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尾聲

榮成青的離去,意味著這場對弈才剛剛開始。

南蠻部落的剿滅,象征著司空漸離的心頭削去了一個隱患。

不管是榮成青,還是南蠻,在司空漸離眼裏,他們的來去總像是陰陽風化一樣。你離他越近,他就離你越遠。

十日期限已過,玉麵佛完璧歸趙。景王笑,皇上笑,大明朝的子民也在笑,可唯獨司空漸離臉上不掛有任何顏色。

風回客棧,八開的天子號房間裏。

美酒,佳肴,歌姬,說笑聲,充斥著司空漸離的大腦。

不知道為什麽,氣氛總會尷尬,各自暢談也總會因為細小的響動而遲遲停頓。

不單單是他,萬千流也是,欒清瀾也是。

他們的心思細膩而沉重,好似眼前的所有愉悅都是匆匆過客。不能提興,也根本無法提興。

司空漸離獨臥在靠北的小**,這眼前的所有場景,都是景王為他一手操辦的。

景王深知司空漸離是俗人,大俗人!享盡人間之樂。

對於一個男人來說,現在這一刻,酒色財氣才是他最應該想要得到的。

空和尚喜,往日玩世不恭的模樣是他的本。而他現在已經忘了本。

他見司空漸離不喝酒,他就偏偏自己喝上好幾大口。他見司空漸離對歌姬毫無興趣,他就偏偏穿梭在歌姬叢中。

總之,司空漸離越不想幹什麽,他就偏偏越在幹什麽。

欒清瀾是個姑娘家,她自然不會對這風花雪月帶給的雅興而感到有趣。她受不慣,所以就貼近司空漸離,坐在了他的小**。

司空漸離躺在**一動未動,隻是手指輕輕彎了兩下,桌子上已斟好的杯酒竟神奇般的飛向他的手中。

他將杯酒頂在了自己的鼻尖。他並不是想喝,而更像是在消遣。

欒清瀾知道他是有心事,卻還沒來及問。

司空漸離便歎了口氣,道:“沒想到三大至寶的事情就這麽告於段落了!”

欒清瀾眉頭一皺,莫非司空漸離還未盡興?她道:“怎麽?難道你這死司空還覺得不太過癮麽?”

司空漸離淡淡的笑了。相反,他很過癮。

這十日過得簡直心驚肉跳。若不是玉麵佛一事告一段落,他還真以為從今往後隻能做鍾莊巡的小跟班,那就真是生不如死了!

司空漸離搖了搖頭,鼻尖上的酒杯輕輕**漾,卻沒灑出一滴。他道:“我一直在為人做事,為人賣命,這跟盡興有什麽關係?”

他又撇了一眼,忙於享受山珍野味的萬千流,道:“還有請的這個萬千流萬大師,一次就要一萬兩,我現在已經比魏無暇還窮嘍!”話未盡,他鼻子輕輕一拱,杯中的酒已經被他喝下了肚。

然而,他聽到的不是萬千流的反駁。而是從房門口傳來了一聲蒼勁有力的祝賀,“那你可說錯了,你走運了!”

竟是鍾莊巡破門而入,身後還跟著幾個六扇門的捕快。人人手裏都捧著一個數十斤重的大箱子。

司空漸離側頭,聞聲道:“哦?”

箱子被置放在地,捕快繼而打開箱蓋。忽一道金光射的令人無法睜開雙眼。

裏麵竟然裝載著滿滿一箱子的金元寶。

萬千流見狀大喜,笑的已經合不攏嘴:“喔!這麽多金子!”他抓起三五個元寶,順勢踹到懷裏,一邊道:“鍾捕頭,這是什麽意思啊!”

鍾莊巡道:“皇上賞賜司空漸離的,共一萬兩黃金。”

一萬兩,可是貨真價實的一萬兩黃金!不說是視財如命的萬千流,就連欒清瀾這樣的女流之輩看見了,心中都湧起一陣浪潮。

可司空漸離卻不以為然,他沒有忙著道謝,而是查起了手指算起了數。他道:“一萬兩黃金,減去十萬兩白銀。好吧,感情我一分都沒得!”

看來這錢就是正為萬千流所準備的,難怪他愛不釋手呢!

鍾莊巡大笑道:“所以說你不要請他嘛!錢又不是燒來的!”

