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屠城

熊熊烈火燃燒著,將烏蒙蒙的天染成了赤色。

火光順勢而上,濃煙嗆鼻,將大地都燒的滾燙。司空漸離是最後一個出來的,瑾月,曼陀羅,萬千流他們早就轉移到了最安全的地方,也就是屋外。

“看來全城都起了火!”司空漸離端望著眼前的一切。

火不止,燒盡了所有能看的見的地方。城裏的人也全都聚集道陸地上,他們早已嚇得斷魂,又何談悲傷?

離初禾道:“有一家沒起火。”

眾人紛紛看向城的盡頭。

那是一個偏僻的小屋子,盧小惠的家。

‘砰!’

司空漸離一行人破門而入。

小木桌上擺著還未織完的布衫,可人卻不翼而飛了。

司空漸離看著曼陀羅,道:“人呢?”

曼陀羅道:“我不知道。”

司空漸離歎了口氣,道:“罷了,先跟著大家救火再說吧!”

他一開始的想法就錯了,他不應該將矛頭指向於盧小惠,而忘記了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救火。

如今,火勢彌漫,就連萬春來也帶著衙役們前來救火。

水,一盆一盆的澆,火卻絲毫不減。

萬春來也是著實著急,“這火居然生生不息,在這麽下去安城就要完蛋了!”

司空漸離詫異道:“生生不息?”

“沒錯,當衙役發現火苗開始到現在已經有三個時辰了,火勢越來越大,怎麽也滅不掉!”萬春來歎著氣,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怎麽辦才好,心慌的要命。

所有人都跟他一樣焦灼,情急之下,忽然見萬千流道:“有土麽?泥沙也成!一瓢一瓢的澆水,這要澆道何時?”

萬春來思索了會兒,道:“土倒是聽說城邊有個山丘,那裏堆積了很多沙土。”

瑾月忍不住道:“蒼穹?”

蒼穹離這可是有四五裏的路,司空漸離手一揮,沉著道:“不行,來不及了。”

安城彌漫著聲聲悲歎,前方的火勢足矣將人吞噬。忽然一陣寒風吹來,加快了火勢的變化,眾人嚇得紛紛向後退了好幾步。

可唯獨司空漸離,他仍舊往火勢之中大步前行。

離初禾大喝道;“司空漸離,你幹嘛去?”

司空漸離沒有回應,反倒是加快了步伐往大火裏走去。

瑾月剛想上前去追,卻被萬千流按住了肩膀。萬千流衝她搖了搖頭,然後又肯定的點了點頭。他這是在告訴瑾月,要相信司空漸離。

翻開層層瓦礫與碎屑,一道無暇的門映入了司空漸離的眼簾。

他的感覺是對的,這間屋子內的確還有活人的跡象。他依稀能夠感受到,人就在附近。

大廳的檀木桌上擺放著一瓶熱得發燙的秋露白,原來這是莊喬的府上,如今被燒得也早已看不出來。

穿過大廳,書塾內,書架旁癱倒一男一女。

一個金發的男人,還有一個手帶頂針的女人。

司空漸離大驚,道:“莊喬?盧小惠?”

他一把拽起莊喬,背在身上,緊接著又抱起盧小惠,向外麵跑去。

外麵的人焦灼似火,離初禾頻頻拍打著扇柄,顫顫道:“這都半個時辰了,司空漸離怎麽還不出來?”

剛念叨著,前方一道黑影若隱若現著。

一個渾身髒亂的青衣之人,背負著一男一女焦急的向人群中跑過來。

離初禾跟瑾月連忙上前接應。

‘砰!’

莊喬的府邸,也在這一刻塌卸了。

就差一點,司空漸離就被拍在這熊熊烈火之中,真是驚險。

他倒吸了一口涼氣,將莊喬與盧小惠放在了地上。

兩人被煙嗆的暈厥,倒是沒有什麽生命危險。

萬春來遙望著不滅的火勢,衙役們開始欽點街上的人數。

‘城東的張媽,李爽,魏老爺子,朱商販.’

“啟稟通判,所有的人都已逃出來了!”

萬春來點了點頭,歎了口氣。

災難就是如此,每個人都不希望災難會禍臨頭上,可該躲不過的終究還是躲不過的。

人的風景來得快,去的也快。安城幾盡為平地,這裏成了第二個四海鎮。

萬千流深知四海貧民之苦,氣得直跺腳,於是脫口大罵道:“這把大火是哪個王八蛋放的?”

