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千一百七十三章 陳京的決心!

一把帆布做的躺椅,這是夏永貴一家最好的家具了。

在帆布椅子旁邊放著一個小凳子,凳子上麵放著一個青瓷碗,碗裏麵放著四隻煮雞蛋,這是夏永貴老婆忙碌了半天用來待客的點心。

陳京坐在躺椅上,背後卻無法往後靠,因為一靠下去,他就得躺下。

他的麵前,一個六十多歲的老漢,坐在一把木椅上,滿臉笑容,露出嘴裏幾顆稀疏的牙齒。

還有一個四十出頭的五短身材中年人,皮膚黝黑,十分局促的坐在一隻三腳的板凳上。

看到陳京的臉色忽然變得嚴肅,老人的笑容漸漸的淡去,也變得有些局促了。

過了好大一會兒,他才道:“書記,小青這孩子懂事。是棵好苗子,但是家裏的情況實在是送不起她上學,永貴今年都沒什麽事兒做。掙錢連往年八成都及不上,如果不是有我和老婆子,他還能湊出錢來。

都怪我和老婆子人老了,多了兩張嘴吃飯……”

老人黯然的搖頭。

夏青站在父親的身後,雙手握在一起,忽然道:“阿爺,我……我都和同學聯係好了,後天我就去嶺南。那裏可掙錢了,一月能掙一千多塊呢!現在好多大學生也就能掙這麽多錢。我不讀書了,不後悔!”

陳京扭頭看了孩子一眼,從凳子上拿出一顆雞蛋遞過去,道:“小青,來。吃一顆雞蛋!”

小女孩連忙往後躲,擺手道:“不……不。陳……陳叔叔,我……我剛吃過飯,可飽了,您吃,您吃!”

陳京不高興的道:“讓你吃,你就吃!不然陳叔叔可不高興了!”

老頭愣了愣,道:“丫頭,陳叔叔給你的。你就吃吧!明天讓奶奶給你多煮一些雞蛋,出門在外,車上好吃!”

小姑娘怯生生的從陳京手中接過雞蛋,迅速又退了回去。

陳京對老頭道:“大爺,老夏。這樣吧,孩子上學的問題,我覺得還是該上。孩子太小。出去打工不安全,身體也吃不消。學費問題,我想辦法解決,不僅學費可以解決,孩子在學校吃住,我來想辦法。

你們老夏家就這麽一顆苗子。這是希望的苗子。

楚江有句老話,叫一代衰弱,一代強,孩子多讀書,將來上大學。吃公家飯,咱們這一家子是不是就有希望了?”

“吃……吃公家飯?”老頭怔怔的道。神色十分動容。

一直局促不安的夏永貴臉色也變了,他結結巴巴的道:“吃……吃公家飯不容易吧?我們……”

陳京道:“你認為難就很難,但是其實也很簡單。這樣吧,你們相信我一次好不好?小青這孩子懂事,我看行。咱們共同努力,把她培養好,你們覺得好不好?”

陳京擺擺手,司機老何拉開陳京的手提包,從裏麵拿出一遝錢放在桌上。

陳京道:“老夏,這是五千塊錢。你們先拿著,明天我會跟學校打招呼,讓他們安排小青重新插班讀書,學費減免,生活費也減免,你們覺得怎樣?”

“這……這……”老頭子眼睛猛然一瞪,老夏也站起身來。

怔怔半晌,老夏嘴唇掀動,道:“陳……陳書記,您……您對咱老夏家的恩太大了,我們……我們怎麽能夠還得起啊!”

陳京笑笑,道:“老夏,別說報恩的話。說起來啊,都是我這個書記當得不好,沒有解決你們這些下崗職工的就業問題,讓你們生活困難。算是我對不起你們在前,今天我心裏實在是慚愧,就想稍微彌補一下。

還希望你們相信黨和政府,我們一定出台更有利的政策,讓你們慢慢的都重新有工作可做。想辦法讓大家擺脫困難,甚至是搬出棚戶區,去住更好的房子。

你們說好不好?”

老頭連連點頭,雙目含淚,伸出雙手握著陳京的手道:“陳書記,您是好書記,您是咱們的恩人!”

他衝小姑娘招招手道:“小青,快過來謝謝陳叔叔!”

夏青湊過來,滿臉通紅的道:“謝謝陳叔叔,謝謝您!”

小姑娘語無倫次,臉紅撲撲,雙目之中卻神采飛揚,一眼就能看出來她內心的興奮和激動。

接下來陳京又和老夏一家聊了很久,最後他起身告辭的時候,夏老漢死命的把幾個雞蛋塞給他,讓他無論如何要拿著。

陳京拗不過,把雞蛋接在手中,輕輕的點點頭,才轉身離開。

走出小院,老何攔著了夏永貴一家的相送,陳京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他的心情既沉重,又放鬆。

這是個矛盾,他沉重是因為這麽寬的棚戶區,有多少像老夏這樣的家庭?他能解決一個夏永貴的困難,有能力解決這整片棚戶區的困難嗎?

