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保姆情懷
就在公安機關針對宋斌的離奇死亡展開大規模調查的時候,傷口已經完全愈合的穿山甲和張銘回到了娛樂城,標誌著為期一個月的危機漸漸平息。
至於宋斌的死則和他們兩人無關,當張銘問到地圖的行蹤時,尚平含含糊糊地說自己派他出門辦點事。
但是張銘心裏明白,自己之所以能夠重見天日,那是因為那個認識他的警察再也不會開口說話了,而這一切必定與老板和地圖有關。
張銘的心裏說不出是一種什麽滋味。感激,惶惑,僥幸,恐懼兼而有之。他回來的第一件事情自然是將盧鳳接回家中,盧鳳在抱著男人哭訴了一陣以後,淚眼婆娑地望著神情沮喪的男人說:“你不要太傷心,我會給你生一個咱們自己的孩子。”
張銘抱著女人軟綿綿的身子,倒沒有為孩子過多傷心,他隻是內心充滿感慨,上天肯定是在懲罰射天狼呢,要不為什麽讓他絕後呢。
他忽然恐懼地想到,老天爺會不會也讓自己像射天狼一樣,盧鳳真能給自己生個孩子嗎。如果有了孩子的話,自己還要像現在這樣生活嗎?
張銘看看懷裏略顯憔悴的女人,忽然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迷茫。他不清楚自己和盧鳳這條小船最終將要飄向何方。
隨著事態的漸漸平息,尚平一顆提著的心也就慢慢鬆弛下來,但是,回頭想想還有許多遺留下來的事情等著他去處理。
通過這次危機,尚平更加小心,一切蛛絲馬跡都要及時摸去。但有個最大的漏洞無法填補,那就是鄭剛在哪裏。
通過這次事件,他領略了祁順東的厲害,使他明白像祁順東這樣的人一定要置自己於死地才肯罷休,尤其是祁順東在和小雅母女決裂以後,滿腔的憤怒自然發泄在自己身上,與公與私,他隨時都會暗算自己。
所以決不能掉以輕心,最好的辦法是不能讓祁順東隨心所欲,必須不斷給他施加壓力,打擊他的鬥誌,讓他喘不過氣來,必要的時候讓他徹底消失,畢竟這是一場你死我活的較量。
尚平每次一想到祁順東自然就會想起小雅母女,雖然自己都覺得有點變態,可就是控製不住,誰讓她們是自己的仇人的親屬呢?
不過,尚平自己也承認,這樣對待母女兩人是不公平的,他一直都在考慮先和小雅談談,隻要解開了女孩的心結,剩下的事情就好辦了。
隻要牢牢地將小雅母女抓在手裏,就意味著抓住了祁順東的一個死穴,即使將來祁順東大義滅親,起碼在心理上先占據一個高地。
尚平躺在沙發上心不在焉地看著電視,腦子裏盤算著要著手解決的幾個問題,偌大的房子裏隻有他一個人,其實楊嫂是在房子裏的,可是這個女人走路就像一隻小貓,沒有一點聲息,所以根本就感覺不到她的存在。
忽然,尚平覺得電視機的聲音沒有了,睜開眼睛一看,就見楊嫂剛好在電視機前麵直起腰來,回頭看見男人一雙眼睛正盯著自己,頓時嚇了一跳,伸手拍著自己的胸口驚呼道:“啊,先生,我以為你睡著了,所以就……”
“楊嫂,聽說你一直是單身?怎麽不找個男人呢?”尚平看著女人微紅的臉龐,忽然有種窺探別人的衝動,這個楊嫂仔細看看也挺有女人味呢。
楊嫂見主人竟然問到了自己的家事,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自從來這裏做保姆,除了女主人以外,男主人對自己從來都是不聞不問,今天怎麽有這個興致?
楊嫂後退幾步,在一張椅子裏坐下,捋捋散落下來的頭發,歎口氣道:“別看滿世界都是男人,可找個合適的不容易啊,以前也動過心思,後來家裏生活壓力大,所以慢慢的就淡了。”
尚平坐起身,拿出一支煙點上,慢條斯理地準備和女人拉家常。“你家裏都有什麽人?”
