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彥瑾讓人做好了給皇上, 還有張家人, 以及和他關係好的人的暖手爐、暖腳爐、大暖爐之類的東西。他讓人把無煙煤裝入一個個大木箱子後, 就讓人裝車,牽馬, 打算親自去長安城一趟。

他讓張伍一和瑞福跟著他一起回長安城, 張伍二和王石、王久他們則留在大同,管理露天煤場和磚廠。為了工人們方便運輸,張彥瑾又畫出了現代時候工地裏經常用的獨輪推車和兩輪拉車。

獨輪推車就是車木板下麵隻有一個大輪子的車, 這種車體積要比兩輪拉車要小一些,可是這種車卻因為體積小, 在工廠當中運輸很方便。

至於兩輪拉車,張彥瑾是為了方便工人們拉磚、運輸煤炭用的, 畢竟兩輪拉車體積大, 可以提高效率。

雖然四輪車的穩固性比單輪和雙輪拉車都要強,可是四輪拉車有一個致命性的弱點,那就是不好轉彎,尤其在工廠當中,這也是為什麽中國古代這麽多年從來沒有見過四輪馬車的原因。

盡管隻過去了小半個月, 可天氣和張彥瑾來大同之初時已經大為不同, 凜冽的寒風如同刀子一般刮在臉上, 刮得張彥瑾生疼。

他也顧不上風度了,將圍巾纏在臉上,這才騎馬疾馳。

既然煤已經挖出來了,他是不是可以製作蒸汽機了呢?若是有了蒸汽機, 是不是就可以製作出用蒸汽推動的四輪汽車?等到那個時候,他就不用在馬上受凍了吧?當然這隻是他的臆想,他明白,要弄出蒸汽機,還有好長的路走。

都說西州和長安毗鄰,可西州的溫度要比長安城低好多,這樣看來確實是不假。

數十日的奔馳之後,張彥瑾終於帶著煤炭和暖手爐、暖腳爐之類的東西回到了長安城當中。

此時已經是初冬時節,長安城的溫度雖然比西州高,卻也依舊寒冷,陽光灑在整齊的青石磚上,卻一點溫度都沒有。

張彥瑾進了寧國府之後,便隻身去了張仲謙的書房找張仲謙。他穿過回廊,路過荷花池,這才發現夏日裏盛開的荷花此時已經全部都敗了,唯獨那立在書房下的根根青竹依舊蒼翠。

隻是青竹天生性寒,張彥瑾走過去隻覺得絲絲涼意滲入皮膚。若是他把這一次帶回來的暖爐放上煤炭給張仲謙放在書房當中,這個冬天張仲謙應該就不會怕冷了吧?

外麵守著的家仆看到張彥瑾,驚訝地長大了嘴巴。

“伯父一人在書房中?”進入外屋後,張彥瑾把頭上用貂皮做成的帽子拿下來放在家仆手中。

“是,可是…… ”家仆還有些沒有反應過來。

張彥瑾淡淡一笑,便推開門道:“伯父,侄兒回來了。”

“二郎?”正在案頭奮筆疾書的張仲謙聽到張彥瑾的聲音,不可置信地抬起頭來:“你回來了?”

張彥瑾帶著親切的笑意點了點頭道:“大伯,你怎麽這麽驚訝?”前幾日他就讓人傳信回來給張家,說他要回來了。

張仲謙有些煩躁地皺了皺眉頭道:“二郎,你是不是在大同辦了煤場,還打了大同縣的縣令王儉庭?”

“嗯,他來我的煤場鬧事,被我揍回去了。”張彥瑾直接承認了。

張仲謙重重地歎了一口氣,背著手站起身在書房踱步起來道:“你臨走之前我不是還囑咐你不要惹事嗎?你怎麽能打了那裏的縣令呢?那裏的縣令再怎麽說都是朝廷命官啊!更何況這個王儉庭又是諫議大夫的兒子!現在這件事情已經上奏上來了,可以說是滿朝文武皆知了!”張仲謙難得有些暴躁。

張博文和張修武兩兄弟聽到管家說張彥瑾回來了,正在書房當中,也急匆匆趕了過來。

“二哥,父親不是讓人給你傳信過去,你沒有收到嗎?”張修武關切地詢問道。

張彥瑾搖了搖頭,應該是他剛剛走沒有多久,他伯父張仲謙的書信就到了,可惜他那個時候已經到路上了。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張彥瑾還是有些茫然。他打王儉庭的事情鬧到了朝廷上,然後呢?皇上和文武百官都是什麽反應?