萬春來眉頭緊皺,喃喃道:“難道是他?”

司空漸離忙道:“誰?”

那是一個耐人的晌午,丹夏一品王榮成緒前來拜訪無錫布政司萬春來。

二人相見,相互拱了拱手。

“一品王!”

“布政司!”

兩人可是客氣。

萬春來很是詫異,丹夏與中原雖有交集,但卻幾乎未曾來過江南。於是他直接問道:“一品王親臨無錫,所為何事?”

“我想跟你做個交易。”榮成緒直接開門見山,毫不含糊。

萬春來一愣,“什麽交易?”

榮成緒微微一笑,道:“天下第一至寶,玉淨甘露,換你的印章。”他指了指了案板上的那玉印章,批閱公文全都需要這個印章。

萬春來詫異道:“要我印章作甚?”

榮成緒捋了捋他的八撇小胡子,憨笑道:“這你就不用管了,反正這幢買賣你穩賺不虧。”

話雖如此,起死回生的神藥誰不想得到?

可萬春來回絕了,他擺了擺手,搖著頭道:“不好意思,這件事我決定不了。”

榮成緒頭一探,再三利誘道:“你好好想想再說~!”

萬春來仍然果決,“想好了,換不了。”

榮成緒的臉唰的一下就青了,他指著萬春來的腦袋大喝道:“好!那就別怪我火漫無錫!”

萬春來將這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的傳達給眾人。

瑾月一聽,皺了皺眉道:“榮成緒,丹夏的一品王。”

“交易不成就痛下狠手,這個一品王未免有些太草率了吧?”離初禾卻對這件事充斥著諸多疑問

司空漸離點了點頭,深思道:“一個在江南,一個在西方,兩個本不搭邊的地方,他要印章又能做些什麽?”他掃了一眼萬春來,又道:“可他最後對無錫下手了麽?”

萬春來呢喃道:‘下了,就是那.’

司空漸離連忙伸手製止了他的話,“好了,我知道了。”

他之所以沒有讓萬春來繼續說下去,是因為榮成緒根本就沒有火漫無錫,而是換了一種更可惡的做法,就是殺了離初禾的父母,以警萬春來。

他不想讓離初禾知道這件事,因為那樣字就會悲傷,他不想讓離初禾跟離詩翩變得悲傷。

他轉換了話題,眼前的滔天大火火勢極其凶猛,這倒是讓他想到了一件東西。

“這火勢的確是丹夏的流碳所致,可能真跟榮成緒有關係。”

司空漸離的話同樣也提醒了瑾月,她也聽說過流碳這種東西。

離初禾道:“那現在該怎麽辦?”

“咳咳.”

眾人一瞧,倒在地上的莊喬漸漸蘇醒。

他第一眼看見的就是曼陀羅,他微笑著,道:“你回來了.”

曼陀羅埋下頭,愧疚道:“嗯”

一切都應了莊喬的話,她早晚都要解開心結,就像塵埃一樣,早晚都要回歸自然的。

司空漸離連忙攙扶,“莊喬大夫快起來。”

莊喬回頭一看,倒在地上的那個姑娘,心痛萬分“平寧.”

司空漸離知道盧小惠一定還有其他身份,他詫異道:“平寧是誰?”

瑾月道:“丹夏另一大家族,複姓平寧。”

司空漸離忽然想起,驚訝道:“難道她是?”

莊喬挽起盧小惠的身子,淡淡道:“沒錯,她就是丹夏公主,平寧舒蓉。”

離初禾忍不住道:‘可她為什麽不在丹夏,而是在安城呢?’

莊喬道:“平寧公主正是因為不想與同族人爭奪王位,所以才化身成婦人來到這裏安享平靜的生活。隻是.”挽在她懷裏的丹夏公主昏迷不醒,他的觸動是所有人中最多的。

萬千流托著下巴,喃喃道:“難不成這把火真的是榮成緒放的?”

司空漸離思索了會兒,擺了擺手道:“不會,榮成緒巴不得丹夏公主不回丹夏,這樣就沒人跟他競爭王爵了。”

離初禾拍著扇柄,點了點頭,“有道理!放火之人倒是很有可能跟丹夏公主是一條線上的人。他想利用這把火,令丹夏公主改變想法。”

瑾月搖了搖頭,歎氣道:“可這麽做的話,殃及到的全是安城百姓,太殘忍了!”