“沒辦法,我這個兄弟什麽都吝嗇,就是不吝嗇錢!”司空漸離側傾坐起,看著鍾莊巡,無奈道:“算了,一萬兩黃金買一個寬心,也不錯。”

話音剛落,竟見萬千流俯身走來,倒很情願的將一枚金元寶遞在了他的眼前。

司空漸離笑了,這吝嗇鬼居然還能舍出一份羹給自己,不要白不要嘛!他順勢接過元寶,踹進懷裏,他道:“好兄弟,這些對我來說就已經足夠了。”

可萬千流卻並不太開心。他托著腮,思索了會兒道:“其實錢多也未必是件好事。”

司空漸離道:“哦?難道是你開竅了?”

萬千流搖了搖頭,瞥向門口放著的幾個大箱子道:“這箱子這麽沉,我要搬到四海豈不是會累死?”

司空漸離歎了口氣,無奈道:“雇個馬車唄!你不會變的這麽蠢了吧?”

萬千流搖了搖頭,嚴肅道:“不,這樣不保險!”接著,他又看向鍾莊巡,故而道:“鍾捕頭,咱這個金子能換成銀票麽?”

鍾莊巡道:“為什麽?”

萬千流憨笑道;“好拿!”

鍾莊巡笑了,在座的所有人無一不在笑。鍾莊巡道:“你啊你啊,還真是幽默!”

他忽然晃過神來,好奇道:“怎麽不見賈三虎呢?”

司空漸離道:“還不是因為你這個六扇門捕

頭?”

鍾莊巡忍不住道:“捕頭怎麽了?”

司空漸離無奈道:“他怕你,所以這單生意做成之後,他就跟姚白蘭,袁霸天離開京城了。”

鍾莊巡道:“生意?”

司空漸離笑了笑道:“廢話!讓他們幫我做事,我能虧待了他們嗎?”原來他並非是讓人義務,而是花錢去請!

欒清瀾一聽,立馬火了。她道:“你這死司空,為什麽就虧在我自己呢?”

司空漸離摸了摸額頭,笑著道:“張老爺子是先把我蒙在鼓裏,這本就是他的不對。我又欺負不了他,隻能欺負他的徒弟嘍!”

欒清瀾咬著小嘴,又氣又笑道:“找揍吧你!”

氣氛瞬時間又變的開朗起來。

這時,店小二也匆匆趕上放來。對司空漸離吆喝道:“客觀,樓下有一男一女正在等您!”

萬千流道:“他們還挺快!”

司空漸離變得嚴肅,“下樓看看。”轉身下樓而去。

他還是離初禾嗎?他還是那個俊朗儒雅的離初禾嗎?

為何他現在變得這麽狼狽?

那張臉.好像經過歲月的衝刷而變得沒有棱角。

那雙眼,也比從前臃腫了許多。

曼陀羅,她好像也變得成熟了。雖然看不到她是開心的,可在她的臉上也能看到什麽是強顏歡笑

兩人互相扶持,依靠在樓梯的扶手上。

眾人看到這一幕,無一不是辛酸。

司空漸離,他還以為曼陀羅會很快樂.

僵持了許久,司空漸離這才開口,“你們蒼老了許多”

“你也是”離初禾那滄桑的臉上,掛起了差強人意的笑容。

曼陀羅也相繼向司空漸離打了個招呼,“早。”

雖然隻有一個字,但對於她來說,也很困難吧!

司空漸離回道:“早”

萬千流見雙方僵持不下,便幫離初禾與曼陀羅挑起行禮。他熱情道:“路途周折很累了吧?快上屋子裏坐著!”

“好!”離初禾的臉上還是依舊掛足了微笑,隻是讓人讀不懂了。

眾人在客房中促膝長談。

原來玉道冠已從曼陀羅手裏丟失,離初禾也因得知父母雙失後變得鬱鬱寡歡。

司空漸離歎了口氣道:“沒想到你最後還是都知道了。”

“紙包不住火,隻是我怕我妹妹有點接受不了現實。”離初禾在苦笑,苦笑這世間命運波折。

他是個堅強的人,能走到這一步,卻不流一滴淚,仍不想將心中瑣碎的負麵感情傳遞到任何人的身邊,他是成功的。

司空漸離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道:“放心吧,她已經長大了,能夠獨當一麵了。”

但願如此,他點點頭道:“嗯。”

司空漸離看著曼陀羅,或許又是她命運太過波折,乍一看起來,她的狀態好像比離初禾要好很多。

司空漸離道:“曼陀羅,你最近還好麽?”

