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夫人得知是張仲謙打的張彥瑾之後, 便忍不住埋怨了起來:“你怎麽下得去狠手啊?就算是向皇上承認錯誤, 也不能打成這樣啊!”
一直十分孝順的張仲謙自知無法和母親辯駁, 幹脆自己躲到房間裏去了。
張彥瑾安慰著張老夫人,順便讓人把帶回來的暖手爐和暖腳爐, 以及銅質大暖爐都拿了出來, 讓人點燃無煙煤,放入到了找張老夫人、張騫、張博文張修武二兄弟房中。
“二哥,你拿出的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張修武本來對於張彥瑾又給寧國府惹事十分不爽, 可他本就神經大條,一看到張彥瑾拿出這麽多的新奇玩意, 注意力就轉移了。畢竟親兄弟沒有隔夜仇。
張博文雖然也對這些暖爐、瑞炭感興趣,可礙於麵子, 他隻是站在一旁什麽都沒有說。
張彥瑾屁股實在是疼得厲害, 也無暇顧及張博文的心思,隻是隨便給張修武解釋了兩句,便塗藥睡下了。
前幾天一直趕路,再加上回來還沒有歇息就被張仲謙拿著鞭子抽了個血肉模糊,血氣損傷, 張彥瑾這一覺睡下去, 第二天午後才慢慢轉醒。
在小蘭的伺候下, 張彥瑾洗漱了一番,就在他正準備喝點滋補的湯,再好好睡一覺,享受綠蟻新醅酒, 紅泥小火爐的悠閑生活時,被寒風裹挾著的陳溯卻走了進來。
“你怎麽來了?”張彥瑾懶懶地看了陳溯一眼。
陳溯取下頭上的裘皮襆頭,又將身上的裘皮披風取下遞給小蘭,又讓身後的小廝把給張彥瑾帶來的人參等滋補之物交給小蘭,便自顧自坐下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等到一杯熱茶下肚,陳溯才籲了一口氣,翹起二郎腿,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道:“我剛剛得知你回來的消息就趕緊來看你,你這樣子怎麽感覺像是不歡迎兄弟我來似得?有你這樣的兄弟嗎?”
張彥瑾不爽地呲了呲牙道:“得了吧,你是想要看看皇上到底怎麽收拾我了吧?”
陳溯白淨的臉上洋溢著笑意,他興衝衝地看著張彥瑾道:“這還用我問你嗎?全長安城都傳遍了!”
張彥瑾不可置信地看著陳溯,這皇宮什麽時候這麽不保密了?才一夜之間,這種消息居然都傳遍整個長安城了?該不會這消息是皇宮裏有人散出去的吧?
陳溯像是看出了張彥瑾的疑惑,他拍了拍張彥瑾的肩膀道:“我說你不會是不知道吧?你已經是長安城的名人了,別人的消息人家還不屑於傳呢,就你的傳得最快!”
他的怎麽就傳得最快了?難道是因為他長得帥?
陳溯也來了興致,便伸出手指開始給張彥瑾掰扯:“從你製作出馬鐙和馬鞍,在打馬球比賽上帶著我們一舉奪冠,你就成了長安城婦孺皆知的人了,之後你又無賴問皇上討要西州大同那些地,可以說是毫不在意名節,把無賴發揮到了極致,讓大家再一次認識了你,現在你又二話不說,直接揍了朝廷命官王儉庭,你做的這幾件事可謂是曾古未有,簡直是開無賴之先河。”
陳溯如同說書一般掰扯完了之後,一拍手掌道:“昨天你被叔父押入皇宮,你說大家能不關注你嗎?”
張彥瑾聽得是一臉的黑線,這家夥不就是想要說他把不要臉發揮到了極致嗎?
“你昨天進皇宮的時候,大家都揣測你是不是要被哢嚓了,誰知道你安然無恙地走出來,什麽事都沒有,你說這種出人意料的消息能不快速流傳開嗎?”陳溯見張彥瑾沒有說話,聳了聳肩膀道。
“你才被哢嚓了!”張彥瑾惱火道。他的計劃是做一個富貴閑人,怎麽誤打誤撞成了長安城名人呢?
他看著陳溯道:“是不是覺得哥很出名啊?是不是覺得當哥的兄弟很自豪啊?”
陳溯點點頭,眼睛在房間四周瞟了瞟。
“人太優秀其實也是一種困擾啊。”張彥瑾歎息一聲,抬起頭誠懇地看著陳溯道.
