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詭辯

警察來了,暴牙被送去醫院了,我躲在玄武墨玉牌內,後來外麵發生的具體情況我沒見到。

第二天有兩個警察到我家走訪,問昨晚有聽到什麽、看到什麽。宋玉瓷說她當時在睡覺,什麽都不知道,我父母也是這樣說。警察沒什麽明顯表示,扯了幾句家常就去別人家了。

我並不擔憂警察,我擔心的是劉一鳴請來靈通道長,不過我相信我躲在玄武墨玉牌內,靈通道長是感應不到我的。至於神仙鬼差之類能不能發現我,我無法求證,反正為了玉瓷的安全,我不能離開她。

這一天還是有很多病人上門求治,玉瓷按我的要求,隻教那些小毛病的人一些藥,拒絕了重症患者和特殊求治者。我無法出動,這些問題我們解決不了,也不能頂風作案引起更多關注。

很快兩天過去了,據一些消息靈通人士說,警方初步判定是三個外地黑社會人員開車到這附近作案,因意見不合產生爭執和鬥毆,其中兩個流血過多而死,一個掉進魚塘吞進了大量泥水有些神誌不清。

村民們並不相信警察的話,村裏到處在議論。魚塘並不深,站著水才沒到大腿根,一個大活人掉進魚塘怎麽會吞那麽多水進去?更離奇的還是那條魚,那麽大一條魚究竟是怎麽鑽進暴牙嘴裏的?為什麽會鑽進暴牙的嘴裏?最終村民們總結出了一個新版本:三個歹徒來到溪口村作案,趙王爺顯靈懲罰了他們,最近趙王爺屢屢顯靈,並且小廟就在旁邊,這就是證據。

村民們的推論更接近事實,由此可見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神探在民間啊。

村裏的情況都是玉瓷聽我爸媽和來我家串門的人說的,我沒有離開過玄武墨玉牌,躲在裏麵是安全的,出來有可能正好被人逮住了,所以不是迫不得已,我堅決不出來。

事件發生後的第三天傍晚,我媽已經煮好了飯菜,玉瓷送走了最後一個求治者,正準備收拾一番吃晚飯。這時門外走過來一個人,玉瓷與那人一照麵,不由大驚失色,來者赫然是靈通道長!

靈通道長穿著道服,背插法劍,手裏拿著羅盤,斜挎著一個大布包,可謂全副武裝,眼光灼灼盯著玉瓷。玉瓷心慌,急忙轉身往裏走,靈通道長高聲道:“福生無量天尊,宋姑娘不認得我了嗎?”

玉瓷停步,暗中焦急地問我:“怎麽辦,怎麽辦,他肯定已經知道了。”

雖然我也很驚慌,但強作鎮定:“別怕,他發現不了我的,就算發現了隻要你不把墨玉牌交出來,他也不能動手搶,無論如何跟他周旋到天黑,我就有逃走的機會。”

玉瓷轉身露出尷尬的笑臉:“原來是道長啊,我近視的度數又高了,沒認出你來,不好意思。”

靈通道長皮笑肉不笑:“真巧啊,在這裏又遇到你了。我有些口渴,可以討杯水喝嗎?”

玉瓷一百個不情願,卻不得不裝作熱情的樣子:“當然可以,請進來吧。”

靈通道長往裏麵走,東張西望:“宋姑娘,你怎麽會在這裏呢?”

“呃……這是我未婚夫的家。”

“哦,就是那一次你求測的那個失蹤的醫生嗎?還沒有他的消息?”

這不是明知故問嗎?玉瓷最討厭這樣的勾心鬥角,也痛恨靈通道長窮追不舍,脾氣再好也發作了,大聲道:“這個世界上壞人太多了!”

靈通道長假裝沒有聽懂,點著頭:“對,這個世界上壞人太多了,所以我們要行得端走得正,勇於與一切邪惡勢力對抗,維護人間正氣。”

我爸聽到聲音出來,問是怎麽回事,靈通道長說:“我剛好路過這兒,跟宋姑娘認識,就進來討杯水喝。”

我爸聽說他跟玉瓷認識,鄉下人樸素好客,也特別敬重出家人,立即熱情地往裏麵請,呼叫我媽倒茶,並邀請他在我家吃飯。靈通道長毫不客氣,說了聲多謝,接過茶杯一飲而盡,竟然先在飯桌邊坐下了。

玉瓷極為氣惱,但發作不得,我倒是暗鬆了一口氣,到目前為止靈通道長還沒有感應到我,那麽他就不太可能找到我了。

客人都已經入席了,主人隻能坐下作陪,靈通道長望著玉瓷說:“宋姑娘,你氣色不太好啊,可要多注意身體。”

玉瓷垂下眼光不跟他對視,冷冷道:“我沒事,多謝關心。”

靈通道長問:“聽說這個村裏的趙王爺很靈驗,通過宋姑娘治好了很多人的病,不知是真的假的?”