“皇上震怒,父親為了保住你,讓皇上秉公處理。”張博文有些不悅地看著張彥瑾,虧他那個時候還覺得他這個弟弟長大了,現在看來還是老樣子,不過是憑借著一些小聰明贏得了皇上的喜歡罷了。

張彥瑾點了點頭,剩下的事情他也大致猜到了。張仲謙為了保住他,采取了以退為進的辦法,就算是張仲謙當時說讓皇上秉公處理,皇上也會看在張仲謙為大魏朝立下汗馬功勞的份上不會對他怎麽樣的。

更何況他當時在千裏之外,皇上就算是讓人抓他回來,來來回回也要好幾日,卻不曾想他居然自己跑回來了。

“你現在和我去宮裏,自己給皇上認錯!”張仲謙麵色一沉,下定決心停下道。

張彥瑾乖乖點了點頭,讓人帶著他要給皇上送的東西,跟著張仲謙一起去了宮中。

皇上對張彥瑾打了王儉庭這件事可以說是又惱火又憋屈,這兩人都是功臣之後,實在是不好處罰 ,處罰的重了,怕傷了忠臣的心,處罰的輕了,又怕無法服人,這中間的度實在是難以把握。

更重要的是,他處罰張彥瑾也實在是沒有理由,他已經找人調查清楚了,王儉庭是自己送上門故意找事讓張彥瑾給打了,更重要的是,那些地方是他賜給張彥瑾的,張彥瑾有權力支配那裏的所有土地,王儉庭實在是無理取鬧。

可若是不收拾張彥瑾,在情理上也說不過去。這小子剛剛去西州大同才沒有幾天,就把王儉庭給打了,王儉庭再不濟也是朝廷命官,若是不收拾張彥瑾,定然會引起諫議大夫他們的非議;再者,以張彥瑾這小子無賴的性子,肯定會更加無法無天。

就在大魏的皇帝在後悔那天不應該一時被張彥瑾那無賴的樣子蒙騙掉,給張彥瑾西州大同那大塊地方時,就聽見外麵響起了李明銳的聲音:“陛下,寧國公張仲謙求見,說是押著張彥瑾來認罪。”

此時恰好是午時三刻,日頭最紅火的時候,可太陽明晃晃地掛在正空,穿過窗子在地上留下一片斑斑駁駁的光影,卻一點暖氣都沒有。

皇上拉了拉自己腿上的薄毯,心中微歎。到底是老了,天氣一冷,他腿上曾經舊傷過的地方就充斥著酸疼。

聽到李明銳說張仲謙來了皇上心中就一陣煩躁,可在聽到第二句的時候,他微微錯愕了一下。張仲謙押著張彥瑾來認罪了?這個張彥瑾不是在西州嗎?他還專門讓人去抓了,怎麽就突然出現在長安城裏了?

他微微朝李明銳點了點頭,李明銳馬上會意,出去宣張仲謙和張彥瑾進殿。

隨後皇上就看到了大義凜然的張仲謙和走路一瘸一拐的張彥瑾。

皇上打眼一看,發現張彥瑾屁股那裏的布料居然滲出了鮮血。看來張仲謙真的是下了重手,皇上煩躁的心情慢慢平複了一些,不知為何,看到無賴張彥瑾被打成這樣,他心中還有些暗爽。

張仲謙見到皇上之後,立馬跪地行禮道:“皇上,罪臣張彥瑾臣已經帶來了,請皇上秉公處理!”

“寧國公快快請起,初冬地上寒冷,你何須多禮?”皇上此話一出,一旁的李明銳當即上前扶起張仲謙,並給張仲謙了軟墊,讓張仲謙跪坐在軟墊上。

張彥瑾疼得是齜牙咧嘴,卻礙於禮節不得不跪在地上道:“罪臣張彥瑾叩見皇上!”

