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的祕密。”

“請問,您是何思遠醫生麽?”

午飯的時間,何思遠被叫住了。

“是的,我是何思遠,不過目前的身份不是醫師而是病號……”將包著重重石膏的胳膊指給對方看。

“總之,如果您是何思遠的話,就請和我到旁邊說話。”

對方完全沒有幽默細胞的繃著張臉,看了看對方出示給他看的警員證,何思遠愣了愣,和對方去了偏僻的地方。對方找他的原因是他家的老房。

“您自從搬離後再也沒有回來那裏,是麽?”打斷何思遠的沉思,一旁的警察問道。

“嗯,快十年了,那裏環境不太好,又是震後臨時修建的老房,所以買到新房子之後我們很快就搬開了。這房子也不好轉手,所以就留著出租了,您看,那裏大部分戶主都是這麽做的。”

臉上掛著得體的笑容,何思遠回答,小心翼翼將自己的石膏胳膊放在桌子上,何思遠看著警察遞給他的照片,看到什麽的瞬間忽然挑了挑眉毛。

“哎?那裏怎麽有截繩子?”指著照片上吊扇上懸著的繩子,何思遠偏了偏頭。

“咳!實際上,那個就是我這次特意找您的原因,幾天前,那裏發生了一起命案……”

那名警察將事情的原委娓娓道來,全部聽完,何思遠愣了很久。

“……何先生,您有在聽麽?”那名警察叫了很久,何思遠才醒過來。清醒過來的何思遠有些恍惚。

“抱歉,我在聽,隻是……太……太不可思議了,電視裏才發生的事情,居然發生在離我這麽近的地方……”

“是的,確切地說,是發生在您的房間裏。”警察沉聲說著,那雙不大卻有神的眼睛閃過一道精光。

“……不、請不要說的這麽嚇人好不好?我隻是個普通市民。”幹笑著,何思遠提了提衣領。原本還沒有覺得什麽的事情經過別人的提醒,一下子鮮活了起來,視線忍不住重新移向手中的照片,看到那截繩子,那裏曾經掛了一具少女的屍體……

“普通市民麽?發現屍體的人可也是普通市民。”而且比自己這個暈倒的正牌警察還膽大,想到這兒,年輕的警察咳了咳,慌忙屏蔽掉自己這段不光彩的曆史,“您受傷了?”

“嗯,實際上關於這件事,我已經報警了,幾天前我外出的時候,忽然有車子撞到了我,我一直昏迷,是後來好心的路人送我去醫院的,而撞傷我的人全部逃逸……”

“啊?真是可憐,那個應該是交通科的範疇,不過我回去後可以幫您詢問一下。”

“是麽?那就太感謝了,要知道,雖然我是本醫院的醫師,可是看病也是不打折扣的,這段時間我的存款可是著實大出血了一把——”

於是接下來的話終於轉向正常,那名警察似乎一直想揪出自己和命案的關係,不過想當然的,他什麽也揪不出來,自己和那個死在這裏的少女原本就沒關係。

“……抱歉,出租的事情……我全權委托中介了,而租金一向是轉到父親的戶頭的,他現在身體不太方便,如果你想了解更加詳細的事情的話,還請直接找那家中介,至於那家中介的電話……呃,我有些記不清了,等我回去找給您好麽?我回頭給您電話。”

有禮的和警方交代完,何思遠不再開口,他等待對方主動開口同意自己離開。

“好吧,最後一個問題:何先生,您對何珍這個名字有印象麽?”將筆錄放在一旁,忽然想起了什麽,警察開口。

聞言,何思遠怔了怔,“何珍……何珍?我認識她的……”久遠的記憶伴隨著這個名字一下子湧現,何思遠一時接不下去。

“嗯,我說這個沒有別的,何珍就是這次命案的發現人,你們果然是青梅竹馬吧?她最近回來了,一個女人家一個人住在樓下,又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她在這裏已經沒有親戚,既然你們認識的話,不妨去看望她一下。

“當然,以上純粹是我個人的建議而已,好了,打擾你一個上午真是不好意思,接下來,您可以自由行動了。”對他點了點頭,那名警察露出見麵以來第一個笑容,然後離開。

何思遠卻因為對方剛剛的一番話而呆住了。

何珍?