曼陀羅雖很平淡,但其中還是能聽的出她很關心離初禾。她喃喃道:“我還好,隻是初禾的狀態不太好。”

初禾看來這兩個人的關係已經今非昔比了。

司空漸離的鼻頭雖然在酸,可自己最想念的女孩子跟了自己最信任的朋友,這又何嚐不是一件美事呢?他應該感到高興才對嘛!

他笑了,拍著離初禾的肩膀,忽又起身,壯聲道:“好了離初禾,大不了我事情辦完之後多回九秀山莊幾次,陪陪阿九不就行了?”

作為朋友,能在朋友遇難時,給予鼓勵與決斷要比寬容和安慰來得更痛快一些。

離初禾聽到這,那昨日的憂愁就與今日的酒足飯飽一起,消失在腦後了。

曼陀羅看著司空漸離,疑惑道:“那你手頭上現在還有事情嗎?”

司空漸離點了點頭,萬般無奈道:“我本想讓你們跟我一起去做一件事,既然離初禾如今這麽虛弱,我還是另辟蹊徑吧!”

離初禾雖是虛弱,但卻仍想幫他一份力。他道:“你想去哪?”

司空漸離轉身揚首道:“找玉道人。”

離初禾道:“玉道人不是已經知道了嗎?”他以為玉道人僅僅就隻有張天師一人。

司空漸離搖了搖頭,道:“我覺得玉道人並非是指一個人,它其實就是一種稱呼,泛指很多人。”

離初禾道:“什麽意思?”

“總之,我明日就會動身。”司空漸離沒有做太多解釋,接著,他看向萬千流與欒清瀾,又道:“萬千流,欒清瀾,你們兩人跟我一起,將我心中苦解的謎題揭開,怎樣?”

“嗯!”欒清瀾點了點頭,手中佩劍早已任憑她的使喚。

萬千流長歎一口氣,僅存在他心中的疑惑也一並問向了司空漸離。他道:“你覺得榮成青跟你之間的對弈還沒有完全結束?對麽?”

司空漸離雖在笑,可心中顧慮卻不比任何一人少。他道:“對,既然他那麽垂涎玉道人手中的三大至寶。我們何不直接去找玉道人,問個明白?”

萬千流問道:“那你現在知道應該怎麽找了嗎?”

司空漸離回想著。

根據景王的線索,千年雪山卻有此地。從京城出發,以北走八百裏,再向東走二百裏,看到盤龍嶺,就看到千年雪山了。

萬千流深歎了一口氣,焦慮道:“

足足一千裏路,那地方應該荒無人煙吧?”

司空漸離道:“可能高人都比較奇怪,喜歡待在寸草不生之處。”

欒清瀾疑惑道:“那你就沒有想過,倘若碰不到玉道人呢?”

司空漸離雙手一背,信心十足,“不會,我相信景王。我更相信榮成青也會這麽做!”

就算是大家都明白司空漸離的決心,可誰又懂得榮成青呢?

萬千流冷笑一聲,“反正我是不懂他。但我敢確定,他想要的東西一定是我們想不到的。”

鍾莊巡托著腮,思索著,“這趟聽起來有些難辦,真不需要我來幫忙麽?”

司空漸離搖了搖手,回絕道:“不了,京城還需要你來維護治安,這點小事,我自己解決就好。”

鍾莊巡歎了口氣,繼而拱拱手道:“那就祝風邪一路順風,我先走了。”

司空漸離回道:“嗯,一路順風。”

鍾捕頭帶走的風聲,吹在臉頰都是寒的刺骨。

風回客棧,我們又真的會像它一樣峰回路轉麽?司空漸離不敢確定,也由不得他來做決定。

屋內頓時又變的一片寂靜,寂靜的幾番讓人難以呆在這淒冷的屋子裏。鍾莊巡走了,空和尚也走了。

屋子裏就剩下司空漸離,萬千流,欒清瀾,離初禾跟曼陀羅五人。

如果能再多一個,他多希望是瑾月也在場!