皇上涼涼地看著張彥瑾,絲毫沒有讓張彥瑾起身的打算。張彥瑾這家夥實在是太過於無法無天了,是應該讓他吃點苦頭了。

沒有皇上的命令,張彥瑾也不敢起來,隻能跪在地上。

“你不是在大同嗎?怎麽突然出現在長安城了?”皇上緩緩詢道。

張彥瑾緩緩抽氣來緩解自己屁股上的疼痛,他知道他伯父張仲謙是以退為進,想要主動給皇上認錯,來減輕皇上怒氣,再者皇上看在張仲謙功勞的份上,也不會再懲罰他。

“回稟皇上,罪臣此次回來,並不知道皇上已經派人去大同逮捕罪臣……罪臣隻是牽掛皇上龍體安康和家人,想要把在大同發現的寶貝進獻給皇上。”張彥瑾本來想要微微移動身子找一個不那麽痛的姿勢,可他剛剛一動,張仲謙怒氣沉沉的目光就掃了過來,他趕緊繃直了身子,恭恭敬敬回答道。

皇上靠在憑幾上,臉上的皺紋微微舒展開來:“寶貝?”西州大同那地方貧瘠寒冷,哪裏會有什麽寶貝?這家夥是不想讓自己懲罰他,故意這麽說的吧?皇上對此並沒有太大的興趣。

“回稟皇上,此等寶貝可以保證皇上在凜冽寒冬中不畏寒冷。”張彥瑾忍著屁股上那火辣辣的疼痛道。要是早知道剛剛回來就被張仲謙拿皮鞭子抽一頓,他當初就應該多給王儉庭那小子幾拳頭!

皇上一聽立馬來了興致,他身子微微坐直道:“那你說說,你這寶貝是什麽東西。”

“回稟皇上,是瑞炭,這瑞炭燒起來有光無火,更無煙無毒,冬日放入房間當中,可使房間溫暖如春。”張彥瑾頗為委屈地看著皇上:“臣剛剛進宮來的時候,專門讓人把臣此次給皇上進獻的東西帶來了,冬日寒冷,皇上龍體安康就是朝廷之福、百姓之福,罪臣不敢耽誤。”

誰不喜歡聽吹捧的話?尤其是他這話有理有節,並不是虛無吹捧。

皇上果然是龍心大悅,他和張彥瑾的目光相對,當即被氣樂了,這無賴小兒明明犯錯了,怎麽還一臉委屈地看著自己?

在兩人相視時,李明銳已經安排外麵的太監們把張彥瑾帶進宮中的雕花大木箱子抬了進來。

張彥瑾看到後,拱手道:“還請皇上準許罪臣起身為皇上展示瑞炭的使用方法和效果。”

得到皇上點頭準許後,張彥瑾扶著腰從地上斜著身子站起來,這實在不是他裝的,而是他伯父張仲謙外表雖然儒雅,可骨子裏卻是一個實打實鐵血將軍,那鞭子舞起來那是一個虎虎生威,幾鞭子下去就抽得張彥瑾的屁股是血肉橫飛,可按照他的話說,他還是留了勁的。

皇上望著張彥瑾一瘸一拐的滑稽樣子,心中暗笑,臉上卻依舊平和。

張彥瑾指點著太監把他讓人專門切割好的無煙煤從雕花木箱子當中拿出來,放入到他讓人用銅製作的大暖爐當中。

“這就是瑞炭?”皇上望著張彥瑾讓太監們端到大殿中央的銅質暖爐道:“那這盛放瑞炭的東西是什麽?”

“回稟皇上,這是臣為皇上冬天取暖製作的暖爐,此暖爐是用銅製作的,傳熱快,卻又隔熱,不會燒壞地板。”張彥瑾其實也不知道銅盆燒炭好還是鐵盆燒炭好,可是居他觀察,後來幾乎都是用的銅盆,他便推測出了這些結論。

他再次拱手道:“還請皇上讓微臣將瑞炭的神奇之處展示給皇上。”

在看到皇上微微頷首後,張彥瑾讓人把瑞碳點燃。

無煙煤是所有煤當中的最優質煤,並非是因為其隻是無煙,還因為無煙煤含碳量最高,幾乎沒有雜質,故而太監找來油燈時,銅質大暖爐當中的無煙煤是一點就燃,發出微弱的劈裏啪啦聲,卻沒有一點煙氣冒出,不過會兒,就閃耀出了紅光。

距離銅質暖爐不遠處的張仲謙頓時感覺到一股暖流撲麵而來,驅散了身上的寒意。

皇上坐的雖然遠,卻要隱隱約約感覺到一股暖流充斥在大殿當中,他腿上的舊傷處那股酸疼的感覺也好些了。

“除了暖爐,罪臣此次回來還給皇上帶了暖手爐。”張彥瑾從另外一個雕花木箱子當中拿出暖手爐來,這暖手爐非常精致,外鑲雕花陶瓷,旁邊有銅製的手柄,人把手穿過銅製手柄,這暖手爐就可以穩穩地圈在手心當中。

