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窮奇(下)

窮奇,上古四大凶獸之一。據說窮奇經常飛到打鬥的現場,將有理的一方鼻子咬掉;如果有人犯下惡行,窮奇會捕捉野獸送給他,並且鼓勵他多做壞事。

萬千流被下發的任務還正是一件損人不利己的事。

他笑了笑,道:“邵天罡發布的任務還真有意思,竟然讓我做這種道貌岸然的蠢事。”

此時他已經到達了目的地,是一家小館子。

“小二,一壺白水,一碗白飯!”萬千流大聲吆喝著

店小二著忙小跑到跟前,賠笑道:“我們這不賣白水。”

萬千流餘光一掃,揚聲道:“哦?那你賣什麽?”

“茶。” 說罷,店小二指向牆頭所掛至的那塊青石牌匾。

上麵寫著三個大字,‘九歲茶’。

原來這裏是個茶莊,萬千流是知道的。

可他並不以為然,還用手指輕輕地掃了掃茶莊的桌子,冷冷道:“賣茶不賣水,你們這倒是挺有意思。”

“客觀你這不是在為難我嗎?難道你去吃餛鈍也隻要餛飩湯不要混沌?”店小二五官都聚在了一塊。

很顯然,他也意會道萬千流是來找茬的。

萬千流絲毫沒有慣著他,往日沉穩架勢的他早已不複存在。他一把揪起小二的衣領,拽到了自己的眼前,輕傲道:“小子,你知道我是誰麽?”

店小二含笑著,雙眼眯成一條縫,“你誰?”

萬千流明白這次而來的目的,他清楚的記得邵天罡對他說過的話。

“我可是城北鴻威鏢局完顏洪的大哥,怕了吧?”萬千流一掌又將他推開,然後撲了撲身子,傲然地坐在那。

一身白衣儒雅的青年做了一件不儒雅的事情,本該是畏首畏尾的店小二卻並未因此而畏懼。

“我怕個屁呀?”店小二整了整衣衫,冷笑道:“這是城南!你來城南找打來啦?”

他的餘光向北方撇去,又迅速收回,衝著萬千流不屑一顧道:“我告訴你,你爺爺我可是樊光樊大爺的人。就連縣老爺都要給樊大爺三分薄麵,你算個屁呀?”

萬千流杵著桌子,將筷子當做筆支那般玩弄,若無其事道:“既然你這個市井小賊這麽不識抬舉,那我就教訓教訓你。”

“放肆。”

溫文爾雅的一聲,驚動了萬千流。

說話的這個人叫卜鼎,是這間茶館的東家。

店小二一見卜鼎出來,急忙去跑去廚房刷碗,根本就不再理會萬千流。

萬千流用餘光掃了卜鼎一眼,輕狂道:“你又是哪位?”

“我是這兒的老板。”卜鼎麵帶笑意,坐在了與他一同的桌子上,為他斟了一壺茶。

萬千流也沒有想到,還真就免費喝到了這家茶坊的茶水。

卜鼎看他喝的津津有味,於是乎指了指青石牌匾,道:“難道閣下沒看見牌子上寫著我的名字麽?”

卜鼎六歲學藝,九歲沏茶開茶坊,故名九歲茶。

萬千流瞄了一眼牌匾,又看著他笑了笑道:“你在逗我?”

卜鼎搖了搖頭,微笑道:“沒有。”

“哈哈!你姓九?叫九歲茶?”萬千流的笑,充滿著嘲笑之意。

卜鼎雖是一介文人,可這天底下本來也就沒有再三的忍讓。

一陣西風刮過,卜鼎的麵容冷如西風。萬千流也依稀感受到,這個九歲茶坊的東家,在這一刻,氣也有些沉不住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卜鼎亦是一把抓住他的衣衫,大罵道:“我告訴你,完顏洪遇見我都要叫我親爹,你這小雜碎趕緊給我滾蛋!”

萬千流沒有反抗,他隻是看見萬千流在笑,笑的很令人發瘮。

卜鼎雙眼一眯,輕視道:“你笑什麽?”

