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亡而有靈
我的心猛地一沉,八條為什麽要我的手機,難道發現了我剛才拍照和錄音?應該不會的,房間裏麵沒有探頭,他不可能發現。我想要從他的表情看出他的意圖,但他那張臉一向都是冷漠的,眼睛像死魚一樣,沒有一點表情。
“幹,幹什麽?手機沒電了。”我強作鎮定地說。
八條二話不說就往我褲袋摸,我手上還戴著沾血的手套,本能地以前臂一擋。八角的手閃電般扣住了我的手腕一擰,另一隻手的小刀壓到了我脖子上。
我疼痛難當,驚恐之極,結結巴巴道:“你……你想幹什麽?”
“把手機拿出來!”他冷喝一聲,刀子壓得更緊了,我感到皮膚刺痛,冰冷鋒利的感覺似乎都透到骨髓裏麵去了。
完了,一定是被他們知道了,但能拖一刻算一刻,交出手機總比被立即割斷喉嚨強,我顫抖著從口袋裏掏出手機。八角一把奪過手機,放開我往外走,連看也沒再看我一眼。
我非常緊張和害怕,雙手情不自禁地顫抖,他們會殺了我嗎?他們會殺了我嗎?
我極力深呼吸想要讓自己鎮定下來,可是辦不到,各種各樣可怕的結果在腦海中紛遝而來。外麵有好幾個人,我是不可能強行衝出去的,窗戶有防盜網很牢固,也是不可能逃走的,現在該怎麽辦?
我的思緒很混亂,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門再次打開了。八條和笑佛殺氣騰騰地走進來,緊跟著的是我們主任劉一鳴,那張原本很英俊很有男人味的臉,現在變得猙獰可怖。我立即明白了,今天中午我找他說話,他已經起疑,他的狡猾和深沉超過我的估計!
“趙銘誌,我對你如何?”劉一鳴咬牙切齒幾乎是一字一頓地問。
剛才我極度緊張害怕,可能現在神經有些麻木了,也可能是因為不再抱有僥幸心理了,麵對他們反而冷靜下來。我說:“主任,你對我一向很關照,我非常感激。你饒了我吧,我不是想要對你不利,真的是害怕了才做這樣的傻事。你放過我,我發誓不對任何人說,我對別人說也沒有好處,我也要坐牢是不是?”
劉一鳴還是沉著臉:“除了你外還有誰聽過錄音?”
“沒有,絕對沒有,上班的時候我不敢聽,下班我就直接過來了,連我自己都沒有聽過。”我並沒有我自己想像的那麽勇敢,麵對他們根本說不出威脅他們的話來,我隻是一個醫生,不是特工。
劉一鳴緊盯著我,想要分辨我說的是不是真話,我確實沒有給別人聽過,連備份到郵箱的事這時都忘了,所以眼光和表情是坦然的。
“這是你自找的,怨不得我。”劉一鳴眯著眼睛,揮了一下手。
八條和笑佛立即撲了過來,我急忙去抓手術台上的手術刀,剛抓到手裏還沒做出攻擊動作,頭上已經挨了一下重擊,立即眼前金星亂閃,兩朵嗡嗡作響。我毫無反擊之力被他們牢牢抓住了,劉一鳴從手術台上拿起一支一次性注射器,撕開塑料袋,接著從口袋裏掏出一個裝著**的小小玻璃瓶。
“你要幹什麽?”恐懼再一次緊緊攥緊了我的心髒,這一瓶**絕對不是氨基酸或葡萄糖。
劉一鳴嘴角**,露出陰狠冷酷的笑容:“你知道得太多了,又不安分,隻好送你去見閻王了,有什麽不滿意你可以去跟閻王說。當然,我是不會浪費的,你的兩個腎可以救活兩個人,就算是你對人類的最後貢獻。”
“救……”我嘶聲大叫,僅發出一個字嘴巴就被緊緊捂住了,我拚命掙紮,卻沒半點作用,一個文弱醫生,在兩個強壯的黑社會打手麵前根本沒有反抗的可能。
劉一鳴迅速用注射器抽出藥液,把我的頭按到一邊,針頭紮進了我的脖子側麵。開始我還能感覺到那注入的**帶著涼意,不過幾秒就感覺脖子開始變得麻木和僵硬,十幾秒鍾後,我全身都開始進入麻木狀態,無力掙紮了。
再過十幾秒鍾,劉一鳴說可以了,叫兩人把我抬到病**,迅速扯開我的衣服,粗暴地切割我的腹部,毫無顧忌。我的身體不能動,痛覺也不明顯,意識漸漸變得模糊,也許這是一種神經性毒藥吧?
我知道我要死了,可是我不甘心,我不能讓這些人渣得逞,該死的是他們,我要報仇,做鬼我也不會放過他們!還有玉瓷,我不能就這樣丟下她走了,這時也許她正在家裏焦急等待我回去,等不到我她會多傷心啊!