可是,禎烏國

司空漸離不想再想下去了,可他又不知道還能再說些什麽。

萬千流終於沉不下氣,他連忙雙手緊抱胸膛,陰澀的表情連連唾罵道:“我突然感覺到氣氛很是壓抑啊!司空漸離,你千萬別告訴我這次行動會有生命危險!”

司空漸離目視前方,瞳孔卻極為呆滯。他沒有反駁,而是說了一句誰也不想聽到的,卻又都料到的話。

“會吧!”

萬千流聽過,他沒有再說什麽,而是輕輕吹了一聲口哨。

忽然天的一端,飛來一隻潔白的信鴿。他將原以寫好的信,綁在了信鴿的腿上。一陣輕揚,白鴿飛向空中,直去安城。

司空漸離原本就不該問這句話,他道:“萬千流,你送了一封什麽信?”

萬千流雖是失落,但仍鏗鏘有力道;“給老東西捎了一封信吧,我怕我這次回不來。”

欒清瀾抓起二人的手,埋怨著:“我們還沒出發呢,別自亂陣腳好不好!”可她心裏何嚐又不是這麽想的呢?

司空漸離歎了口氣,搖搖頭道;“我倒覺得萬千流說的沒錯。抱著必死的心態,才會峰回路轉,絕境逢生。”他笑著,看向欒清瀾又道:“其實說到這,我都不想讓你這夜鴉嘴去了!”

“怕什麽?人早晚都會死的。”欒清瀾並未因此退縮,反倒揚首挺胸,視死如歸!“如果這是榮成青引誘我們的奸計,那我們就拆了他的局!”

司空漸離看著她,笑了笑道:“你終於聰明了一次!”

忽聞離初禾拍桌而起,堅定道:“既然如此,我跟曼陀羅也一並參加吧!多一個人,就多一條路。”

曼陀羅也點了點頭。

一生之中得此知己,死亦無憾!

京城關外

賈三虎與袁霸天二人呐著口號,大步前行。

賈三虎撇了尚在得意的袁霸天,道:“霸刀狂,此番過後你想去哪?”

袁霸天順勢提起大刀,揚威道:“浪跡天涯,尋圖精妙刀法!”

賈三虎大笑,“嶽昆侖收刀之後,江湖你已無敵手!刀,就到此為止吧?”

袁霸天一聽,“哦?賈老弟這話好像另有它意!”

賈三虎點點頭,並未否認。他道;“司空漸離說,以你的刀法做一個殺豬的,正好!”

袁霸天一聽,立馬紅了眼!“我呸!殺豬用得著我的斷頭刀?”

賈三虎連忙擺了擺手,“非也!”他又解釋道:“逐鹿縣,常有巨型野山豬襲擊。以你霸刀狂而言,在那某得一個好差事不也是一件很暢快的事麽?”

袁霸天一聽,“這話在理!縱然我江湖已無敵手,我正好拿野山豬練練我蒼勁的刀法!”

賈三虎笑著,大喝道:“逐鹿縣就在我蘇州附近,你每每幫完那裏的村民後,都可以到我的府上來把酒言歡,咱哥倆從今以後逍遙樂哉!”

袁霸天一聽,忍不住道:“你家不是被皇帝給抄了嗎?”

賈三虎眉頭一挑,“誒嘿!巧了!皇帝又開恩,我蘇州賈富商的大名又高高掛起!你殺豬,我殺虎!豈不美哉?”

袁霸天一聽,拍著他的胸膛,大笑道:“好兄弟,就聽你的!”

賈三虎忽又停下腳步,輕聲道;“話說姚白蘭這個姑娘已經在點蒼派的路上了吧?”

袁霸天點點頭道:“我想也是!”他忽又歎了口氣道:“這次一別,又不知道跟大夥什麽時候才能見到麵了!”

賈三虎說到這,卻變得傷神。“恐怕是再也見不到了”

袁霸天道:“為何?”

賈三虎並未解釋,而又變的逍遙自在。他大笑三聲,道:“沒事!走吧!”

袁霸天繼而附和道:“嗯!回家!”

賈三虎也大笑道:“嗯!兄弟回家!”

可他心裏知道,司空漸離之所以為讓他留下來,這正是因為.這正是因為.

賈三虎他相信司空漸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