“真是,真的,可靈了!”我爸媽搶著回答,深以為榮。

靈通道長道:“據我所知,正神都有自己的職務,很忙,受上界旨意也不會輕易插手人間的事。有很多自稱某某神仙顯靈,其實是邪神和妖魔鬼怪作祟,附在神像上接受人間香火,表麵上看是在做好事,實際上是為了騙取香火,最終還是要害人的。”

“啊?”我爸媽很震驚,看看靈通道長,再看看宋玉瓷,也不知是該信自己的判斷,還是相信這個道士的話,同時也擔心玉瓷會受到什麽危害。

玉瓷不擅長說謊、鬥嘴、勾心鬥角這方麵,又被靈通道長說中了要害,心中慌亂不知該怎麽回答。我急忙授意於她:“聽說有些和尚和道士包養女人,住豪華別墅,吃山珍海味,出入寶馬名車,穿上袈裟和道袍像模像樣,脫了衣服什麽惡心齷齪的事都幹,裝神弄鬼騙吃騙喝騙錢,不知有沒有這回事?”

玉瓷按照我的話說了出來,靈通道長老臉發紅:“這,這……確實有些佛教和道教的敗類行為不端,造成了惡劣影響,但真正潛心修行的人還是有的,大部分出家人還是守戒律和清規的,不能以偏概全。”

我再教玉瓷說:“原來道長也知道不能以偏概全的道理,那麽世間有些邪神騙取香火,也不見得所有神仙顯靈都是妖魔鬼怪作祟。如果正神從來都不顯靈,人們求神拜佛還有什麽意義,修建廟宇是做什麽用?”

我爸媽連連點頭,對玉瓷的學問佩服之極,已經有把靈通道長當成道教敗類的傾向。

靈通道長傻了眼,愣了一會兒才說:“正神當然也會顯靈,但不會通過普通人顯現能力,廟宇的作用是給予人們信心和信仰,這是一個民族的精神和傳承,而不是神仙為人們包辦任何事。”

玉瓷頭腦開始靈活起來了,不用我教就說:“道長的意思是隻有道士做法才是正神顯靈,普通人有靈驗就是邪神作祟,隻有道士才能成為神仙的代言人?”

靈通道長又被狠狠噎了一下,按他的意思就是這樣的,但這話隻能心裏想不能說出來。如果神仙隻通過道士發言,世人求了沒有響應,那麽神仙的慈悲何在?人們何必信神仙、求神仙,直接信道士求道士就可以了,這種理論肯定是錯誤的。

言論上處處落下風,靈通道長涵養再好也有些動了肝火:“看不出來宋姑娘能言善辯,語含機鋒,但這些爭論沒有意義。修道之人一眼就能看出來是正是邪,宋姑娘氣色不正,身上陰氣聚集,顯然是被鬼怪附體了。也許你還不知道其中的危害,往小了說,長此以往會損害你的身體,往大了說這樣不擇手段給人治療,是揠苗助長、竭澤而漁,會擾亂三界平衡。”

玉瓷生氣了:“胡說八道,明明是我給人治病,搶了你們的香火和生意,你才跑上門來說三道四誣蔑我,給我出去!”

靈通道長冷笑一聲:“事到如今你也用不著狡辯了,你敢說前幾天死在後門的兩個人跟你沒有關係?這都鬧出人命來了,你還執迷不悟!”

玉瓷大驚,臉上變色,靈通道長站了起來:“我都已經調查清楚了,附在小廟中的邪物就是……”

“等等!”玉瓷打斷了他,轉頭對我父母說,“爸,媽,我單獨跟道長說些事,你們到房間裏麵一會兒可以嗎?”

我父母有些擔憂和遲疑,但對玉瓷既敬又愛,還是聽她的話進了裏屋關上門。

我和玉瓷都很生氣,玉瓷壓低聲音說:“道長既然是正人君子,慈悲長者,就不該這樣趕盡殺絕,難道要讓兩個可憐的老人知道失去了兒子?”

“這……”靈通道長有些尷尬,“剛才確實是我有欠思考了,但這件事你能瞞得了一時,還能瞞得過一世麽?他們遲早是要知道的。”

看樣子靈通道長已經確定了裝神弄鬼的是我,再狡辯已經沒有意義,但他肯定受了劉一鳴的蒙騙有許多事不知道,事到如今,隻有把所有事情說出來,也許他會手下留情。

玉瓷問:“道長認為任何鬼都是壞的嗎?”

靈通道長略一疑遲答道:“那倒不是,鬼的數量遠多於人,絕大多數留在他們該留的地方。一些孤魂野鬼雖然在人間遊**,並沒有影響到人,沒有造成危害,我們同情他們,盡可能超度他們。我們所不能允許的,是那些害人、殺人、嚴重幹擾了人間正常序秩的怨鬼、惡鬼、厲鬼。”

“那就是說鬼有好也有壞,未必都該殺。道長也許知道了一些事情,但並不清楚真正的前因後果,這件事的起因,是劉一鳴叫銘誌去非法移值腎髒……”玉瓷從頭開始說起,把她知道的都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