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淺兒和語兒兩個大丫鬟跑進嵐蕭宮之時,小若正跪坐在謝丹娘的身後,十指在她頭頂的穴位之間遊走。

“大膽啞……”淺兒的表情有些吃驚,又有些幸災樂禍。皇貴妃娘娘的床,那可是隻有她本人與皇上才可呆的地方。哪裏能容得這個新進宮的啞女能上的了的!

可淺兒的話還沒有說話,隻瞧見原本閉著雙眼的謝丹娘,突然張大了眼睛,看向淺兒的目光之中,滿是凜冽的殺氣。那一種冷,透徹心底。

淺兒頓時心中一驚,當即嚇得低頭,跪在了地上。那些想要嗬斥小若的話,也隻能重新咽回了肚子之中。

語兒也從未見過這樣的謝丹娘。她這個主子,雖的確有些恃寵而驕,可畢竟從小就是謝府的嫡女。自進宮以來,刁蠻任性之餘,打罰宮女太監之外,很少會出現想要傷害他人性命的念頭。可剛才那雙鳳丹眼眸之中,那透入出來的感覺,讓她有一種在大冬天裏,一個不小心,掉入冰窟的感覺。除了凍到骨子裏的寒冷,還有一種前所未有的窒息的感覺。

語兒一個囉嗦,不敢多言,站在原地不動。小心翼翼地看了謝丹娘一眼。這時才發現,不知何時,謝丹娘又閉上了雙眼。隻是那張臉上,仍舊是一抹胭脂都染紅不了的蒼白。

謝丹娘閉眼,感受著頭頂之上,小若的手指帶來的體溫。好似冬天遇見了陽光,格外溫暖。

無論是睜開眼睛,還是閉上眼睛,她那分不清到底是不是夢的景象,一直都在眼前。因為那一些,太過真實。真的,隻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嗎?還是,是腹中的胎兒給她的警示?

謝丹娘撫上了自己的腹部,雖然時日尚早,還感覺不到任何動靜,隻是她知道,一直都知道,這裏麵,有一個與她血脈相連的孩子。

“蔣如月,無論當初爹爹答應了你什麽,我都不會將這個孩子給你的。絕對,不會!”

“皇上!”語兒突然朝著一旁跪了下來。旁邊站著一抹黃色,仔細一看,來者竟然是當今聖上。

藍士康進來已經有一時了,隻是看謝丹娘的臉色,有些不對勁,所以一直都未曾出聲。

謝丹娘嫁給藍士康之時,他已經三十有多。雖還是壯年,雖這樣的聯姻的確很多。可對於謝丹娘來說,這並不是一個最好的選擇。

隻是那個最好的選擇,那個洛親王世子藍宇成,拒絕了她,還讓她成為了全京都的笑柄。

政治婚姻,藍士康從來不會將自己的真心放在任何一個女子身上。因為他的心,是用來征服天下的。而且後宮的這些女子,不過是工具,手段,武器。

後宮爭寵,他從小到大,看的還少嗎?現在身處帝位,那些肮髒的事,更是屢見不鮮。

小若從語兒出聲的時候,也才剛發現藍士康的身影。這,已經是他們的第三次見麵。她不會再讓自己像第一次一樣,有些害怕;也不會讓自己像第二次一樣,慌亂逃離。

隻見小若鬆開了自己的雙手,朝著藍士康的方向微微低身行禮,然後低眉順目地爬下了謝丹娘的床,站在一旁靜候。

謝丹娘睜開了眼睛,這一次沒有殺氣,而是一副委屈的神情,當真是我見猶憐。

“愛妃這是怎麽了?”藍士康坐在了謝丹娘的身邊,拉起她的柔荑,輕聲問道。或許謝丹娘這柔弱的樣子,不能打動藍士康。隻是現在她懷有身孕,藍士康自然會表現地相當體貼入微。

