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一絲不苟

淩晨4點。三宮區一棟自建的二層小樓的一扇窗戶裏居然還透出一絲光亮,那雨中閃爍著的燈火就像整個小鎮的一座燈塔。伴隨著嘩嘩的雨聲,隱隱傳來男女的說話聲,在風雨中時隱時沒。

“還敢不敢……”隨即是啪啪的打擊的聲音。

女人的尖叫聲。“不敢了……你……”

“弄死你……”男人氣急敗壞的聲音。

“啊……所長……饒命啊……”女人的嬌呼聲。

又是一陣急促的劈啪聲,伴隨著女人仿佛快斷氣的抽泣聲。

…………

房間裏正瘋狂糾纏著的兩個男女做夢也想不到,外麵有個人正豎起耳朵聽著他們的**聲浪語。

漂泊大雨中的小樓看上去很模糊,就像是水中的倒影。在離小樓五十米遠的一個角落裏,身穿長雨衣的張銘正半蹲著朝小樓張望,寬大的雨帽幾乎遮住了他的臉,隻有一雙機警的眼睛在黑暗中閃閃發光。

真是老天有眼,這雨下的真是太及時了,千萬別停。這對狗男女怎麽這麽能幹,都這個時候了居然還沒有完事。

張銘想起不久前自己在盧鳳的身上沒一會兒就一瀉如注的情景,沒來由地對房間裏的男女生出一股怨氣。抓緊時間享受吧,世界末日就要來了。

張銘一邊想著,一邊看看手表,已經是淩晨四點半了。他忽然心急起來,現在正是風大雨大,為什麽還不出手呢,等一會兒雨要是停下來就麻煩了。

身隨意動。張銘貓著腰貼著圍牆的邊緣慢慢向門口移動。就在他接近門口隻有幾步遠的時候,突然樓上傳來一聲女人長長的尖叫。

張銘嚇了一跳,趕緊貓在那裏一動不動。過了一會兒樓裏安靜下來,隻有雨水敲打著地麵的聲音。張銘一躍而起,隻見黑影一閃就消失在門洞裏。

門洞裏是一扇木門,朝裏麵關著。張銘用手輕輕推了幾下,發現門是朝裏麵鎖著的,不過門縫挺大。

他伸手進去摸索了一陣,就抓住了一個老式的掛鎖,一手抓住掛鎖,一手從口袋裏掏出一根鋼絲小心翼翼地捅進鎖眼,一邊心裏就想起了射天狼趙誌剛。

用鋼絲開鎖正是趙誌剛生前教給他的把戲,當初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麽樣的心理學這樣下三濫把戲,沒想到今天居然真的派上用場了。

過了大概有五分鍾左右,就聽見手裏的鎖子吧嗒一聲輕響,張銘的一顆心就興奮起來,仿佛自己完成了一個高難度的動作。

他沒有馬上開門,而是又豎起耳朵聽聽周圍的動靜,然後輕手輕腳地把那條鏈子從鎖子上拿下來。

隨著吱呀一聲,那扇老舊的木門發出一聲歎息似的響動,慢慢地被打開了一條足夠寬的縫。

張銘退回到門洞的一側,將半個腦袋伸出去向四周看了幾眼,一陣雨滴打在他的臉上。他縮回頭轉身就穿過門縫進入了樓道裏。

風雨的聲音被擋在了門外,樓道裏一下就清靜下來。張銘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喘息聲大的出奇。

他隻好把身子靠著牆,強迫自己平靜下來,一邊心裏暗暗生自己的氣,怎麽這麽沒出息,部隊的幾年白混了,不就是對付一個白癡嘛,有必要這麽緊張嗎?看來一切都還順利。趕快完事,小鳳說不準等急了。

張銘趁著平定喘息的空當,轉動著腦袋已經將一樓的環境看了大概。

一樓隻有三個房間,每扇門都緊閉著,張銘前些日子摸進來看過,他判斷一樓不會有人,於是就在黑暗中沿著狹窄的樓梯朝二樓摸去。

他知道樓上一排共有四間房屋,對稱地排列在樓梯口的兩邊。從窗戶露出的燈光判斷,左手第一間應該就是那兩個狗男女幽會的地方。

其他三個房間不知道是否有人,按道理是不會有人的,方玉良又不是傻逼,幹這種事情還請人來旁聽。不過不能大意,萬一……

張銘深深地呼出一口氣,將身子彎的幾乎貼近地麵,悄無聲息地向樓上摸去。

此刻,二樓的走道裏伸手不見五指,張銘靠著玻璃窗微弱的反光,摸到幾扇門前,將耳朵貼在門上仔細聆聽裏麵的動靜,除了左手第一扇門裏有輕微的酣睡聲之外,他斷定其他的三間屋子都沒有人居住,看來這棟小樓裏除了自己之外就隻有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

張銘的心漸漸平息下來,代之而起的是一種莫名的興奮,就像獵人確定了自己的獵物一樣,他馬上就行動起來。

首先從口袋裏拿出一截繩子,在距離樓梯口三四個台階的地方,把一頭綁在樓梯的鋼筋欄杆上,另一頭則綁在了對麵的欄杆上,繩子離地麵有二十厘米的高度。

這是從一本書裏學來的方法,但願不要把那小子摔死了,那樣的話就算沒有完成老板的任務,因為老板並不想讓他死去。

張銘綁好繩子後朝著黑魆魆的狹窄樓梯瞄了一眼,樓梯很陡,但是並不高,一個男人如果從上麵栽下來的話不會有什麽生命危險。

張銘似乎很滿意,他半蹲著從左手第一間房子的窗戶下麵摸過去,先找到那根突出的梁柱,把自己的身子藏在柱子後麵試驗了一下,又做了幾次深呼吸。一切就要開始了。

這時走道忽然被外麵的一道閃電照亮,遺憾的是沒有打雷的聲音。張銘已經沒有時間去等那個雷聲了,他從懷裏摸出那把64式手槍,隻聽見輕微的哢噠一聲,一粒子彈就滑進了槍膛裏。

