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就是一場的鴻門宴,隻是他這赴宴之人卻是避無可避。藍宇成捏著手中的喜帖,手指間微微有些發白,可見他是已經用了十分的力氣。罷了,他與藍士康總會有這麽一日,不過是比他預計地提前了些,突然了些。隻是這樣一來,反倒也讓他下定了決心。

望著門外那一白如洗的藍天,藍宇成的心裏說不上是什麽滋味,隻是不知那日會是什麽樣的天氣。

“藍士康如此著急地將威武侯府的女子迎入宮中,想來也是為了讓他與威武侯府之間的關係更為緊密。由此可見,藍士康未必就信了威武侯府十分。”金琮沉吟了片刻,看著藍宇成認真地分析道。

藍宇成放下心頭的思緒,也將心思放到了三日後的這一場皇帝大婚之上。不可否認,威武侯府從藍士康登基前,便是澄親王府一派的中堅力量。從蔣如月成為澄親王府的王妃之時,便已經擺明了威武侯府的位置。這也是之前,他父親最為忌憚的一件事情。

當初求娶威武侯府嫡女不成,洛親王立刻便調轉方向,求娶了當時在文官之中頗具盛名的趙太師之女。隻可惜趙太師已經年老多病,眼見著掌上明珠嫁於洛親王後,未過幾年,便撒手人寰了。當初那幫追隨趙太師的人自從藍士康登基之後,更是被貶被滅,朝堂之上早就所剩無幾,所以才會有了謝正中這般跳梁小醜站在文官之首。

隻要有威武侯府這個強大的後盾在,他們對上藍士康必定輸多勝少,雖是能想得通這個道理,卻一直苦無對策。現在好不容易聚集了如此之多的江湖人士,卻也不知能加得了幾分勝算。

再者,江湖中人嘴上雖是忠義當頭,但是隻要局勢稍稍有些不對,他們立刻便會調轉槍頭,到時候若是真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那才是他們最有苦說不出的時候。

“想來威武侯府的老侯爺就是知道藍士康多疑,這才會願意將自家女兒一個又一個地放在藍士康的身邊,打算用聯姻的方式,將這多疑最小化。”藍宇成沉聲說道。這一招,與當初蔣如月嫁入澄親王府又有什麽區別?

金琮把玩著手中的茶杯,歎了一口氣,異想天開地說道:“三日後的大婚,藍士康如此篤定我們會去,所以必定已經開始布置。宮中禁衛軍雖是掌握在藍士康的手中,隻是畢竟武力不足,到時候難免會用到威武侯府旗下的精兵。若是威武侯府自此收手,不幫藍士康,那該多好!”

“你說你這腦子是漿糊做的嗎?那蔣石鬆先是把女兒嫁給了藍士康,現在又要把孫女嫁給藍士康,擺明了他們是穿一條褲子的,又怎麽可能突然收手。”金琮的胡言亂語,簡直就是送個機會給瘦老頭嘲諷他,瘦老頭又怎麽可能會錯過?

隻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金琮的話,反倒讓藍宇成腦中突然靈光一閃:“若是能與蔣老侯爺見上一麵,就算不能說動他就此收了手,也必定能讓讓藍士康與威武侯府之間產生隔膜,說不定藍士康會因為防著威武侯府,而疏忽了一些事情。如此一來,我們也能多了幾分勝算。”

隻是說完,藍宇成雙眼之中的亮光便再次漸漸地黯淡了下來。隻見他一邊苦笑著連連搖頭,一邊說道:“隻是威武侯府與藍士康即將再次聯姻,就算我們真的敢上門,隻怕威武侯府的老侯爺也必定不會見我們。”

老侯爺伺候過三代君王,當初又將女兒嫁給了藍士康,自然是深知他的個性。在如此風頭之上,老侯爺又怎麽可能冒著被藍士康疑心的危險,見他一麵?完全是百害而無一利的事情,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會去做這樣的事情。

這次,金琮也不再開口了,悶聲喝著茶杯中的茶水。連瘦老頭也有些低沉地沒有開口說話。反倒是近來一直不怎麽說話的蔣先生反而站了起來,像是想明白了什麽事一般,堅定地看著藍宇成開口說道:“若是世子你想見蔣老侯爺,老夫倒是可以幫上點忙。”

頓時,所有的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蔣先生的身上,其中不乏有驚詫,有猜疑,隻是更多的是不解。

藍宇成的眼神頓時亮了亮,頗為意外地道:“先生真有辦法能見到老侯爺本人?”

