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墨香真的有些想不明白了。皇後娘娘又是命人拿走了那一張床榻,換成眼前這簡陋地有些可憐的木板和長凳;又是讓芳嬤嬤吩咐她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好好地盯著這一位來自嵐蕭宮的,如今正是皇貴妃娘娘麵前得力的小宮女。可偏偏,這人卻一心想要討皇後娘娘的歡心,這到底是在做什麽?

莫不然,這小宮女以為她是個死人,這樣三言兩語的,就能信了她的鬼話不成?想必這小宮女如此說來,是為了讓她放鬆警惕,好另謀他事!嵐蕭宮出來的賤胚子,果然都不是省油的燈!

“怎麽,瞧著你的樣子,平日裏在嵐蕭宮應該混得也不錯,難不成是皇貴妃娘娘少了你的吃了,還是少了你的穿了?竟是讓你多出一分想要另投他主的念頭!這後宮之中,主子們最討厭的就是有壞心思的宮女太監,若是讓皇貴妃娘娘知道了,還不扒了你的皮?”墨香抬眼看著樂兒冷笑了一聲,口氣之中的懷疑顯而易見,那一股子的敵視之態,也未曾減少一分。

“哎,姐姐有所不知。妹妹我呀,原本是嵐蕭宮的小廚房內一個小宮女,上不的台麵不說,若是做出得點心不合皇貴妃娘娘的心意,還要被那些個管事推出去頂罪。外頭人都說娘娘是個純善的,卻不知對我們這些個宮女太監從來都是要打要殺。說句不恭敬的,伴君如伴虎,可伴著皇貴妃娘娘,與那母老虎又有何區別?”樂兒歎了一口氣,伸手輕輕地撫摸了一下那繡籃之中一隻已經繡好的牡丹富貴絲帕,瞧著不光針線精致,連那布料都是極好的。

“哈哈哈,母老虎?若是當真被皇貴妃娘娘聽了去,你的小命,可就當真保不住了。”墨香好像聽見了什麽最好笑的事情,忍不住“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妹妹自然知道姐姐是個明白人,不是那些個喜歡傳話的長舌婦。此處隻有我們姐妹二人,妹妹我也就是見了姐姐投緣,才敢將這心裏的話說與姐姐聽聽。”樂兒一語雙關,此處隻有她們二人,若是此話傳了出去,自然是出自墨香的口中,那墨香自然而然地就成了那所謂的長舌婦。

“這姐姐妹妹的,我可不敢當。虧得皇貴妃娘娘待你有別其他宮女,卻不知自以為貼心的奴婢,心裏卻是這樣想她的。隻怕隨便是個人,都該寒了心了。”墨香滿心滿眼都是指責與不屑,就好似眼前的樂兒,就是一個一點也不念主子恩德的忘恩負義,恩將仇報的小人。

“姐姐這話也對,可妹妹我也有自個的打算。”墨香雖是否決了那“姐妹”之說,可樂兒還是厚著臉皮貼了上去:“皇後娘娘天人之姿,是這世界上最最尊貴的女子。不說日後如此,光是眼前皇上對其的隆寵,就該知道隻有跟著皇後娘娘,我的這一輩子才算是有一個出路。人都是應該往上爬的,就像墨香姐姐,日後必定能成為皇後娘娘身邊的貼身大宮女。咱們這些當宮女的,也不敢想出宮什麽的了,就圖在宮中能平平安安地過完這輩子,姐姐你說,妹妹我這話,可是對的?”

樂兒這話,的確說中了墨香的心思。大概,整個後宮之中的宮女們,都是這樣想的。就算她們到了年紀出了宮,可哪裏還能找到什麽如意郎君呢?與其到了宮外去那些個官員府上做丫鬟,還不如老老實實地在宮裏呆著。若是哪一日有了出息,得了主子的眼緣,到時候,那些個官員看見自個兒,還不得好聲好氣地說著話,巴結著。

墨香不說話了,因為她反駁不了。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從來都是至理名言。她自己,也不是也眼巴巴地想著有一天,成為皇後娘娘眼前的紅人嗎?

樂兒滿意了,她知道她已經成功地讓墨香知道,她想要跟隨皇後娘娘的心思。這樣一來,想必能散去不少墨香的敵視的態度,說不定,還能靠著墨香的嘴,將話傳到皇後娘娘的耳朵裏去。那她的所願,就真的為期不遠了。

見墨香不說話了,樂兒再次笑著搭了上去,指著那繡籃之中的帕子,說道:“姐姐這牡丹繡的,可真好,當真是活了一般。隻怕放在禦花園之中,都會花了那些個蝴蝶的眼睛,誤認為是真花了呢。”見墨香還是不理她,樂兒又再次開口說道:“我娘倒也曾經教過我那什麽失傳的雙麵繡的針法,隻可惜我的手太過笨拙,怎麽也學不會,當真是可惜了呢。”

“雙麵繡的針法?”墨香突然轉頭過來,看著樂兒詫*問道,雙眼之中滿滿地都是掩不住的驚喜。

其實蔣如月身邊用的那些個絲帕之類的,除了宮中內製之外,有些都是出自墨香的巧手,所以說,墨香最得意的,就是她這一手的繡技。而那雙麵繡的陣法,不但早已失傳,從前更是某一戶繡娘家中傳女不傳男的秘技。如此一來,墨香如何不詫異,如何不驚喜?