張銘一手握槍,半蹲著移動到那扇門前,深深吸了口氣,舉起一隻空著的手在門上不輕不重地敲了三下,然後退後兩步將身子縮回柱子後麵,雙手握槍,同時豎起耳朵傾聽著屋子裏的動靜。

好像過了有一年之久,正當張銘準備探出身子的時候,忽然就傳來開門的聲音,然後就聽一個男人好像站在門口朝著黑暗中問道:“誰呀!”

回答他的除了外麵風雨聲沒有任何其他的聲音,男人好像嘀咕了一句什麽,就把門關上了。

張銘憋住氣等了兩分鍾左右,再次從柱子後麵慢慢移動到門口,抬起手在門上短促地又敲了兩下,然後飛速地藏進柱子後麵。

這次沒有等多長時間,幾乎在張銘剛藏好身子的同時,就傳來了開門聲,接著就聽見一個惱怒的聲音劃破了樓道的寂靜。

“誰呀!他媽找死是吧。”

然而,回答男人的仍然是一陣風雨聲。

男人媽了一句髒話,再次關上了門,緊接著一道亮光從窗戶透出來,照亮了三四米的一截樓道。

張銘蹲著身子小心翼翼地移動到窗戶底下,就聽見裏麵傳來說話聲。

“會不會是你那些同事惡作劇……”女人睡意朦朧的聲音。

“媽的,別讓老子抓住,不然非揍他不行……”男人惡狠狠的聲音,接著就聽見女人嬌呼道:“哎呀!不要鬧了,瞌睡死了。”

張銘沒有繼續聽下去,而是舉起手第三次在門上急促地敲了幾下,這次他沒有再躲回柱子後麵,而是整個人緊貼著靠裏麵的牆壁站立著,手裏緊緊地握著那把手槍。

幾乎是在張銘的敲門聲剛剛落下,就聽裏麵男人咆哮了一聲,哐當一聲門開處,隻見一條黑影竄出門來,一轉身就朝著樓梯口追去,好像下了狠心要追上那個隱形人似的。

忽然,隻聽見男人一聲慘叫,接著就傳來他滾落樓梯的聲音。

張銘暗道,這方法真靈,但願不要載斷了他的脖子。心裏想著,腳下卻快速地衝到樓梯口,同時,他手上一道亮光照到了地上正痛苦地扭動著身體。

男人隻穿了一條短褲,光著上身,看上去似乎摔得不輕。

張銘此時顯得格外冷靜,連他自己都感到吃驚,一切竟然是如此的簡單,就像是一個惡作劇,像是完成一部作品,更像是某部電影裏麵的場景。

生活就是一個大舞台,每個人都是演員,隻不過老子的表演沒有觀眾罷了,讓一切趕快結束吧。

張銘沿著樓梯向下走了幾步,以便能夠更近地接近他的獵物,然後慢慢抬起槍口。

就在這時,地上的男人似乎預感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他朝著亮光轉過頭來,看著樓梯上站著的高高的黑影,驚恐地問道:“你……你是……”

忽然,憑著職業經驗,他雖然沒有看清男人是誰,但是卻清楚地認出了那個黑影手裏握著的是什麽東西。“你……你想幹什麽……”

隨著一聲清脆的槍響,地上的男人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喊叫。

媽的,事先倒是沒有想到這點,人的叫聲會比槍聲還要大。

男人的叫聲未落,又是啪的一聲傳來,這次男人不再是高聲喊叫,而是痛苦的呻吟,那聲音裏蘊含著恐懼和絕望。

張銘開完第二槍的時候已經走到了樓下,他低頭看看地上卷縮著的男人,隻見他雙手緊緊抱著自己的膝蓋,整個身子就像蝦米似地弓著。人在娘胎裏麵就是這個姿勢,這個姿勢能給人以安全感。

張銘關掉手裏的袖珍電筒,留下男人在黑暗中呻吟,自己則快速地穿過門洞,一頭紮進了風雨之中。

一切都結束了,沒想到竟然這麽順利,就要自由了,穿過院子,隻要穿過這個院子,再跑上五百米,那裏就有人接他,可能是地圖,也可能是建斌。

不過他希望是建斌來接他,因為他覺得建斌是個機靈的年輕人,不會誤事。

就在張銘幾乎要跑到院子門口的時候,突然,樓裏傳來一個女人的尖叫聲,那音調比男人的叫聲更富有穿透力,在潮濕的空氣中似乎傳遍了小鎮的上空。

聽著女人的叫聲,奔跑著的張銘忽然放慢了腳步,最後終於在距離院門三四米的地方停了下來。

“讓他見了漂亮女人再也不會心生邪念。”

女人的叫聲一瞬間讓張銘想起了老板那天吩咐的最後一句話。怎麽把這件事忘記了,如果就這樣走了,老板豈不是要怪自己沒有完成任務?

既然接受了命令就必須不折不扣地執行,怎麽能拖泥帶水呢。想到這裏,張銘毅然轉過身,向著那棟小樓跑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