再說了,他一個人縱然智計超群,憑他一己之力能夠完成這麽艱巨的任務?

要讓荊江富,就得要有強有力的領導集體,要有強有力的各級黨委和政府,大家共同努力,才有可能實現這個目標。

陳京的輕鬆,是因為走訪了老夏一家,他忽然覺得現在自己身上的壓力,那些個既得利益分子對自己的毀謗和攻擊,那都是不值一提。

他在荊江有更高的目標,有更長遠的追求。

他解決國企腐敗問題,隻是第一步而已,小小的第一步,跳出幾個跳梁小醜自己都解決不了,何談帶領整個荊江人民扭轉困難,去實現全麵小康生活?

不得不說,一個人意誌的堅定,決定了一個人心胸的開闊。

陳京堅信,自己的路子會越走越寬,荊江也會越來越好,一切困難都隻是暫時的,一切困難都隻是紙老虎。

“嘀,嘀!”

兩聲喇叭響,後麵一輛摩托車飛快的駛過來。

老何臉色一變,連忙拉了陳京一把,陳京迅速躲過。

摩托車輪子濺起的泥水,讓陳京褲子上一下變得泥濘不堪。

老何喝道:“喂……”

陳京擺擺手道:“算了吧!路太窄,太破了,也不能全怪人家!”

老何怔怔不說話,臉上卻氣憤不減。

可就在這時候,前麵的摩托車卻停下了,駕車的人下車,摘掉頭盔,眯眼瞅著陳京,哈哈大笑,道:“咦,我道是誰?原來是陳大書記。哎喲,我的天啊,真是讓我大跌眼鏡了。這裏可不是豪華的大酒店,陳大書記怎麽屈尊降貴到這個貧民窟來了?”

這家夥手拿著頭盔,一瘸一拐的往陳京這邊走過來,赫然是鄭遠坤。

陳京皺皺眉頭,迅速又舒展開來,道:“我道是誰,原來是鄭總。你能來的地方,我就不能來嗎?”

鄭遠坤嗬嗬一笑,道:“我們怎麽一樣?我是老百姓一個,您是大書記。不是一個階級!”

老何眼鏡一翻,道:“你這人怎麽說話,我們黨都是工人階級的黨,你覺悟有些低了!”

鄭遠坤愣了愣,陳京卻哈哈大笑,道:“你看你老鄭,連司機老何都說你覺悟低了。我看你覺悟實在是有些低!”

鄭遠坤毫不介意的笑笑,話鋒一轉,道:“陳書記,您不會是在提前向荊江道別吧!最近楚江的風頭可不利於你啊,我都聽聞了很多關於你要離開荊江的傳言,不會都是真的吧!”

陳京淡淡的笑笑,從口袋裏掏出一盒煙抽出一支遞給鄭遠坤,道:“老鄭,你是個喜歡說悖論的家夥。現在我跟你說一個悖論,你覺得是不是這樣。現在越多人想趕我出荊江,就說明我在荊江幹得越成功。

你說這些人為什麽動用這麽大的力量要趕我離開荊江?而所謂的那些很多人,是不是包含了這一片棚戶區的老百姓?我看未必吧!”

鄭遠坤愣了愣,怔怔說不出話來。

陳京點上煙,用手指了指棚戶區,道:“荊江的問題在哪裏?荊江的問題就在於咱們的幹部,咱們的企業家,咱們的國企,沒有人去想怎麽把這些棚戶區的問題給解決掉。

他們腦子裏想什麽?他們腦子有的想升官發財,有的想當官撈財,有的想靠官發財。

所以啊,老鄭,你不要幸災樂禍,太早的笑我窮途末路。你騎著摩托車在這泥濘小道上行駛的時候,腦子要想一想那些天天在豪華酒店,豪華茶座裏麵跟你談話,說我陳京要逼得荊江數萬人下崗的那些狗屁話,有多少可信度。

我跟你提個建議,下次他們真要鼓動你讓你發動工人,讓你組織遊行鬧事的時候,你最要用你的摩托車將他們駝到這個地方讓他們說。你覺得呢?”

鄭遠坤目瞪口呆的看著陳京,他平時伶牙俐齒,口若懸河,現在卻硬是怔怔說不出一句話,一個字。

陳京輕輕的揮揮手,招呼老何:“走吧,老何!再陪我走一段……”

眼睜睜的看著陳京和老何的身影消失在胡同的那一頭,鄭遠坤久久沒有說話。

他忽然想,莫非這個陳京不是個公子哥兒?他還真能幹點實事?

鄭遠坤又想起陳京還幫他收拾過廚房,洗過碗,公子哥兒好像也不會幹這些活兒啊!

他臉色一變數變,過了很久,他才重新騎上摩托車,速度卻慢了下來,他顯得心不在焉,心事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