暖手爐裏麵放著無煙煤製作的碎煤塊,這樣就把挖出來的小煤塊有效利用了起來,外麵鑲嵌一層陶瓷既可以讓暖手爐看起來美觀大方,還可以保持溫熱而不燙手。

說罷,張彥瑾把暖手爐交給李明銳,讓李明銳呈獻給皇上。

皇上握在手中,果然感覺到一股溫熱傳入掌心,頓時讓人覺得溫暖了許多。

之後,張彥瑾還讓人拿出了暖腳爐,以及暖塌之類的東西。

“這是?”皇上看著上麵鋪就著厚實毛氈的暖塌,來了興趣,他I揭開腿上的薄毯,雙手捧著手暖爐走了下來,望著擺了一殿的各種新奇東西。

張彥瑾將暖塌上厚厚的毛氈揭開,又打開上麵的銅蓋道:“回稟皇上,這個暖塌是用銅和鐵混合製作而成的,可以將暖爐放入其中,上麵鋪上厚厚的毛毯,即使是三九寒冬,人坐在上麵也溫暖如春。”

“真是新奇!”皇上觀察無煙煤觀察了好一會兒,讚賞道:“這瑞炭果真是無煙無火,當真是取暖神物啊!”

有了無煙煤散發熱量,大殿中漸漸暖和了起來,皇上的心情更加愉悅了,他站在銅製大暖爐跟前,連腿上舊傷處那股酸痛感都沒有了。

這張仲謙望著滔滔不絕給皇上花式介紹寶貝的張彥瑾,也有些傻眼了,這傻小子是從哪裏弄來這麽些個寶貝的?

那會兒他拎著張彥瑾進宮的時候,根本就沒有把張彥瑾所說的東西放在心上,誰知道居然有這麽多花樣,還這麽神奇。

不過皇上並沒有因為張彥瑾進獻寶貝就既往不咎,他看著張彥瑾道:“你和王儉庭到底是怎麽回事?”

“罪臣確實是打了王儉庭,罪臣知錯,還請皇上懲罰。”張彥瑾供認不諱,認錯態度相當誠懇。皇上能讓人去西州大同抓他,肯定是已經了解了事情的大致經過,他若是再不承認,還想要辯解,那就是強詞奪理了,沒有人會喜歡一個強詞奪理的人,尤其是皇上。

張仲謙也情真意切道:“皇上,臣教侄無方,讓他犯下這等錯事,臣羞愧萬分,還請陛下責罰臣教侄無方之過。”

皇上咬了咬牙,這張仲謙和張彥瑾這一出明顯就是苦肉計,先是張仲謙把張彥瑾打了一頓,親自押著張彥瑾進宮認錯,大義滅親,之後張仲謙又把錯誤都攬到自己的身上,可謂是情真意切。

可他張仲謙那可是跟著他一起馬上打天下,一步一步走來的謀國老臣,他若是真的懲罰了張仲謙,他於心何忍呢?

在皇上印象當中,張仲謙一直都是儒雅君子。雖說為武將,卻一點都不失文人的儒雅和學識。

那麽這個以退為進的招數肯定是張彥瑾這個無賴想出來的!

不過張彥瑾無賴皇上也是知道的,倒是不怎麽生氣。要是哪一天張彥瑾真的成了君子的樣子,他還真不適應。

他看著擺了一大殿的新奇寶貝,心中的餘怒也漸漸消退。

“寧國公快快起來!”皇上將手中的暖手爐遞給李明銳,親自上前扶起張仲謙道:“小輩們血氣方剛,心性不定,難免有拳腳之爭,確實應該教育一番,可到底是孩子們之間的玩鬧,當不得大事。”

他這是看在張仲謙的麵子上才放過了張彥瑾這個無賴,可不是因為張彥瑾這個無賴真的無錯才放了他。

皇上扶起張仲謙後,這才對張彥瑾道:“你也起來罷。”

張彥瑾連忙跪下道:“謝皇上恩典!罪臣回家之後,定當好好反省!”

雖說皇上都說沒事了,可張仲謙帶著張彥瑾回家臉依舊黑了一路,張彥瑾自知闖了禍,趴在顛簸的馬車裏,一語不發。

“怎麽傷成這樣了?”張家老夫人到底疼愛孫子,再加上許久沒有見到張彥瑾,便更為疼愛張彥瑾,看到張彥瑾一瘸一拐的從馬車上被人扶下來,她心疼的眼睛都紅了。

作者有話要說:回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