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杯剛剛燙好的梅子酒一端上來,我們幾個就再也坐不住了,推杯換盞簡直不亦樂乎,我大口朵頤著盤中鮮美可口的羊肉,頓覺今天胃口出奇的好,雀兒坐在旁邊幫我添酒夾菜,小四仍舊是那副豪飲的模樣,老貓坐在對麵憨憨的傻笑著,破襯衣露出他肥大的肚子,眼前這一切,不知怎麽,突然讓我有點想哭,也許沒人能體會我此時的心情。
幾杯酒下肚,小四的話多了起來,他嚷嚷著要給大家講故事,於是在一片噓聲中,自顧自的說起來:“我說,列位看官,你們都聽過黃鼠狼家有搬金山搬銀山的本事吧,嘿,一點不假啊,我們家祖上,就有位大仙會這種本領,那真叫一個神通廣大。”
“呆著你的,還你家祖上,不就老黃鼠狼嗎,什麽大仙,滿嘴扯淡,嚴肅點。”我一邊給小四的杯裏倒著酒一邊笑著跟他搭腔。
“哎,謝了師父,不過您啊,先聽我說,這黃大仙的故事可是自古在民間就廣為流傳的,不是瞎說啊。這樣,我就講一個我們家老祖宗的故事,話說明萬曆二十六年,正是戊戌年,那一年正趕上科舉殿試,一位山東進京趕考的秀才,因不識路途走迷了方向,又趕巧盤纏用光,於是落難於一處陌生村莊,那是一處荒村,莊稼連年顆粒無收,已經沒什麽人住了,隻剩下一些東倒西歪的破房子。”
小四咕噔一口酒下肚,然後接著說:“這秀才慌不擇路,見天色已晚隻得借宿這村落,可連敲了幾家的門,都是無人搭話,最後,一年邁的老漢接下了這位秀才,老漢自稱五代居於此地,因連年旱災,家人餓死的餓死,逃荒的逃荒,隻剩下他一人半死不活的在這,就算是等死了,秀才一聽心中動容,老漢家裏已是這般光景,他又怎麽舍得分食他家的幹糧,於是秀才推脫再三,說自己已經飽餐過了,隻求個屋簷遮遮風雨,老人心地良善,聽著秀才肚子咕咕的叫聲,知道他是個忠厚老實人,不管他推脫,還是給他端上了一碗米湯充饑,秀才千恩萬謝,給老人磕了幾個頭。”
“哎,不管哪朝哪代,苦的都是窮苦老百姓,後來呢?”老貓聽得入神,不由得說出這一句感慨。
“到了後半夜,那秀才仍舊掌燈夜讀,他發現,這老漢家裏竟窮得連燈油都快沒有了,米缸裏空無一物,想必,剛才那碗米湯已經是老人最後的口糧,看著躺在**已然是行將朽木的老漢,這秀才從包裏掏出了兩張幹餅,這可是那秀才最後的一點點充饑之物,本來是計劃後幾日路上救命之用,可現在已然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眼看這老漢已活不過兩三日,這秀才一狠心,把這兩張幹餅放在了老人床邊,自己趁夜出門上了山,找了一處歪脖樹上吊自殺了。”
“啊?死了?這秀才也真夠傻的,你那兩張餅,也救不了那老漢啊,最多讓他多活幾日,再把自己的命也搭上了,這書都白讀了啊。”雀兒咧著嘴說到。
“別吵,故事還沒完呢,秀才上吊自縊後,魂魄無處可去,路經一處地藏廟,地藏王對他說,你將來必定考取功名,怎能如此不珍惜自己的性命,秀才說了老漢的事,不忍看那老漢孤獨終老,地藏王一笑,告訴秀才你死期未到,我不收你,回去好好讀書,將來做個好官,多多體恤民間疾苦。秀才不明其意,稱自己已死,心無掛念,卻不想一頭栽倒在地上昏死過去。”
“真有地藏王?我還以為那都是瞎說的呢。”雀兒說到。
“哎,雀兒,不可胡說,凡是正教,都是有所對照的,不可胡說,世人愚鈍,看不透也看不破,但絕對不可胡說,就算你不信,也要懂得敬畏。”我端著酒杯對雀兒說。
“就是就是,別亂說,後來這秀才一覺醒來,發覺自己睡在田頭,此時已是晌午,回身一看,那荒村就在身後,秀才起身後摸了摸自己的身子,不敢相信自己還活著,又想起地藏王的話,於是狂奔至老漢家中,豈料,那老漢家已經空無一物,滿屋子塵土不像有人住過的樣子,秀才不解,轉身出門,腳下一絆,低頭看,是個包袱,他打開包袱觀瞧,裏麵竟是幾錠金子,一封書信和半張餅。”
“我知道,我知道,後來……”
“雀兒別鬧,小四你接著講。”我怕雀兒打斷小四,因為這時我也聽得有些入迷。
“好,我接著說,這秀才不敢妄動包內的物品,但饑餓難耐,他吃了那半塊餅,又對著老漢家磕了三個頭轉身便走,這時,冥冥中一個聲音對他說,錢你拿去,書信你拆開看,日後考取功名定要做個好官,秀才大哭,提了那包金子上路,信中簡要,幾篇文章和一張地圖,還有幾句粗陋的詩文, 秀才照著地圖走,終於上了官道,路上日夜兼程風餐露宿,可這倒黴的秀才偏又遇上了劫匪。”
“哎媽呀,這點錢,還不全讓人搶了去啊,這個倒黴鬼催的。得了那麽多錢,還不找安全的地方住,臭財迷,風的什麽餐,露的什麽宿啊。”雀兒揣著兩隻手,氣呼呼的瞪著小四,整個人,都被故事帶入了。
小四接著說:“這秀才也確實夠倒黴的,窮怕了,沒見過這麽多錢,又不敢花,這劫匪可不吃你這一套,上手就搶啊,那秀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主兒,乖乖把裝了銀子的包袱給了人家,路上買的幾塊餅被劫匪扔在路邊,秀才撿了餅繼續趕路,可說來也怪,他越走越累,雙腿越來越沉,找個樹下休息,想起那幾塊餅,手往肚子上一摸,恩??”
“怎麽啦?餅又丟了?”雀兒驚恐的問到。
“咳,別打岔,餅倒是沒丟,可這懷裏不知什麽時候多了幾錠金子,就是包裏那幾錠,秀才大喜,一邊啃著餅一邊撒腿就往京城跑,路上無話,曉行夜宿幾日後,總算是到了京城,他找了家便宜的客棧住下,準備開考的事情。又過兩日,殿試開考,秀才信心滿滿去應試,試卷到手他連聲高呼妙哉,你猜怎麽著,那考卷上的題目,分明就是那封無名信中的幾篇文章,這秀才一路上早已背得滾瓜爛熟,於是提筆如飛寫下精妙之文,考閉,甩袖而去。”
“那,這算不算作弊啊四哥,這樣中了狀元的話,那能算是真才實學嗎?以後就算做了官也不光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