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阿鼠是個乞丐,無親無故,薑甯便不用顧慮家屬問題,直接找人去幫忙扛缸煮水了。

大口陶缸架在木柴上燒得火熱,沸水咕嚕嚕冒著氣泡,薑甯用攀膊紮起袖子站在缸前用木棍翻攪著,遠遠看去像個廚娘在煮大鍋飯。

案子牽涉了太子,朝野震驚,聖人早早就把沈君堯給召進宮裏去了,搜尋阿鼠見過的道姑一事落在了曹奎身上。

時均看完了卷宗也趕著帶人去替換了在現場看守的刑部人員,還得去聯係發現屍體的獵戶,忙得腳不沾地。

負責詭案的四人小組各有各的任務,薑甯自然也要發揮出最大的作用來。

骨頭在沸水中清理幹淨,她一根根挑出來放在架子上晾幹水分,然後重新在驗屍桌上拚出一副完整的屍骨來。

阿鼠的肌肉部分已經看不出傷痕了,薑甯把希望放在了骨頭上。

屍骨的顱骨完整,鼻梁骨上有一小塊骨折,但從愈合的程度來看顯然是生前半年前的傷了。

手臂和腿部的傷痕基本都是陳年舊傷,手腳的腕骨上也不曾留下骨折或者骨裂的痕跡,骨頭上甚至連防禦性的傷口都沒有,綜合來看,死者是自願跟著凶手走到案發現場的。

屍體的肋骨上有深淺不一的劃痕,薑甯一開始將肋骨撈出缸的時候就注意到了,現在骨頭組合起來再看就更清晰明了了。

這是一道自左下腹髖骨延伸到右肩鎖骨位置的連貫性劃痕,胯骨上的劃痕最深漸漸到了鎖骨處已經微不可查了。

凶手麵對死者揮了一下凶器,在死者身體上留下了一道極深的傷痕,力度大得能刻到骨頭上,顯然凶手不是普通老百姓。

不過這都不是死者致死的傷痕,應該致死造成了死者重傷出血,真正的致命傷應該是心髒的致命一刀。

薑甯在屍體心髒位置的兩根肋骨的上下緣發現了極深的創痕,骨麵上還帶有刮損痕跡,凶手是先將凶器暴力刺入死者胸腔隨後還旋轉擰動了凶器,攪爛了心髒。

骨頭上的這些痕跡都指向一個點,凶手手法精準粗暴而且行凶目的明確,就是奔著快速滅口的下的手。

薑甯認真檢查著,沈君堯的腳步聲適時響起,一個抬頭,一個轉頭,兩人視線對上。

“大人,找到死因了。”

“說說。”

兩人默契得仿佛是一同工作了好幾年的搭檔,一個眼神就知道該幹嘛。

薑甯仔細將發現指了出來,並且猜測凶器多是刀劍一類的利器。

“凶手大費周章設立一個局,隻是為了汙蔑太子殺人,似乎有些古怪。如果真的是想要誣陷太子,直接殺了魏申不是更好,何必搞個假的,驗屍被識破的風險太大了。”

薑甯的話給了沈君堯啟發,他斂眸思索片刻回道,“兩個可能。要麽背後設局的人並沒有想到案子會落到禦寧衛手裏,所以並不擔心屍體被識破。要麽就是凶手根本沒想要魏申的命,隻是需要一個讓他名正言順消失在人群視線裏的機會。”

案件直指太子,若是沒想到會扯上禦寧衛,那魏申為何沒有真正死亡,在這案件當中他又充當了什麽作用就叫人難猜了。

但倘若凶手隻想是要讓魏申“消失”,那為何要攀咬太子,這樣一來被查出的風險更大,還不如直接偽裝成被山匪之類的劫殺更省事些。

情況不明,猜測無用,沈君堯帶著薑甯直奔案發現場。

一群禦寧衛已經將這片山頭都圍了起來,沈君堯和薑甯一下馬立刻就有人把他們引向案發現場。

最初停放屍體的地麵上還留著一些暗褐色的血跡,血液滲進了泥土裏,地麵上殘存的肉屑引來了蒼蠅和蛆蟲,倒不見烏鴉盤旋。

薑甯突然蹲下身像隻螃蟹一樣在地麵上搜尋起來,場上眾人一臉疑惑,時均問她在找什麽。

“凶手在死者身上砍了一刀,深可入骨。這麽嚴重的刀傷地麵上應該有血液濺射的痕跡,你們都找找看。”

聽她說完,一群禦寧衛齊刷刷蹲了下來開始找,這畫麵倒是有些滑稽可愛。

七個人以屍體停放地點為中心,將半徑二十米內的範圍都翻了個底朝天,愣是一滴血跡都沒有找到。

哪怕是屍體靠近的那棵樹幹上都不見一絲血跡。

薑甯拍拍手站了起來,語氣十分肯定,“這裏恐怕不是案發的第一現場,隻是拋屍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