“現在家裏就兒子和我,我父親是前年去世的,光看病落下一屁股債……”說著又歎了口氣。
“林惠一個月付你多少工錢?”尚平聽女人訴苦就關心起她的收入來。
“怎麽?先生不知道啊,每個月一千二百塊錢。”楊嫂似乎感到奇怪,看來這個家裏的事情都是女主人說了算呐。
“一千二百塊錢怎麽夠你一家三個人的開銷,你兒子還上學嗎?”尚平有點同情起女人了。
楊嫂眼神黯淡下來,用手摸了一下眼角說道:“中學都沒有讀完,不是讀書的料……”
“那現在你兒子做什麽?多大了?”尚平追問道。
“這個……”楊嫂吞吞吐吐的似乎又難言之隱,一張臉再次泛起紅暈。
“你就說說嘛,我們現在都把你當家人看,有什麽不能跟我說的?”尚平好像越發好奇起來。
楊嫂看看男人緊緊盯著自己的眼睛,咬咬牙恨聲道:“已經二十五歲了,可就是不務正業,去年我托人把他安排在一家汽車修理廠做學徒,沒想到今年……”說著就伸手抹開了眼淚。
尚平最見不得女人抹眼淚,一時就信誓旦旦地說道:“楊嫂,有什麽難處你就說嘛,我不是說了嗎?我們可是把你當家裏人看呢,你有什麽難處盡管說,也許我還能幫你忙呢。”
楊嫂抬起淚汪汪的雙眼看著男人說道:“這怎麽好意思,大小姐已經很照顧我了,和我一樣的保姆每月隻有八百塊,我比他們多掙四百呢,我怎麽還好意思給你們添麻煩呀。”
尚平聽著女人囉囉嗦嗦半天說不到項上,就擺擺手道:“你隻說你兒子的事情。”
“就是兩個月前,公安局來我家裏找兒子……說是他……他把修理廠的老板打傷了,人也跑掉了……公安局的人……”說到這裏女人再也忍不住嗚嗚哭起來。
尚平一時也沒辦法隻得等女人哭的差不多了才低聲問道:“那到底是怎麽回事嘛,你不會不知道吧。”
女人可憐兮兮地看著尚平猶猶豫豫道:“我也是聽別人說的,說是老板賴我兒子的工資,我兒子找他要錢,兩個人就吵起來,老板就先打了我兒子一巴掌,我兒子用手裏的管刀捅了老板……”說到這裏楊嫂好像是自己捅了老板似的低下頭去。
“那老板死了嗎?”
“沒有,沒有。”楊嫂的腦袋搖的撥浪鼓似的說道:“住了一個多月的醫院,已經出院了,不過公安局還在抓我兒子……”
“出事以後你見過你兒子沒有?”
楊嫂一臉警覺的神情,猶豫著搖搖頭。
尚平就看出了女人的言不由衷,不耐煩地說道:“你要是信不過我就算了,就當我沒問。”
楊嫂見主人發脾氣了,一時就驚慌起來,結結巴巴地說道:“尚先生……其實我不是……我害怕……我就見過他兩次……”說完一臉委屈地低下頭去。
“你兒子膽子真大,他肯定是跑回家見你的吧?”
“不是。”女人的聲音細小的幾乎聽不見。“是在你家裏見的麵。”
“什麽?”尚平差點從沙發上跳起來。
老子這裏怎麽就這樣招人呢,當初張妍把鄭剛的贓款藏在自己的床底下,現在這個女人和罪犯兒子居然在自己家裏會麵。不知道這個家裏還有什麽秘密瞞著自己。
楊嫂見男人反應激烈,又後悔自己說漏了嘴,說不定主人一怒自己的這份工作就沒了,一時心裏焦急萬分,屁股從椅子上滑下來,膝蓋著地前行到尚平的腳邊,雙手搖著男人的雙腿哭泣道:
“尚先生,不是我帶他來的……真的,你要相信我……是他自己找來的……他不放心我……
我兒子雖然不學好,可他最孝順了,他怕我擔心……偷偷跑到這裏來看我……請你千萬不要辭退我呀……”說完將一張臉趴在男人的腿上大聲哭起來。
尚平聽完女人的哭訴,心裏感覺酸溜溜的,這個世界上小人物的生活是多麽的艱難啊,為了一份下賤的保姆工作她竟不惜給我下跪。
尚平仰頭長歎一聲,雙手不自覺地在這個大自己十幾歲的女人的頭上輕輕撫摸著,一邊安慰道:“楊嫂,你看你想哪裏去了,你兒子既然有這份孝心,就說明他不是不可救藥之人。
這樣吧,你肯定能聯係到他,你帶他來見我,我一定幫你兒子擺平這件事情,以後就讓你兒子跟著我幹,虧不了他。”
見女人的肩膀還在自己腿上一起一伏,尚平補充道:“回頭我和大小姐……不……和林惠商量一下,你以後每個月工資加到兩千塊怎麽樣?”尚平覺得自己的語氣就像是在哄一個孩子似的。
楊嫂雖然在哭,可還是聽清楚了男人說的話,她從男人的腿上抬起紅撲撲的臉,嘴裏隻叫了一聲:“尚先生……”
然後又一頭栽到男人的腿上再次放聲大哭起來,隻是這次的痛哭已然沒有了悲傷,隻是將自己長久壓抑在心中的苦難、委屈、恐懼統統在這個強有力的男人麵前發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