陳溯被張彥瑾這句金句驚得是外焦裏嫩,半天沒有反應過來,他想要說點什麽,卻又不知道該用什麽詞語合適。
恰巧張伍一端著清了灰的銅製大暖爐走了進來,陳溯看到張伍一手中的大暖爐,眼睛立馬就直了。
“這就是你昨天進獻給皇上的東西?”陳溯迫不及待道。
張彥瑾算是明白了陳溯這麽急匆匆跑來的真正用意了,得,他還想著受傷了可能不能及時宣傳暖爐和瑞炭了,會耽誤生意,誰知這第一個客人就自動送上門來了,他笑著道:“想要不?”
“好兄弟!”陳溯臉上的笑意更加濃了,他湊到銅製大暖爐跟前,仔細端詳道:“這就是你送給陛下的銅製大暖爐?居然能這麽暖和,可真是神奇之物啊!”
就在陳溯準備再讚賞幾句他和張彥瑾之間宛若金堅的兄弟情義時,卻聽到張彥瑾道:“一百兩銀子。”
陳溯倒抽一口冷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你說啥?”
“一百兩銀子。”張彥瑾定定地看著陳溯道:“我這可是進獻給皇上用的稀奇之物,一百兩銀子不多。”
“你還是兄弟嗎?居然問我要錢!”陳溯不甘心地叫囂道。
張彥瑾理直氣壯道:“我這瑞炭可是雇人千辛萬苦找到的,又費了無數道工序才做成現如今的瑞炭,這些暖手爐,暖腳爐也是我讓人花費了無數的時間和精力,又融化了一貫一貫的銅錢做成的,之後,我又冒著凜冽的寒風從西州大同一路拉到這裏,你說這些值一百兩銀子嗎?”
陳溯想想也是,便訥訥道:“行,我回頭讓人給你送來一百兩便是。”畢竟一百兩對於他們家而言,實在是不算什麽。
“我送你三塊瑞炭和一些碎炭,放在暖手爐裏用。”達成協議之後,張彥瑾也不吝嗇。
陳溯聞言,立馬喜氣洋洋了起來。
待到陳溯走後,張彥瑾便讓張伍一去把一些暖手爐和暖腳爐,以及瑞炭和碎炭給趙國公府送了過去,畢竟他欠趙國公褚持恭的人情,再加上若是張伍一送過去了暖手爐這些東西,李容娘這個冬天也好過一些不是?
長安城中的富貴子弟們本就愛聚在一起聽著小曲喝著溫酒,此時又是冬天,他們這些長安城的子弟們更是不願意出去了,大多都窩在酒樓裏,聽著小曲享受著溫柔鄉。
陳溯從張彥瑾那裏離開之後,便來到了酒樓當中,十分驕傲的把他從張彥瑾那裏花了一百兩高價買來銅製大暖爐,暖手爐,暖腳爐的消息給說了出去,畢竟他買來的這東西可是皇上昨個兒才用的東西啊!
他的這些話一出,整個酒樓就炸開了。這些長安城的富貴子弟們並不是覺得一百兩太貴,畢竟他們家中都有皇上分封的地,一百兩對他們而言實在是太過於容易,他們炸開的原因是想要跟陳溯打聽還能不能買來這新奇玩意,以及要去哪裏買。
可以說,張彥瑾是不費吹灰之力就把他的暖手爐和瑞炭之類的東西宣傳得人盡皆知,而暖手爐這些東西也成為了長安城富貴子弟們爭相攀比的籌碼。
長安城周圍沒有炭,炭必須從西州大同拉來,可是暖手爐和銅製大暖爐這些東西就無須從西州拉來,一來是路程太過於遙遠,太浪費時間;二來是從西州拉過來太過於浪費精力。
等到熟人們絡繹不絕地拜訪寧國公府,想要買暖手爐等物的時候,張彥瑾便讓魯鐵匠組織起寧國公府的工匠們,開始秘密製作暖手爐等物,培養出了長安城的工匠隊伍。
之後,張彥瑾又以迅雷之速在長安城西市和東市都租下了合適的門麵,把打造精美的暖手爐、暖腳爐,以及銅製大暖爐等物擺在了鋪子裏,將客人們引入到了商鋪當中。
商鋪從開業以來,可謂是門庭若市,人流絡繹不絕。短短幾天內,就讓張彥瑾賺了一個盆滿缽滿。
當然,暖手爐和暖腳爐這種東西構造實在是簡單,不多久,長安城的其他地方也出現了類似的仿製品,這些也都在張彥瑾的預料之中,畢竟暖手爐、暖腳爐這種東西十分結實,不是長期消耗的物品。
煤炭才是他長久的發財之道,畢竟煤炭用完了就沒有了,他現在要做的應該是趕緊抓緊時間把盛產煤炭的地方都買下來,形成壟斷,就算是以後有人也開始挖煤、采煤,也對他形成不了威脅。
畢竟大的煤炭資源地都讓他占領了,那些人就算是也能挖出煤來,也成不了氣候不是?
