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叔伯身體不行了?那你還不回去看看?“

“算了,老人家都發話了,不讓回,那就不回了,反正啊,那家裏也是破屋爛炕的,沒啥可看的,他身邊有兒女伺候著,也輪不到我過去盡孝,這事啊,你就甭問了。”

”那小三兒的名字呢?就叫孝義了?孝順的孝?義氣的義?倒是有些講頭,可幹嘛還行走江湖呢?惦記讓咱老兒子打把事賣藝啊,你這叔伯可真是。“

“咳,你想多了,他老人家不是那個意思,這行走江湖啊…….這個……怎麽說呢,算了,我也說不明白,反正有人的地方啊,就有江湖,這江湖險惡啊……你的明白的幹活。”

”去你的,還裝起小日本兒來了,不過也好,老人們喜歡就好,這名字聽起來雖不大氣,可也算得中規中矩,叫起來呢,也朗朗上口,那,孝義就孝義吧。”見奶奶也欣然接受,爺爺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可他要真跟奶奶說,這名字是他夜觀星象,批八字算出來的,奶奶非擰掉他耳朵不可。

就這麽著,我老爹算是有了名字,可他生性古怪,從小就不愛哭,這一點,像極了當年的爺爺,自然的,爺爺對於這個小兒子也更加關懷有致,每天下了班回來,就是直奔孩子,又是摟著又是抱著,生怕這孩子讓人搶去一樣。

雖說明擺著看出爺爺偏愛這個弟弟,可我那大伯,天生是個心地良善的人,從不會因為這個覺得爺爺偏心,反倒是更加疼愛自己這個不愛言談的弟弟,處處護著弟弟,生怕他吃不飽一口飯,少喝了一口水。

小三兒四歲那年的一天,發生了一件改變他人生的事。那天,正好是個初冬的下午,大伯帶著剛滿四歲的弟弟,在胡同口和一群孩子們玩,孩子們之間玩的是一種土遊戲,名字我現在已經叫不上來了,規則呢,是大家各自把家裏的柴火,也就是劈柴,拿出來一抱,排列成一行,手裏拿著一塊劈柴扔過去,砸倒最多的就算獲勝,砸倒的劈柴就可以抱回家燒火,看起來有點像土製的保齡球,還有點賭博色彩。

說起這個遊戲,大伯算得上個中高手,他從小就壯實,兩條膀子有的是力氣,那天下午,他一個人就丟了兩抱的劈柴回來,隔壁胡同老張家的兩個兒子大龍和二虎,看不過了,覺得大伯贏了之後耀武揚威的樣子實在讓人不舒服,可哥兒倆加一起又打不過大伯,於是,這哥兒倆商量了一下,就把一直坐在一邊一句話不說的小三兒給揪走了,拿現在的話說,這就是綁票,兩個人想要用人質要挾大伯,用手裏的劈柴來換弟弟。

知道弟弟讓人弄走了,大伯可生氣了,順著牆邊抄起半塊磚頭就打算找這老張家的哥兒倆拚命去,可沒曾想,轉過一個胡同,剛好看見老爹揣著兩隻小手兒蹲在地上不知道正看什麽呢,身邊躺著倆孩子,大伯跑過去一看,正是老張家那哥兒倆,已經口吐白沫不省人事,躺在地上還不停的抽搐。

大伯見情況不妙,知道一定出了事了,把手裏的半塊磚頭往地上一扔,看著瑟瑟發抖的弟弟,以為自己弟弟被人揍了,一把抱起弟弟就往家跑,可到了家才發現,鬧了半天,弟弟一直在自言自語的笑呢,笑的那叫一個慎人,嚇得大伯三爬兩倒的衝出了屋,把屋門還給反鎖了,一邊大喊著,一邊跑去隔壁鄰居家找我奶奶去了。

奶奶正和鄰居家嬸子嗑著瓜子聊天,手裏忙乎著針線活兒,見大伯嚇得魂不守舍,一頭衝進屋裏的樣子,先是一愣,接著,撂下手裏頭縫了一半的棉褲對大伯說:“你跑啥,別叫了,你李奶奶家小孫子睡著呢,有話小聲說,挺大的個子,慌裏慌張的,把你衣服整好了再說話。”

“媽,不,不好了,我弟,我弟他。”大伯是一連幾句上氣不接下氣的,可就是沒說出來到底怎麽了。

“你弟怎麽了?你倆不是跟人門口兒孩子又打架了吧。整天不聽話,說多少次了,你就沒個當哥哥的樣子。”

“媽,不是打架,沒,沒打架,我也不知道我弟他怎麽地了,好像是中邪了,可把我嚇壞了,你快,快回家看看吧。”

奶奶感覺自己大兒子說的話聽起來不老對勁兒的,心想,一定是出了什麽問題了,於是趕忙撂下手裏的東西揪著大伯,也不管身後李奶奶怎麽問,一句話沒說心急火燎的就往家跑,生怕自己的小兒子出了什麽差錯,可進了屋,看見小三兒,正一個人坐在炕邊,哼著小曲兒,手扒著窗戶簷兒,往外不知道看什麽呢。

奶奶見兒子沒事,狠狠的瞪了大伯一眼,可這心裏還是有點放不下,於是端了碗熱水坐到小兒子身邊問到:“小三兒,孝義,你看啥呢?剛跟你哥幹嘛去了?”

“媽,您回來啦,我沒看啥啊,我看我爸呢,我爸回來了。”

奶奶抬頭往窗戶外頭看了看,院子裏沒人啊,況且院門也關著,隔著牆也看不著誰啊,於是她用手摸摸這孩子額頭,也不發燒啊,看樣子也挺正常的,這端著碗大口大口的喝開水,按理說沒病啊,怎麽滿嘴說開胡話了,看這孩子表情一反常態,奶奶這兩隻手可就哆嗦成一個兒了,兩條腿也開始突突起來。

可就在奶奶瞎琢磨的功夫眼兒,爺爺一推院門,進了院了,兩步推門進了屋,這一下可把奶奶給嚇壞了,一屁股就坐到地上了。

爺爺一進屋,發現奶奶坐在地上,哈哈一笑說到:“老婆子,你這想起什麽來了,這大清朝都滅了多少年了,怎麽又想起來老爺回家給請安這一套了。”

“你,你快別胡說八道了,你兒子可把我嚇死了,你趕緊看看他吧,別再是得了什麽病了吧。”奶奶說著把爺爺拉到一邊,一五一十說了剛才的事,又把大伯勝平拉過來做了補充,大伯則把在外麵胡同裏發生的種種實情,詳細的和老兩口講述了一遍。

奶奶聽完是頭昏腦漲的,一下坐到椅子上就站不起來了,覺得自己這小兒子,一定是得了什麽怪病了,可爺爺眼珠兒一轉,馬上就明白這裏麵的道兒道兒了,他心裏清楚,這小兒子自己果然沒看錯,有點斤兩,可心裏高興,嘴上不能說,還得裝出一副著急上火的樣子,於是他小聲對奶奶說:“我覺著咱們家小三兒啊,弄不好是得了撞客了。”

奶奶一聽撞客倆字,當時差點沒昏過去,一把揪著爺爺的衣領子就說:“老頭子,你可別胡說八道的,這都解放多少年了,哪還有那事啊,主席說了,新中國不許有那些牛鬼蛇神的,這可是咱家兒子,你別說話著三不著兩的,咱兒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你完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