“皇上……”謝丹娘伏在了藍士康的懷中,一臉欲泣。

藍士康本以為,小若前往禦書房之事,是謝丹娘想要告狀爭寵。來此也不過是為了安下謝丹娘的心,以保證她腹中胎兒不會出現什麽意外。

可到此之時,卻發現謝丹娘那滿臉的蒼白並非像假裝之態。就算是現在,他還能感覺到,懷中的謝丹娘的身子,正在微微顫抖之中。

“你,說!”藍士康眉頭皺起,指著語兒說道。

語兒一個哆嗦,說起話來也有些不連貫:“回,回皇上的話,剛才,剛才娘娘讓奴婢們出去,她,她說想要一個人休息片刻。然後啞妹回來了,進了寢室,奴婢們就在門外聽見娘娘的叫聲,就衝了起來。”語兒偷偷抬起頭來,看了藍士康一眼。正巧藍士康正看著她回話,四目對視,語兒自然身處下風。許是害怕受到責罰,語兒指著小若說道:“就是她,她進來了之後,娘娘才大叫的。”

藍士康猛地將目光射向了小若,其中滿是質問。

小若立刻跪下,然後搖頭。取出紙片和炭筆,寫完之後,交給了藍士康:“奴婢進門之時,娘娘已經沉睡夢中。隻是睡的很不安穩,所以奴婢並未離開。也不知娘娘夢見了什麽,突然就大叫起來。奴婢鬥膽上前,替娘娘推拿一番。”

“娘娘的床榻,豈是你這等卑賤之人可以上去的?!”見小若反駁,語兒看著小若說道。

“閉嘴!”藍士康有些不耐煩地看著眼前三個卑微的女子,也不知謝丹娘是如何管教的。

“疼,疼,皇上,臣妾,臣妾肚子疼……”謝丹娘本想開口說話,卻突然察覺腹部一陣疼痛。

藍士康即使那日在金鑾殿之上,殺死自己的兄長也不曾皺過眉頭一下,此刻卻有些大驚失措了起來。

“快,去傳禦醫!”藍士康一臉焦急地看著謝丹娘,將她輕輕放在床榻之上,衝著身後的三人喊道。

淺兒和語兒聞言,立刻從地上站了起來,就朝著門外衝去。傳太醫隻需一人,隻是其內的氣氛太過緊張,她們都不想留下。萬一皇貴妃娘娘真有什麽好歹,留在那裏,絕對是眾矢之的。

“你不是會醫術麽,還不過來把脈!”藍士康直接一把將小若拉至床前,看著她,指著謝丹娘說道。

小若秀眉低蹙,她並無意讓謝丹娘流產,隻是想要嚇嚇她,想讓謝丹娘知道,隻有她在,隻有她的那一手按捏之術,才可保她高枕無憂。否則,必定夢中多有糾纏。

一個生命,可能因為她而間接死亡。雖然孩子的父親是藍士康,雖然她與他有不共戴天之仇,可她並不想害死這個無辜的孩子,更何況,他還沒有欣賞過這世上的美好。

小若身處的手指有些顫抖,無關醫術。而是她心靈深處,強烈的罪惡感。還有,害怕。

“你在猶豫什麽!”一直關注的謝丹娘的藍士康,突然看見小若的手,到現在還沒有搭上謝丹娘的脈,眉頭也越皺越緊。

小若在藍士康的盯視一下,將手指搭在了謝丹娘的手腕之上。片刻之後,取出紙片,將記憶之中,保胎的配方寫了下來。

藍士康看著那一張紙,卻遲遲未曾讓小人去煎製。從來都是處事小心的他,又怎麽可能去相信一個剛進宮的女大夫。

“叩見皇上!”院首大人身後跟著幾名禦醫,匆匆忙忙地從嵐蕭宮之外跑了進來,在藍士康麵前磕頭行禮。

從皇貴妃娘娘有孕起,整個太醫院的太醫都拿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唯恐出現個好歹。畢竟皇上的子嗣太過單薄,即為五年中,至今竟然隻有皇貴妃娘娘懷上龍子。

若是出了什麽事,別說他們這群禦醫頂不住來自聖上的怒火,恐怕也成了全天下的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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