時間一晃而過,等到張彥瑾養好身上的傷,又安排好長安城中的生意後,已經是隆冬。若是他再去西州大同,恐怕就無法趕回來過年了。
計劃了一下時間後,張彥瑾拿出筆給王石王久以及張伍二寫了一封信,讓他們妥善管理好大同的露天挖煤廠和磚廠後,便讓人把信送到了驛站,讓驛使帶到了西州大同。
他也已經得到消息,王儉庭被罷免,灰溜溜騎馬回到了長安城,新上任的縣令有了他打王儉庭的先例在前,想來也不敢無緣無故去他的地盤上惹事。
張彥瑾輕輕叩擊著桌子,隨後他拿出一塊小方印,又拿出一張銀票。
“年後你去一趟榆林。”張彥瑾將小方印和銀票交給張伍一,又拿出了他早就畫好的地圖,指著上麵圈出的地點道:“這方小印乃是寧國公府的標誌,你拿著銀票去了榆林之後,和當地的縣令協調,把我畫出來的這塊地買下來。”
張伍一雖然不解,可他穩重老實,隻要張彥瑾做的事不太過於出格,他便不會有反對意見,也不會多問。
他將小方印和銀票收起,沉穩道:“二郎放心,等過了年關,我就出發去榆林,將二郎圈出的地買回來。”
張彥瑾這邊忙著圈地賺錢,日子過得紅紅火火,可被他狠揍一頓丟了官的王儉庭卻過得是淒淒慘慘戚戚,先是收到罷官的旨意,後騎著瘦馬回到家中,就被自己那個極為注重名聲的諫議大夫老爹狠抽了一頓,原本就青一塊紫一塊,宛若一張白麵大餅的臉更是青青紫紫,沒有一處好地。
他氣憤之下,隻能去找周齊暉訴苦,畢竟他們兩曾經都吃過張彥瑾的虧,有共同語言。
周齊暉望著自己頂著一張色彩斑斕大餅臉的好友,是狠狠咬著後槽牙,半晌沒有說出話來。
王儉庭讓西州省中州呈遞上來的折子是經過他父親周勤的手遞交給皇上的折子,還專門找人在朝廷上提出這件事,本以為這一次能狠整張彥瑾一頓,不說要了他的小命,也讓他死皮賴臉要來的西州大同之地被皇上收回,讓他顏麵掃地,從此再也抬不起頭,卻不曾想,這件事情居然就這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更讓周齊暉窩火的是,事情和他預想的方向背道而馳,張彥瑾是被他伯父抽了一頓,可卻讓他在長安城中的名氣更大了,他的暖手爐和暖腳爐,以及銅製大暖爐賣得幾乎脫銷,賺得是盆滿缽滿。
這個時代的人不注重金錢,隻注重名分,可周齊暉一想到張彥瑾春風得意的樣子,就氣得牙疼。
他看著房間中放的銅製大暖爐,氣得就想要上去踢一腳,可他的腳到跟前了卻又放下了,這銅製大暖爐要是真的被他踢倒了,他拿什麽過冬?再說了,這些連帶著瑞炭,可是他花了兩千兩銀子買的!
王儉庭自然知道周齊暉恨張彥瑾恨得牙癢癢,由於前幾次領教過張彥瑾的拳腳和不按常理出牌,兩人這一次可謂是同仇敵愾,打算從長計議。
凜冽寒風呼嘯而過,將寒流吹到了長安城,一夜之間,古樸莊嚴的長安城便落了一層素雪,儼然成了一個銀裝素裹的白頭老人。
李容娘抱著暖手爐站在窗前,凝視著窗外的紅梅。她來趙國公府已經三月有餘,她以為那個人都把她忘了,卻不曾想,在這嚴寒冬季,他卻托人送來了如此溫暖的東西。
李容娘低頭看著手中的暖爐,細長的手指輕輕摩挲著暖手爐外麵的花紋。
她恍然想起那天在長安大街上,張彥瑾一把把她從魯莽壯漢手中奪來,教訓了那個魯莽大漢,證明了她的清白。
也正是因為此,她當時才不顧一切地撲到他的懷中想要為他擋下一刀,這種行為簡直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可她那天偏偏就這麽做了。
又想起張彥瑾送的兩個莊子,她之前送的東西其實也是暗示,他現在依舊給她送東西,那是不是說明,他對她其實也是有意的?