樂兒事先倒的確不知情,也不過是無人說話,氣氛有些尷尬,更巧突然想起此事,隨便說說罷了。隻是當她瞧見墨香臉上的神采,才知自己竟然誤打誤撞,點中了墨香的心頭之好。若是能讓她娘將這雙麵繡的陣法傳給墨香,她還需要擔心墨香不與她好好相處嗎?

“雖說那雙麵繡的陣法的確精湛,可畢竟都是家傳絕學,一般都不外傳的。”樂兒假意一副很為難的樣子,咬著自個的唇抬眼小心翼翼地看了墨香一眼。正當墨香的神采越發黯淡之時,突然繼續開口說道:“若是姐姐真的想學,大不了我回去問問我娘好了。”

“當真?”墨香喜不自禁地放下手中的繡活,看著樂兒問道,可片刻之後眉頭又開始皺了起來:“你也說了,那是家傳的絕學,輕易不得外傳的。若是你娘不允,那可如何是好。”

“若是娘不肯,我就說我想學了,每日學一些,然後回來告訴姐姐一些。姐姐這樣聰慧的人兒,想必無需多久,肯定就能學會了的!”樂兒倒也沒有什麽外傳不外傳的心思,她也不知道她娘怎麽就會了那手藝。

“你當真肯學了教我?”墨香有些不敢相信地問道。

“日後妹妹在這住下,還要有仗姐姐的扶持和提點。雖說這事難辦了些,不過為了墨香姐姐,我必定辦好了它。”樂兒臉上掛著為難,卻還是應了下來。

其實樂兒心裏早就樂開了花兒,哪裏像她所表現出來得那樣為難。她和她娘兩人在宮中相依為命,隻要她將事情說的嚴重一些,還怕她娘不趕著上來教墨香嗎?

“好說好說,樂兒妹妹的事,我這做姐姐的,自然會放在心上。”那所謂的“姐妹”之說,墨香此時當真是掛在了心頭之上。

“日後墨香姐姐見了皇後娘娘,可定要為妹妹好生美言幾句,姐姐的大恩,妹妹我必定沒齒難忘。”如今是墨香有求於她,樂兒自然喜滋滋地將話敞開了講。

“一定一定。”墨香高興的點了點頭,開懷地拉著樂兒的手,說著今夜一起住在她的這一張床榻之上,也好姐妹之間暢聊一番。

就是如此簡單,樂兒誤打誤撞,竟是破了墨香的心房。卻不知,她的一點一滴,都在小若的謀算之中。

第二日,墨香當值,芳嬤嬤特意尋了個空處,將她悄聲帶到了蔣如月的麵前回話。

“那樂兒,昨夜去了你那,可有什麽異常的舉動?”蔣如月把玩著手中的茶盞,抬眼看了跪下地上的墨香一眼,漫不經心地地說道。

“回娘娘的話,奴婢聽了芳嬤嬤的話,對她惡言相對,可她仍舊笑臉迎人。這還不算,還對著奴婢,一口一句想要到娘娘身邊伺候,說是皇貴妃娘娘是……”墨香小心翼翼地看了蔣如月一眼,卻不再將話繼續說下去。

畢竟皇貴妃娘娘是主子,雖說與皇後娘娘不合,可她一個小小的宮女,還是不敢公然說出那三個字來。

“是什麽?”蔣如月饒有興趣地坐直了身子,也不再把玩著那精致的茶盞,盯著墨香說道。

“她說,皇貴妃娘娘就是個母老虎,說在嵐蕭宮裏伺候皇貴妃娘娘可不是什麽好差事之類的。還望娘娘恕奴婢妄言,這一字一句,可都是那樂兒的口中所出。”墨香明知皇後聽了必定不會責怪與她,可她還是叩首請求饒恕。

果不其然,蔣如月聽了,當時愣了一下,隨後便哈哈大笑了起來:“母老虎,哈哈,這名兒提的好。想她謝丹娘費盡苦心提了一個聰慧的宮女上來,卻不知是個聰慧過了頭的宮女。想著到本宮身邊伺候,倒也算是有些眼見的。”

“娘娘,說不定此處正是那個女子的高明之處。言語之間處處貶低著皇貴妃娘娘,又口口聲聲說皇後娘娘您如何如何得尊貴,此人必定不能小覷了!”芳嬤嬤在一旁聽著,難免怕蔣如月一時得意忘形了。

“這話也對。”蔣如月雖說臉上的笑容淡了下來,可心情卻還是極好的:“甭管那宮女想做什麽,你都給我好好盯著。做好了此事,本宮重重有賞。”

“是,奴婢告退。”說著,墨香就福身退出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