萬千流嘴巴一撇,一副無關緊要的模樣淡淡道:“不走又能怎樣?”

“那我就打到你走!”

晌頭,一隻潔白的飛鴿繞過層層雲霧,輕輕地站落在榮成青的手背。

他拆開綁在飛鴿左腿上的信封,上麵道:窮奇複出,大鬧九歲茶樓。

“看來邵天罡那邊又多了一個人手。”榮成青微微一笑,仰望著浩瀚的九霄。

白靈教,一品王,平寧世家,丹夏。這些本在同一戰線上的個體,為了爭奪丹夏最後的王權,也是卯足了功夫。

平寧舒蓉已經不再是安城的那個盧小惠,她如今是位高權重的丹夏公主。因此,她身為一品王的對立麵,就必須要做出決斷。

“少芸,你對這件事是怎麽看的?”平寧舒蓉仍舊拿捏不穩。

畢竟榮成青的投誠對於自己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因為這樣無疑是在給自己抹黑,加快的發展了與一品王榮成緒之間的仇怨。

平寧少芸用心觸摸著那副玄武圖,好似在參透其中玄機一般。順便回應著:“主權在你手裏,你自己定吧!”

平寧舒蓉思索了一會兒,喃喃道:“我覺得我可以試一試。”

平寧少芸一聽她想出了好法子,欣喜一陣:“說來聽聽?”

平寧舒蓉道:“我是這麽想的。就暫且和榮成青站在一條線上,給一品王施加些壓力。”

然後她接著道:“再過半個月就是丹夏的金蘭節了,到時候見到金蘭聖母,我們再從長計議如何?”

金蘭節,容成蘭立下的節日,十二月初七。

那天會召集丹夏所有官權在一起探討政事,賜予玉淨甘露則是那天的重頭戲。

平寧少芸點了點頭,“好呀,能這麽決定的話那就太好了!”

平寧舒蓉道:“嗯。”

平寧少芸摸了摸鼻子,焦灼道:“也不知道司空漸離他們現在到底怎麽樣了。” 平寧舒蓉道:“他們?他們怎麽了?” 她開始有些緊張。

平寧少芸哈哈一笑,道:“我讓他們深入打探白靈教,與我們裏應外合。”

這才讓平寧舒蓉鬆了一個口氣。

她看著眼前比自己小好幾歲的女孩子,做事卻比自己更有謀略,更有手段,她自歎不如。

平寧少芸看著她,疑惑道:“你怎麽了?”

平寧舒蓉微笑著,道:“你比我聰明的太多,我還是覺得你更適合這個位置。”

平寧少芸小手一揮,轉過身,“算了吧!我可知道那樣子的苦!”她深深地歎了口氣,又笑著道:“所以這種苦差事還是讓你自己一個人受著吧!我隻在身旁協助你就行了。”

明事理,識時務,知進退,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女孩的心境竟能如此,倒真不失為一個真仙童。

邵天罡也是這麽想的,他也將平寧少芸這個小丫頭視為頭號對敵。

她隻是年齡小,本事卻不小。

司空漸離坐在小紮椅上晃來晃去。

邵天罡還在用膳,他好像這一天除了用膳什麽事都未曾幹過。

反正在司空漸離的眼睛裏,他隻看到了邵天罡躲在窗簾後麵,用那對金燦燦的‘穀陽錘’來夾食物。

算來算去,萬千流出去這一趟也有三個時辰左右了吧?

司空漸離是與他一同發布的任務,而司空漸離回來的卻比他早的很。

遠處層層石門上機關所發出的聲響,這示意著白靈教的教徒滿載而歸。今兒個出山的人隻有兩個,貔貅已就位,那回來的人一定是窮奇。

邵天罡撥開窗簾,望向石門處,喃喃道:“很快嘛!”

顯然,他對萬千流的辦事效率還很滿意。

瑣碎的腳步聲,臃腫的臉蛋,走過來的這個人萬千流嗎?

