也愛錢,但遠沒到著魔的地步。

如果是拿財富籠絡,基本上成不了事。

否則以曾家的條件,他早就上岸了。

“他沒渴望,我就變得讓他有渴望,”曾幼瑜直起身,扭動僵硬的脖頸,“遠昭嫉妒心強,為了陳玨,他豁得出去。”

孫一瑋一怔,“陳玨?你們拿陳玨做交易?”

“沒有,”曾幼瑜噙笑,“隻是利用她,織了一張網。”

一張黎遠昭心甘情願跳進去的網。

.......

江邊風大,陳玨被車窗縫隙裏透進來的涼意驚醒。

她迷糊夢囈,“到家了?”

朦朧中,一隻手撩著她的臉,“還沒有。”

她睜眼,車窗外燈火通明。

天黑了。

她費力直起身,撓著頭,“這是哪兒?”

周南指著身後的一幢小洋樓,“我家。”

“你家不在這兒。”

“我搬出來了。”

中午她要回家,抵不住周南熱情,在外麵吃了飯。

沒想到下午一晃神,就天黑了。

陳玨腹誹,這些男人怎麽都喜歡趁人睡著之後,把人帶家裏?

看了眼儀表盤上的時間,還不算太晚,她解著安全帶,“既然你已經到家了,就不麻煩你送我了,我打車自己回。”

周南按著她的手,“不是我不讓你回,跨江大橋今天發生了重大車禍,封路了。”

陳玨拿出手機,看新聞,熱搜前三,全都是這件事。

“你怕我騙你?”周南歪頭,盯著她,“今天真是意外,那場重大車禍,總不是我策劃的吧。”

她抿唇,不自在,“什麽時候能通路。”

“不知道,可能一夜都通不了。”

他解安全帶,“坐車裏太累了,到我家坐會兒吧,如果路通了,我馬上送你回去。”

陳玨不動,搓著雙腿,“江邊夜景挺好,我想多看看。”

“行,我陪你。”

周南把窗戶打開,風吹進來,滿是潮濕的味道。

陳玨把頭探到窗外,萬家燈火,襯得天空漆黑無比,除了一輪明月,什麽都沒有。

都市裏無法看到星星,天空像張巨大的幕布,籠罩著擁擠的人間煙火。

“你......是被趕出來的?”

她支支吾吾,有點露怯,“不會是因為我吧?”

周南手搭在窗外,撫掉後視鏡的灰,“是因為你,不過不是被趕出來。”

他撣了撣手,語氣輕鬆,“是我自己要搬出來的,我跟他們說,除非讓你進門,否則我就不回家。”

陳玨訝異,側身推了他一把,“你瘋了?你知道你說的是什麽鬼話嗎?”

“我當然知道,”周南笑,饒有興趣地看著她的反應,“我的叛逆期來得比較晚,跟爸媽對著幹,很正常。”

陳玨被逗笑,“瞎說,三十多歲那不是叛逆期,是更年期。”

周南看氣氛沒剛才那麽緊繃,於是再次詢問,“到家裏休息吧?坐的時間太長,對孩子也不好。”

陳玨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腳,已經開始水腫。

隻好妥協,“行吧,不過橋通了,你就送我回去。”

“嗯。”周南下車,幫她開車門,“你放心,就算不通,家裏房間也夠住。”

江邊這一排,全是法式小洋房。

不算大,三層,帶一個庭院。

“這跟你那套,差別挺大。”

陳玨端詳,不禁想起周南那套敘利亞風格的房子。

江邊這套,更像是女性視角下的完美住所。

孟莎式屋頂,法式廊柱、雕花,溢出來的浪漫。

周南看著她的反應,“喜歡嗎?”

“喜歡。”

陳玨脫口而出,完全沒聽出他話裏的試探。

“喜歡就好。”

他推開大門,庭院裏擺放了一個秋千。

陳玨跑過去,像個孩子般坐在上麵,“我也要在我的院子裏放秋千,比坐椅子上舒服多了。”

周南輸密碼,陳玨自覺扭頭。

他輕笑,“我又不防你,隨便看,密碼是——”

“不用告訴我,”陳玨打斷,“沒那個必要。”

周南表情一頓,眼裏星辰漸隱。

她根本沒打算再來。

開門,客廳燈大亮。

“你出門都不關燈嗎?”

“好像......”周南皺眉,他記得今天沒開燈。

陳玨脫鞋,打量著鞋架,兩雙女式高跟整齊地擺在架子上。

一道身影出現在走廊深處。

剛換上拖鞋,聲音便從遠處傳來,“南南回來了。”

她抬頭,趙麗文站在走廊盡頭。

周南顯然沒想到家裏會來人,站在原地有些發愣,“媽,你怎麽來了?”

“你不回家,我難道要由著你嗎?”

她看了眼陳玨,立刻黑了臉,“你怎麽也來了?上次你承諾得清清楚楚,怎麽?這麽快就反悔了?”

陳玨站在玄關處,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戳了下周南,低聲道,“我還是先走吧。”

說罷,便要重新穿鞋。

孕婦到了晚期,脫鞋還好,穿鞋非常不方便。

她彎不下腰,玄關處又沒有小板凳,隻好用腳勾住鞋。

周南見狀,蹲下來幫她穿,“你走我也走。”

趙麗文看見這幅場景,氣的夠嗆。

她沒想到,周南竟低微至此,被一個女人牽著鼻子走。

“你不能走,”趙麗文走上前,扯住他,“今天找你有事,你必須留下。”

周南無動於衷,掰開她的手,“陳玨走,我就走,大不了這套房子,我也讓給你。”

他不焦躁、不憤怒,輕言輕語,卻擲地有聲。

“是周南哥回來了嗎?”

走廊深處探出一個腦袋,聲音猶如清晨的百靈鳥一般。

她腳步輕盈,幾步就蹦跳到了周南麵前,一個飛撲,紮進了他懷裏。

“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