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著棺材的兩個內侍跑得汗流浹背,一前一後跨進秀芳殿,然後把棺材停在了耳房門前。
薑甯走近後卻覺得這棺材不太像剛起出來的,她甚至還能在陽光下看見棺材蓋上的桐油閃著細光。
“這婉貴人是一直沒有下葬嗎?”
她話音剛落,其中一個抬棺的內侍就急忙雙手合十高舉過頭朝著棺材拜了拜,口中念念有詞,“婉貴人您有怪莫怪,這位禦寧衛不懂事。”
內侍嘀咕完才急忙向薑甯解釋起來,“婉貴人死後第二天就下葬了,她是罪妃,誰敢將她的屍體一直停在宮內,那可是牽連腦袋的事情。”
薑甯看了看那光滑如新的棺材隻覺得不合理,她朝沈君堯提醒道,“這棺材未免太新了一點,一絲泥土的痕跡我都看不見。”
“原來是這事。不瞞你說,這婉貴人下葬的時候就沒有棺材,一卷草席包著就送到外頭去埋了,今日是因為要將屍體送進宮,那草席已經爛了,這才尋了口新棺材送進來罷了。”,內侍掏出帕子擦了擦臉上的汗,彎著腰將緣由解釋了一番。
薑甯讓他們將棺材打開,她看了一眼裏頭爛得看不清臉麵的屍體,上頭還沾著泥土,這才信了幾分。
穿圍兜,戴手套,燃上辟味香,薑甯站到了桌子前。
兩個內侍已經將屍體給搬到了桌子上,時均提著筆站在一旁幫她做簡單的記錄。
耳房光線極佳,薑甯俯下身能將屍體的情況看得一清二楚。
這段日子以來慶京一直在下雨,屍體沒有棺材又相當於直接埋在了土裏,腐爛的速度非常快。
屍體臉部幾乎全部腐爛,表皮消失隻餘下紅黑交雜的筋肉,裏頭夾雜著細碎的泥土,蛆蟲在鼻孔內蠕動,一團團白色若隱若現。
屍體身上隻有一套早已染得黃黑的中衣,腳上的鞋也早已分不清顏色紋路。
刑部的卷宗裏記載,這位婉貴人是被賜了白綾的,衣衫上不見血液幹燥後留下的痕跡,是符合描述的。
薑甯一眼將屍體掃了個大概,最後視線停在了屍體的腳上。
那雙鞋子雖然也被泥水沙土浸染得看不出樣式了,但鞋底磨損得似乎有些厲害,兩邊腳的鞋跟外側都比內側要薄,比較像長期站立隻能分別用左右腳做重心支撐身體所留下的痕跡。
但一個貴人,為何要長期站著?內務府的記錄裏反倒更多是提到她不常外出,出門也常是乘坐步攆,怕曬。
薑甯帶著疑問伸手去檢查屍體的舌骨和咽喉部位,舌骨骨折的痕跡明顯,符合勒住窒息死亡的特征。
她又從工具箱中翻出軟尺,測量屍體的身高想要與內務府的記錄比對,但卻意外發現身高對不上。
“對不上,這屍體的身高差了一寸。”
薑甯這話一出來,在場所有人都震驚了。
婉貴人是被賜死的,照理說她的屍體並沒有什麽可查驗的,隻要確定身份證明她不是假死遁逃即可。
但如今壞就壞在,屍體對不上了。
要麽是婉貴人假死出逃,所以在秀芳殿中死去的根本不是婉貴人。
要麽就是負責埋屍的人記錯了位置,送錯了屍體。
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有人故意在屍體送進來的途中換走了婉貴人的屍體,想要隱瞞某些事情。
原本替婉貴人翻案重點應該放在七皇子的屍體上,但如今屍體突然對不上了,這讓薑甯再次回憶起銅鏡上的那句話來。
身係兩命。
她和沈君堯都誤會了,那句話恐怕還有另一層意思。
一開始薑甯他們以為這句話的意思是,婉貴人害死了七皇子,自己也送了命,這是兩命。
但薑甯看著屍體突然意識到這兩命還有另一種可能,婉貴人,她懷孕了。
薑甯把自己的猜想說了出來,沈君堯銳利的目光立刻射向了將屍體送過來的兩名內侍。
如果婉貴人真的懷孕了,那為了腹中的龍胎她更不可能在生下孩子之前貿貿然去當眾毒害七皇子。
人都死了,孩子怎麽可能保得住。
但卻極有可能是有人為了不讓她誕下龍裔,這才精心策劃了這出當眾殺人案。
將屍體送來的兩個內侍被沈君堯那眼神看得臉色發白當即就跪了下來,其中一開始解釋棺材問題的內侍一邊磕頭一邊指著另一個從未開口的內侍推卸起了責任。
“沈大人饒命,不關奴才的事,我隻是負責抬進來而已,我沒去挖屍體的。是他,是他領人去將屍體挖起來放到棺材裏等著奴才一並送進來的。”
另一名內侍跪在地上渾身都在哆嗦,手忙腳亂地在袖中翻找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