司空漸離掃了瑾月一眼,笑了笑道:“殘忍你還做捕快,獵殺他人豈不是更殘忍?”

瑾月反問道:“難道你是覺得今天發生的事不殘忍?”

司空漸離雙手叉腰,仰望著天空,他倒是想到了小的時候。

放火之人正好與他小時候截然不同。那時的他受盡人們唾棄,他選擇的是離開,而放火之人則是將摒棄他的人全部除之。這份魄力正巧給如今的司空漸離好好地上了一番課。

而對於司空漸離來說,罪魁禍首正是眼前昏迷不醒的丹夏公主。如若不是她想要畏首畏尾,隱居在安城的話,安城的老百姓也不會受到如此糟粕。這些事情,也隻有司空漸離一個人看得很明。

‘咳’

也許是平寧舒蓉聽見了他們的爭吵,她終於在酣睡之中清醒了過來。

她微微的睜開了眼,仿佛在告訴大家她已經平安無事。

曼陀羅貼在了她的身邊,柔聲道:“你還好嗎?”

平寧舒蓉左右的張望著,街上布滿了人。她說的第一句話竟是“大家還好吧?”

司空漸離道:“我們都沒事,反倒現在最虛弱的人是你。”他掃了莊喬一眼,莊重的拱拱手道:“莊喬大夫,好好照顧她,我們明天再來探望你,丹夏公主。”

說罷,他便離開了。

眾人跟著司空漸離的步伐,消失在人海之中。唯獨曼陀羅孤零零的杵在那裏。

她想好好照顧平寧舒蓉,好報答她那時照顧自己的恩情。

但是萬千流沒有準許她這麽做,強拉著她離開了人海中,報答平寧,成了她心中的一個愧疚。

火勢一消,萬春來就帶領著眾衙役開始建設城鎮,重新蓋房。夜半聲,除了縣衙的那口鍾在敲打著,剩下的都是錘鑿的聲音。

司空漸離他們就躲在了那唯一沒有燒毀的小屋內。

他拾起桌子上還未縫製完的布衫,自己開始做起了女紅的活。

萬千流睡下了,瑾月也睡下了,曼陀羅也早早的睡下了。唯獨離初禾還在瞻仰的窗外的施工,安安靜靜的陪著司空漸離。

“你說這次城鎮建設,恢複七八成的話還需要多久?”離初禾道

司空漸離邊織衣,邊道:“最少也要三五個月吧。”

離初禾輕輕一皺眉,“這麽久!”

司空漸離道:“是啊,如果萬老爺子他們手腳利索的話,最快也要兩三個月。”

離初禾拍打著扇子,喃喃道:“一夜大火換來百天辛勤,看來做壞事要比做善事容易的多。”

司空漸離撇了一眼他,道:“也不見得。”

離初禾道:“哦?”

司空漸離笑了笑,指著離初禾的腰,道:“我覺得你得到這個東西比放這場大火要容易許多。”

“這個嗎?”離初禾摸了摸自己的腰,腰間亮出一光燦燦的牌子,上麵道‘俠義之士’。

司空漸離點了點頭。

原來這枚令牌早已到了離初禾的手中,隻是他不屑於去炫耀,所以掖在了腰內。

離初禾笑了笑道:“等到明天再去找丹夏公主,然後玉淨甘露的事情就可以水落石出了!”

司空漸離道:“不盡然。” 他思索了一會兒,又道:“可能玉淨甘露的事,這個丹夏公主一無所知。”

離初禾想了想道:“也對,畢竟她身居安城那麽久,她知道的事情很可能並不太多。”

“哎呦!”

離初禾連忙轉過身,道:“怎麽了?”

司空漸離唆著手指,道:“紮到手了!”

離初禾笑了笑,“哈哈,你個大男人做針線活紮到手指很正常!”

“我現在算是知道平寧舒蓉這些年到底是什麽過得了!”司空漸離瞧著捧在身前還未織完的半截袖子,深深明白了‘盧小惠’這些年的苦心。他在為一個女人而心生尊敬與折服,這是他生平第一次這麽尊敬一個女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