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憲兵隊又審問了他兩次,他除交代和宋鴿是戀人關係外,再問其他,他隻能一言不發。

日本人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也猶豫不決的樣子,在審問時態度就不那麽堅決。

魏局長三天兩頭來找中村,他一來就向中村要人。魏局長發誓馬天陽不可能是共產黨。在這期間,特高課到長春警察學校,對馬天陽的母校又進行了一番調查,每個在警察學校上過學的人,家庭出身和本人情況都經過了嚴格的審查。學校的資料並沒有查到對馬天陽不利的情況,有幾個老師,其中還有日本教官,都證明馬天陽是優秀的學生。

當魏局長再一次找到中村為馬天陽求情時,中村拿出一份文件讓魏局長簽字,這是一封擔保函。侯天喜把擔保函件還沒翻譯完,魏局長就在上麵簽字,還按了手印,然後一邊搓著沾有印泥的手指一邊道:媽了個巴子,侯翻譯官你和中村隊長說,馬天陽以後有事你找我本人算賬,我還就不信這個邪了。

馬天陽被放出來了,他站在陽光下,頭發已經很長了,身上沾著草屑,陽光刺得他睜不開眼睛。他眯著眼睛看見魏局長。

魏局長說:今天我帶你下館子。

他扶住了馬天陽,上了他的車。

洗了澡理了發,換上新衣服的馬天陽,又是以前的馬翻譯官了。魏局長安排為馬天陽接風,李隊長、小張等平時和馬天陽關係不錯的人都到場了。

那天晚宴上,魏局長把幾張報紙遞給馬天陽:這上麵說的都是宋鴿的事,我不識字,你看看,是不是真的?

馬天陽在日本憲兵隊就看過這份報紙,沒細看,隻瞟了一眼。此時,他望著這份報紙,報紙上還登著宋鴿的照片,宋鴿在他眼裏一下子變得陌生起來。

那天晚上,他許久沒有睡著,翻來覆去地看著那張報紙,日本人說宋鴿交代了她的上級,陳書記現在在哪?是不是被敵人抓起來了?宋鴿招供了自己,供出了上級,卻隱瞞了他,宋鴿為了保護他不惜出賣了自己的上級……想到這裏,他再也睡不著了。在燈上看著宋鴿的照片,眼淚滴在宋鴿的臉上。

重獲自由的馬天陽像一隻斷了線的風箏,以前宋鴿是他的上線,他們一直保持單線聯係,隻在剛到哈爾濱時見過一次陳書記。陳書記的身份,甚至真實姓名他都一無所知。失去了宋鴿,等於他失去了組織。

他和宋鴿曾經約過幾處接頭地點,江邊的排椅、教堂,還有秋林商場前的垃圾桶下麵,他們都放過情報。這是他和宋鴿約定的,不知組織知不知道這些聯絡點。

幾天以後,趁人不注意,這些聯絡點他都去了,並沒有發現任何有用的情報。他每走到一處,都會想起宋鴿,他們曾經說過的話,她的話音和笑聲,這一切都成了回憶。

宋鴿留下脫離黨的聲明走了,她現在去哪兒了?她還好嗎?她會想起他嗎……許許多多的疑問在他腦海裏匯聚。

雖然宋鴿脫離了黨的組織,又供出了上線陳書記,這樣的行為就是叛徒。可他仍然止不住去回憶她,思念她。

在失去組織的日子裏,他隻能等待。

侯天喜也為他安排了接風,地點就在馬迭爾的西餐廳,他見到了娜塔莎就想起了宋鴿,忍不住傷感起來。

侯天喜和他坐在一側,老朋友似的把手搭在他的肩頭上:天陽,對不起,我真蠢,宋鴿是共產黨,怎麽會讓你知道呢?聽說共產黨的組織聯絡非常保密,她不可能把真實身份告訴你。

他低下頭,隻能苦笑一下。

侯天喜又說:真沒看出來,宋鴿會是共產黨的人,她當初和你談朋友,一定是想利用你的身份,保護自己。

麵對侯天喜如此這般,他隻能逢場作戲地參加這次晚宴。

喝了幾杯酒的侯天喜,放下杯子道:宋鴿這丫頭也夠有心計的,她招了她的上級,日本憲兵去抓人時,人早就跑了。

他側過臉望著侯天喜:這麽說,沒有抓到人?

侯天喜搖搖頭:抓人那天我就在場,宋鴿交代的地址房門號都對,可就是沒人。

他聽了侯天喜的話,放鬆了起來,隻要陳書記沒事,一定會安排人來和他接頭。

酒喝得差不多了,侯天喜見他悶悶不樂,便說:讓娜塔莎給你介紹一個女朋友吧,俄羅斯姑娘,一會兒讓娜塔莎帶你去歌廳,隨你挑。她們都希望找個中國人做男朋友。

娜塔莎也說:我們這裏有好幾位姑娘呢。

吃過飯,他沒和侯天喜去歌廳,推托身體不舒服回到了警局的宿舍。躺在**,又想起了侯天喜說過的話:宋鴿這丫頭也夠有心計的……

陳書記一定知道她被捕的消息,三天時間,足夠讓陳書記安全轉移了。

看來宋鴿已經算計出這個時間差了,才供出了她的上級。

幾天後,一個警員匆匆找到他,告訴他門口來了一個老家親戚,他怔了一下,不知是什麽親戚找到了這裏。在他的記憶裏,除了父母兄長知道自己在這兒,並沒有別人知道。

他疑惑地走出去,在門口見到了一個陌生人,陌生人見他猶豫,熱情地招呼道:我是你表舅家的三小子,天陽哥,你不認識我了?

號稱三小子的人,拉了他小聲地:馬天陽,陳書記要見你。

他腦子馬上反應過來,這是組織派人聯係他了。他忙大聲地說:三弟,都長這麽高了,我差點認不出來了。

他回過頭衝那個警員道:我跟我表弟出去一下,麻煩你告訴一聲魏局長。

在一個茶館裏他見到了陳書記,陳書記戴著禮帽,見他進來,摘下帽子,領他來的人留在外麵望風。

陳書記把他拉到桌邊坐下:宋鴿已經叛變,我的身份也已經暴露,日本人正到處抓我,我馬上就要轉移出城。

陳書記朝門外喊了一聲:小楊。

剛才領他那個人進門。

陳書記說:這是小楊,以後由他負責和你接頭聯絡。

小楊又一次和他握了手道:以後我就叫你表哥好了。

陳書記又說:我走後,上級組織會派新的上級指示你工作。宋鴿叛變了,你也要小心。

陳書記匆匆地和他握了一下手,衝小楊說:你們商量一下工作,我得馬上離開了。

陳書記說完走到門口,回了一下頭說:別送。打開門消失在門外。

小楊嚴肅起來道:宋鴿叛變後,給我們工作帶來了極大的被動,陳書記轉移了,新書記還沒到,以後上級有什麽指示,我會傳達給你。

“宋鴿叛變”從陳書記和小楊嘴裏說出來,如五雷轟頂,這是組織給宋鴿定的性。在組織的檔案裏,宋鴿就是叛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