司空漸離

再次確認了一番,白衣白麵,後背畫卷,他是萬千流!

司空漸離猛地站起身,雙手叉腰,十分詫異道:“萬千流,你怎麽變成豬頭了?”

不單單是他的臉,他的衣服也雜亂無章,袖口的紐扣也被扥下去了一粒,他這可是剛跟卜鼎爭鬥完。

“那不廢話麽?沒被打死就不錯了!”

司空漸離的調侃讓萬千流憤恨不已,不過他又接著道:“不過,我也傷到了那個九歲茶樓的東家!”他笑了,笑的很傲然,也很逞強。

邵天罡大驚:“哦?這麽能耐?”

萬千流沾沾自喜道:“我打傷他一隻胳膊,他給我打成這個德行。”他很清楚自己與卜鼎的差距懸殊,所以能做到如此就已經很滿足了。

邵天罡看著他,顯然有些同情。不知是心疼他那豬頭模樣,還是因為他也是白靈教的一員,出於主從關係,才會關心?

隻見邵天罡搖了搖手,鎮定道:“沒事,你做事有功,我一定會嘉獎你!”

話音還在空氣中流顫,他手中的筷子再一次射向萬千流的胸口。

筷子上還滋生著水滴,可這水滴濺出的一刹那,仿佛還讓人感受到了一陣清香。

萬千流同樣心安理得的接受了這一舉動,順勢挺起胸膛,欣然承受。

他感覺到了,這筷子插入心髒的這一刻,身子仿佛在沸騰,每一處穴位都熱的發脹。

他隻能用兩個字來解釋這一段遭遇,就是‘力量!’。

如果說這是一件神奇的事,倒不如說接下來的事更令人歎為觀止。

萬千流身上的每一處傷疤,包括被打的臃腫的臉,竟在緩緩地愈合。

司空漸離看到了,他一直在目不轉睛的看。

單憑他自己,是真難以看出這上麵的玄機。

萬千流效仿著樊光那般,又將筷子丟回。

邵天罡還是那麽雙手一夾,就夾住了它。

司空漸離忍不住道:“這是?”

邵天罡並無隱瞞,他微微一笑道:“治愈窮奇的東西叫做玉淨甘露,是件聖寶。”

玉淨甘露?司空漸離沉著著。

可這玉淨甘露跟之前在康城見到的不一樣啊!他隻知道玉淨甘露被那個人視為毒藥的引子,哪會想到這東西還有如此功效?

萬千流晃了晃腦袋,聳了聳肩,頓時覺得精力無限。他欣喜之下,忙對邵天罡拱手謝意。

司空漸離還是忍不住道:“隻是不知道我們白靈教和鴻威鏢局的完顏洪到底有什麽瓜葛?”

“他是一個神經病。”邵天罡三言兩語就將此事帶過

司空漸離皺眉道:“照這麽說,教主你隻是想給他一個教訓了?”

“也不完全是。”邵天罡突然話題一轉,看向司空漸離,道:“你的任務完成的怎麽樣了?”

“我已經在如玉坊耐心的聽如玉講了兩個時辰的故事,順手給了她三錢銀子。”司空漸離實在想不明白如此簡單的事情,有做的必要麽?

可邵天罡倒是出奇的高興,他大笑道:“嗯,做得很好!”

話音剛落,一本四四方方的書隨之拋在了司空漸離的手中。

邵天罡道:“這是賞給你的!”

司空漸離翻開書皮一看,大驚道:“弑仙指?”

“沒錯。”邵天罡充滿讚賞的目光投向司空漸離,道:“聽說過你指如邪兵,那這本白三通的獨門秘籍對你來說應該是最好的禮物。”

司空漸離連忙叩首道:“多謝教主!”

此時的司空漸離已經完全不能分辨對錯,他再也無法辨別眼前的這個邵天罡究竟是善是惡。或許說,邵天罡並不能用善惡去評價,因為他至始至終都未有讓自己做過一件壞事。

而壞事,卻都讓萬千流給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