等到侍女走進來幫她披上披風,她才猛然回過神來,驚覺自己竟然走神那麽久。
她細長的手指曲起,宛若她糾結的心緒,在張彥瑾心中,她到底是什麽地位呢?
進入臘月,年也就近了。大魏朝過年和現代不同,分為年前和歲後兩個部分,以歲首除夕那天為界限,歲前講究除晦辟邪,歲後則是迎新納福。
宮中則是臣子們除夕回家之後,從初一到初三連休三天假期。
南渡輕冰解渭橋,東方樹色起招搖。天子迎春取今夜,王公獻壽用明朝。除夕則和現代一樣,上到天子下到百姓都講究守夜,在這一夜裏皇宮和民間都會舉行儺舞,宮廷當中的稱為大儺,民間的雖然比不上皇宮中的隆重,可也十分盛大。
儺舞也可以稱為驅儺大會,專門驅穢辟邪而設。
等到驅儺大會結束,大年初一早晨時臣子們則需要進宮給皇上拜年,送上新年賀禮。
在民間,初一到初三這三天的假期也不像平日裏一般需要遵守宵禁,在宵禁之後,依舊可以在家中擺宴席,和家人團聚。
為了騰出初一到初三三天假期來,宮中的臣子們就要提前把所有的事務都處理好,皇上也不能例外,戶部、工部等機構呈交上來的年度匯報,皇上都是要一一過目。
在如此繁重的工作下,暖手爐和銅製大暖爐等物給皇上帶來的幸福感便更加高了,畢竟和曆年在寒冷中,承受著腿疼,卻還要堅持批閱奏折相比起來,今年就舒服多了。
這也讓皇上對張彥瑾的印象好了許多,公務繁忙之餘,他放下手中的朱砂筆,喝一口花椒酒,驅散身上的濕氣和寒氣,盯著屋中的銅製大暖爐道:“張彥瑾這小子,無賴歸無賴,腦袋倒是挺靈光的,居然找打了瑞炭這樣的東西。”
李明銳見皇上有想要歇一歇的意思,便上前一步道:“皇上,你前些日子讓派去押送張彥瑾回長安城的人回來了,帶了一些圖畫回來。”
“圖畫?”皇上不解。他是讓那些禁衛軍去大同好好實地了解一下情況,看看張彥瑾問他要大同到底想要搞什麽幺蛾子,順便再把張彥瑾給押送回來,現在既然張彥瑾自己回來了,他們隻需要在那裏好好了解一下情況回來即可,怎麽還帶了圖畫回來?
李明銳微微低頭道:“回稟皇上,前去的禁衛軍說他們怕無法用語言描述當地的情況,便找圖紙簡單的畫了下來,這樣皇上便能一目了然當地的情況。”
“哦?”李明銳的一番話徹底引起了皇上的興趣,他合上手邊的奏折道:“哪些圖畫,拿來給朕看看。”
李明銳這才把收放在一邊的圖畫放在了皇上麵前。
為了展示清楚,圖畫並非是用墨水這一種顏色畫的,而是用各種顏色畫在圖紙上的。
第一張圖紙中央是一個黑色的圓形區域,上麵有著拿著各式工具的人,有用鐵鍬挖煤的,有用手鎬破開岩石層的,有用獨輪車將破碎的岩石運送走的,也有拉著兩輪車運送挖上來的黑色煤炭的。
第二張則是工人們用兩輪車把煤炭拉到洗煤水窪跟前的場景,隻見工人們在水窪旁用鐵鍬翻動著煤,讓煤清洗得更加完全。
第一張圖和第二張圖皇上在李明銳的簡要解釋下還算是明白,可等到看到第三張圖時,皇上便一點都看不懂了,他指著那些堆積在一起的長方塊道:“這是什麽?”
“皇上,據禁衛軍打聽,這是張彥瑾新發明出來的一種蓋房子用的東西,等到他們打完地基之後,應該就要開始蓋了。”李明銳其實也不明白這長方形的東西到底是什麽。
皇上似懂非懂,便翻開第三張紙看第四張紙,他發現第四張紙上是工人們燒製磚頭的場景。
“皇上,需要將張彥瑾宣進宮來嗎?”李明銳見皇上麵色疑惑,便詢問道。
皇上將幾張畫紙合起來遞給李明銳道:“不必了,北征在即,公務繁多,還是先處理好手頭公務罷。”
李明銳見狀,便收起了禁衛軍遞交回來的畫,默默站在了一旁。
作者有話要說:好久沒發紅包了,也馬上到月底了,本章前66名發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