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富昌出來,黎遠昭看宋連的眼神頗顯崇拜,“沒想到你跟蔡荃還有這層關係?那你不早點拿出來使?”
“我要是知道,當初還會跟你一起打蔡鎮濤?看他老子的麵子上,我也不會塞他襪子。”
宋連點煙,手腕搭在車窗外,“我爺爺以前確實提過他,不過跟我爸說得多,跟我說得少,隔著兩輩,誰能記住?”
“那你怎麽突然想起這一茬?”
“我媳婦快生了,我回A市取東西,去看了我爺爺,老爺子有些糊塗,扯著我聊他年輕時候的事,才對上這層關係。”
宋連也沒想到,他爺爺居然跟蔡荃認識,而且頗有淵源。
蔡荃在接任富昌之前,曾在A市自立過門戶。
黎遠昭翻中控台裏的打火機,點煙,“看上去,你爺爺跟蔡荃的關係還不錯。”
“他跟我爺爺的關係,應該和你我差不多,年輕時,兩人一起開過公司。”宋連杵滅煙頭,踩油門,“否則也不會想著給他兒子定娃娃親。”
黎遠昭吐著煙圈,開玩笑道,“真是可惜了,錯失了嫁入超級豪門的機會。”
“有什麽可惜的,老大短命,老二有病。唉,這蔡家,也是家門不幸。”
“不過有你爺爺這層關係,合作的問題,應該不大。”
宋連陰著一張臉,一點都不覺得輕鬆,“別高興得太早,我們揍過他兒子。”
.......
冬至那天下了很大的雪。
陳玨上的晚班,結束之後,已經快十二點了。
冬至的客人多,她以為得忙到淩晨,沒想到結束的時間,比她預計的早。
她怕半夜吵到陳媽媽,所以提前安頓好,今晚不回家。
手機上的時間正好跳轉至十二點,她看了一眼,揣進兜裏。
走到外麵,她才發現今夜下了雪。
雪的厚度,已經沒過了第一個台階。
這樣的場景,喚醒了陳玨記憶裏的那場相逢。
她蹲在雪地裏,抬眼,逆著光,一道人影立在眼前。
髒兮兮的兔子掛件,挺拔的輪廓,以及震驚的表情。
當初兩人,就是在那樣的場景下重逢的。
現在想想,已經是一年多以前的事了。
處境有變得更好嗎?好像並沒有。
唯一讓陳玨欣慰的就是,她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從焦慮不已,變得波瀾不驚。
她走下台階,鞋子陷進雪地裏,直接埋住了鞋麵。
用力一踢,雪花揚在半空。
陳玨的臉被凍得通紅,反正也不用回家,幹脆放肆一回。
酒店旁邊的草坪上,厚厚的積雪絲毫沒被汙染,幹淨得像一塊白色的綢緞。
陳玨跑過去,看了眼身上的淺棕色羽絨服,毫不猶豫地朝雪地裏躺了下去。
成年人沒有撒歡的權利,那就偷偷地做個小孩。
雪花飄在她臉上,她深吸了一口氣,徐徐吐出,白色的霧氣將上空的雪融化,淅淅瀝瀝,變成雨水,滴在她臉上。
陳玨想,她現在的樣子,必定十分可笑,要不是夜深人靜,她還真拉不下來這臉。
酒店的燈還沒熄,迎著光,漫天飛雪洋洋灑灑,說不出的浪漫。
陳玨閉上眼,享受這難得的安靜。
偶爾有踩雪的聲音響起,她知道,是酒店別的員工下班。
咯吱聲零零散散,通過地麵,穿進她耳蝸,清晰異常。
身邊倏地吹起一陣風,雪揚在她臉上。
她眯眼,身邊的空地上赫然躺了一個人。
男人麵向天空,雪花飄在他挺拔的鼻梁上,融化成一個小水珠。
輕輕嗬氣,又形成一團水霧。
“我要是不來接你,你是不是準備在雪地裏睡一夜?第二天喜提新聞頭版。”
陳玨剛才還在想他,沒想到一眨眼,黎遠昭就出現在了麵前。
西裝筆挺,沒穿厚外套。
零下十幾度的天氣,很快就把他的臉凍得蒼白。
陳玨倉皇起身,被拽住。
“我知道你喜歡,我陪你。”
陳玨嗤之以鼻,“我是喜歡,但怕你一不小心死在我旁邊,我嫌晦氣。”
她起身,撣掉衣服上的雪。
背後被浸濕,不一會兒,就滲透到了裏麵的衣服上。
陳玨有些後悔,文藝病上身,真是要命。
但她沒表現出來,淡定地攏了攏衣領,準備走。
沒想到剛剛踩過的積雪變硬,滑得很。
她走得匆忙,沒留意腳底,猛地一摔,朝雪地裏倒去。
黎遠昭眼疾手快,伸手將她扶住,一彎腰,順勢抱起她。
“沒本事還脾氣大。”
陳玨錘他,“放我下去。”
“我不放,你咬我。”
黎遠昭沒理她,大步往馬路那邊走。
陳玨聽了他的話,張嘴就咬。
上次吃過她咬人的虧,黎遠昭看她嘴巴迎上來,變換姿勢,把她抗在了肩上,還趁機拍她的屁|股。
“不老實!”
淩晨的街道,孤零零地停著一輛車。
黎遠昭從車上拿出他的大衣,又脫掉陳玨外套,穿在她身上。
他一顆一顆係著扣子,“穿著幹衣服,再玩兒。”
其實下車前,他已經注意到陳玨躺在了雪地裏。
所以故意脫了外套,放車裏,等著給她換。
但陳玨現在已經沒了興致。
黎遠昭笑著看她,“不玩兒了?”
“不了。”
“那,上車。”
他打開副駕駛的門,等她。
陳玨立在原地,沒動。
黎遠昭沒強求她,慢條斯理,“雪天路滑,很多街區都封了路,這個時間點,打車是不可能了。”
他穿著西裝襯衣,在寒風中顯得很單薄,“你準備走回去也行,四個小時,應該就到家了,不遠。”
陳玨踢著路邊的樹樁,嘴角呼出一團白氣,“你胡說,明明就三個半小時。”
“對,三個半小時,回去正好給慕慕喂夜奶。”
他笑,身體跟著抖動,不知道是因為冷,還是因為憋不住嘲諷。
陳玨也不想賭氣,彎腰上了車。
車裏開著空調,黎遠昭上車後,不斷搓著手。
他握了握方向盤,發現不行,手指太僵硬。
陳玨側目,他的關節泛紅,凍的時間太長了。
搓了半天,效果不顯著。
他對著手掌嗬氣,輕微的顫抖,沒逃過陳玨的眼睛。
大概是見陳玨一直看著,他有些不好意思,“稍等,馬上就好。”
他拿了一根煙,發現煙在他手上晃的不行,又塞回了煙盒。
陳玨眉心微微動了動,伸手握住他,“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