“是,若是世子覺得有與蔣老侯爺見上一麵的必要,老夫可以與世子一同前往,而且能保證世子毫發無傷地歸來。”蔣先生意味不明地看著藍宇成繼續道:“隻是能不能說得動他為世子辦事,卻不是老夫能說得上話的了。老夫隻管帶世子進門,與世子一同歸來。”

這簡直就是瞌睡了立刻有人送上枕頭來,如何能讓藍宇成不欣喜若狂?隻要能見到蔣老侯爺,起碼已經能在藍士康的心裏紮上一根刺,他便已經知足了。

隻是當他慢慢平靜下來細想,為何蔣先生會有辦法見到蔣老侯爺,他突然發現了一件一直被他遺忘的事情。蔣先生姓蔣,威武侯府也是姓蔣,莫非兩者之間還有什麽聯係?

不怪所有人都忘了這一層,隻是蔣姓本就是一個大姓。這太陽所照之處,不知有多少從不相識的蔣姓人家。即便是一個祖宗的,出了五服以外,都已經說不上多親了。

就好似當年,蔣石鬆從一個小小的士兵,一步一步爬上了大將軍的位置,跟著老皇帝東征西討,平定邊疆戰亂,被封了一個威武侯的稱號。自此之後,不知道有多少同姓之人打著一個祖宗的說法,上門打秋風來著。

隻是現在蔣先生如此肯定地說他可以將藍宇成帶進威武侯府,且讓老侯爺親自出麵一見,不得不讓藍宇成往他們兩人的姓氏之上聯想。

再加上藍宇成曾經從小若的口中得知,當初是因為欠了小若生母的人情,所以才會逗留在京都之中照顧小若,現在想來,這蔣先生的來曆倒的確頗為不明不白。

藍宇成抬眼,看向在座的所有人。蔣先生的神色之中坦然一片,隻是沒有絲毫要將此事說明白的樣子;作為蔣先生唯一的嫡傳弟子,義楚除了一臉喜意之外,眼底的疑惑與金琮如出一轍,想來他們二人對蔣先生所言頗為意外;隻是那平日裏喳喳呼呼的瘦老頭,此刻卻安靜得不像他了,低頭不知道在想什麽,隻是想來他們兩位相交這麽久,應該是知道彼此的底細的。

小若從小便是體弱多病,好幾次更是差點一命嗚呼,那時候蔣先生就已經在她的身邊。試問,一個醫術不凡的人,一個能與處於鼎盛時期的威武侯府搭得上關係的人,若是當真有所圖,又能在一個小姑娘身邊圖謀到什麽?

藍宇成目光之中快速地閃過一絲肯定,無論蔣先生與蔣老侯爺到底有什麽關係,他都必定不會將壞心放在小若的身邊,一個他幾次三番親手從鬼門關拉回來,猶如親女一般的小若身上。

“好,那就勞煩蔣先生陪在下走這一趟了。”藍宇成坐在輪椅之上,恭恭敬敬地躬身作偮,為的,是蔣先生從前那般照顧小若;為的,是蔣先生現在願意陪他一同前往。無論這件事到底是成還是否,這份心意卻是比什麽都重要的。

蔣先生聞言點了點頭,隻是臉上的表情卻是深沉了許多,深沉得讓人有些看不透了。

威武侯府頗得聖心,賞賜的府邸自然是最靠近皇宮的地方,自然與這普通百姓所住的妙醫胡同相差甚遠,絕非幾步路就能走得到的。況且,藍宇成現在隻能靠著輪椅行走,如此貿貿然地在街上出現,未免太引人注目了些。不想太過張揚,蔣先生便讓義楚去巷口瞧瞧可有馬車路過。

義楚到了巷口,等了許久都不見蹤影,便走到了不遠處的酒樓裏,想向小二打聽打聽附近可有什麽人做馬車生意的。小二得了些賞錢,笑眯眯地便將義楚領到了馬棚裏,朝著裏麵的一人喊道:“哥哥,生意來了!”

說著,便看見那人轉過了身來。義楚仔細一看,此人不是那日將他們送進京都的人嗎?當真是趕了巧了。

義楚倒還沒說上什麽話,那人卻已經幾步走到了義楚的麵前,伸出他那隻類似熊掌的大手重重地拍在了義楚的肩膀之上,大聲地笑嗬嗬著說道:“原來是兄弟你啊!。”

義楚不過是個學醫的,手無縛雞之力,被這麽一拍,就隻覺得肩膀那處酸酸麻麻的,可也不好板起臉來對著人家的笑臉。義楚苦笑著揉了揉肩膀,道:“正是在下,那日多虧了您才那般便宜了。”站在義楚對麵的,正是他們第一日進京時遇到的大漢,也正是和城門口的茶寮老板吹牛的大漢。

“無事無事,你們不是都把了錢嘛!哥哥我也就有這麽些氣力沒處使,哪裏說得上什麽謝不謝的。”大漢爽朗地笑出了聲。

“今日倒也要麻煩你了,我家兄弟想去個地方,隻是你也知道他行動不便,還要勞煩你一次。”義楚點了點頭,便直接向大漢說明了來意。

“好說好說,你在此處等等,我去將我的馬車牽過來。”說著,大漢便轉身朝著馬棚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