世界越來越模糊,越來越黑暗,這時我的心裏已經沒有了恐懼,漸漸地感受不到了周圍的東西,隻有憤怒、仇恨、留戀、焦急……各種強烈到了極點的感情在我心裏聚集並且完全占據了我的心靈,這種強烈的感情就像黑夜裏的一絲亮光讓我保持著意識沒有完全喪失,但我完全感覺不到身體了。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間我發現身邊的景物在快速變幻。我好像在一條沒有盡頭的隧道裏飛快奔跑,眼前閃過無數的人、無數的事情,似乎從我出生到現在所有的記憶都在以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閃過,有些甚至是我早已忘記了的人和事。接著恍惚了一下,我突然能動了又能看到周圍的東西了,趁他們不注意我猛地跳了起來,立即往門口跑去。
跑了幾步我就發覺不對勁,我的身體像是沒有重量,也沒有衝刺奔跑時的那種感覺,我很難形容,總之很不對勁。我並沒有轉頭,卻“看”到了後麵的情況,我還躺在病**,劉一鳴正從我剖開的腹部取出東西,八條和笑佛站在一邊看著。
我驚呆了,這是怎麽回事,怎麽會有兩個我?他們為什麽沒有看到我跳起來,難道……難道我已經死了?如果我已經死了,那麽我現在就是鬼了?
作為一個醫生、黨員、無神論者,我相信超自然事件存在,但不相信人死了會變成鬼。可是若不是鬼,我又是什麽?不,不,我不會死的,我不能死!
我極度混亂,恐懼絕望,憤怒不甘心,連我自己也說不清是什麽樣的感覺。憤怒完全占據了我的思想,我要報仇,我要殺了他們!現在他們都沒有注意到我,隻要拿起一柄手術刀劃過劉一鳴脖子側麵的大動脈,他就隻能等死了!
我伸手去拿手術台上的手術刀,卻抓了個空,我摸不到它,也感覺不到自己碰到了東西。我有些不相信,再次去拿,手直接透過了手術刀和桌子,還是沒有任何碰觸的感覺,再摸桌子,摸我自己的身體,全都像虛影一樣摸不到。雖然我能看到自己是完整的身體,卻連自己身體也摸不到,甚至沒有在燈光下看到影子。
我憤怒之極,衝過去一拳打向劉一鳴的腦袋,可是拳頭穿過了他的頭,連它的一根頭發都沒有震動,我也沒有任何碰觸感。我陷入了狂亂中,不管有沒有效果,雙拳拚命地打劉一鳴。
也不知打了多久,我極度沮喪地停了下來,我打不動他,再打也沒有意義。殘酷的事實擺在眼前,我已經死了,隻是一個意識存在,除了意識什麽都沒了。傳說中的怨鬼、厲鬼都是很厲害很可怕的,如果我真的已經變成了鬼,為什麽我沒有任何能力?
我跳到**躺下來,想回到自己的軀體,但那具身體已經與我沒有任何聯係,我同樣碰不到,更不可能控製。我完全絕望了,連痛恨的心情都沒有了,我雖然還存在,卻跟沒有存在一樣,做不了任何事,原來人死了是這樣的……
劉一鳴取出了我的兩個腎,放進冷藏箱,脫掉手套:“你們兩個把屍體處理了,小心一點。”
八條和笑佛應了一聲,笑佛問:“不知道他馬子知道多少,要不要把她也做了?”
劉一鳴笑罵道:“你tmd是不是想上她?”
笑佛**笑道:“那樣的美女誰不想呢?”
劉一鳴道:“她那邊我自有安排,用不著你們動手。”
在八條說話時,我感應到了他惡心齷齪的念頭,而劉一鳴說話時,我知道了他的另一個想法:她要是知道了這件事,也隻能做掉她了,但不能便宜了你們,我得自己先嚐嚐,那腰身,那皮膚……
我極度憤怒,然後是擔憂,也許劉一鳴這混蛋已經派人監視著她了。她知道我的郵箱密碼,萬一打開郵箱看到了錄音,就會惹來殺身之禍!
八條和笑佛用白床單把我的軀體包裹起來,再用一塊黑色塑料布包住往外抬。我希望能回到身體裏麵再活過來,不願離開這具軀體,但我更擔憂會有人對宋玉瓷不利,必須馬上去通知她、保護她。以我此時的狀態,我什麽都做不了,但我沒想那麽多,隻知道她有危險,我要不惜一切代價保護她。
最後看了一眼我的軀體——實際上不是看到的,我已經沒有眼睛了,不能看東西,所有一切感覺都是直接感應到的,我還沒有適應過來——我決定放棄,因為我的軀體已經死了,而且沒有了腎,絕對不可能再活過來,而玉瓷不能沒有我。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離開的,回家的強烈念頭支配著我,熟悉的家變得清晰,然後我就發現自己在自家的臥室裏了。
宋玉瓷穿著寬鬆的睡袍,手捧一本畫冊靠在床頭慢慢翻看著,剛洗過澡長發還是濕的,略顯得有些淩亂,卻更顯得她的臉龐端莊秀美,柔媚嫻靜。睡袍領口敞開較低,露出雪白光滑的肌膚,以及渾然天然的些許丘陵和深溝,衣服鼓起處能讓想像力豐富的人勾勒出輪廓,猜測出裏麵有多飽滿和堅挺。
這一切美得讓人窒息,也誘人得讓人窒息,我忘了自己已經死了,習慣性地坐到了她身邊,伸手去攬她的腰,想要在她的臉上親一下。
我抱空了,我碰不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