何珍她回來了麽?

何思遠從小就知道自己是個表裏不一的人。

在別的小孩還不會這個成語的時候,他已經隱隱約約的將這個詞表現的很好了。

何思遠很小的時候,就知道有個和自己年齡差不多的堂妹,住得也近,可是媽媽卻從不讓自己和她玩,提到那孩子的時候,也是一副鬼鬼祟祟、厭惡的表情。

後來終於見到了,是爸爸帶他去的,要他陪她玩。何思遠大失所望,隻是個毫不起眼的小丫頭罷了,一點也不像其他的女孩:香香軟軟,紮著各種各樣漂亮的小辮子。何珍隻是個髒兮兮,頭發長得連臉都看不到的小孩。

別的小孩子都怕她,因為害怕所以欺負她,可是何思遠小時候,對那個總是被人推來搡去的孩子的唯一情緒,卻是好奇。

好奇心加上親戚關係,何思遠成了當時唯一和何珍說話的小孩。

其實還有另外一個原因,不過愛麵子的何思遠不願意承認罷了。他的身體不太好,胎裏帶下來的毛病,偏偏這個年齡的孩子玩的遊戲拚的都是體力,他玩不過人家。

這是好強的何思遠受不了的事情,他和他媽媽一樣,是特別好強愛麵子的人。

所以他就開始每天觀察何珍。何珍和一般的孩子不一樣,別的小孩欺負她的時候,她從來不反抗,可是事後,那些孩子身上總會發生點不大不小的意外。

別人都說何珍這孩子邪乎,不過何思遠卻知道,那些意外是事在人為:比如,小胖子書包裏忽然出來的那些百足蟲,是何珍前天下午在花園裏找了一下午的結果,他還幫著抓了兩條呢。

不過何珍身上確實有些何思遠理解不了的東西。比如,隻認識自己名字的何珍,有時卻能寫出長長的,他看不懂的東西,大人們說,那叫文言文。

何珍總是低著頭,像是怕著什麽一眼,她不和任何人說話。

她有一隻黑貓,黃色眼睛,烏黑毛皮的黑色老貓。

別人都咪咪、咪咪那樣叫喚的老貓,何思遠卻知道牠有個特殊的小名:爸爸。

沒有人的時候,何珍會小聲的叫那隻貓“爸爸”。

何思遠知道,何珍沒有爸爸,她爸爸在她出生前就死了,在她媽媽剛剛懷上她的時候。老人們說那叫“陰胎”,不吉利,可是何媽媽卻堅持生下了何珍,但是燒了何爸爸有關的一切,包括所有的照片。

何珍被其他孩子欺負的很大一個原因就在於這個,何思遠聽過別人說何珍是“沒爹的野種”。

“我見過爸爸的。”有次被欺負之後,何珍卻忽然開口,“我爸爸一直都在我身邊。”

何珍喜歡畫畫,何思遠見過何珍畫的她的爸爸,雖然小孩子的手筆很抽象,不過何思遠還是分辨出那是個穿軍裝,有小胡子的大個子男人。

事後,何思遠在自己家見過一張照片,他爸爸和一個男人的合影,照片上站在何思遠爸爸旁邊的,是個穿軍裝,有胡子的男人,看到照片的時候,何思遠問了一句,他媽媽告訴他,那是何珍的爸爸。

從此何思遠就覺得何珍真的很神奇。

那個時候,他還不懂得恐懼。

然後,恐懼鋪天蓋地的來了。

地震。

對於那場地震,何思遠的印象其實不是很深,他隻記得那個時候,他本來與何珍一起坐在樓下,前麵有好多小孩子在搶一顆皮球,他們不願意跟他和何珍一起玩,他就和何珍一起逗貓。

也不知怎麽了,那貓忽然尖銳的叫了起來,黑色的毛也全部豎了起來,那樣子可怕極了!那貓就那樣跑走了,何珍愣了愣,很快的追了過去,他不想一個人留在那裏,也跟著跑了過去。

黑色貓兒在前麵跑,他和何珍在後麵追。

街上好多狗在吠,吠的凶極了!天上也忽然出現了好多黑色的鳥。

他不知道那是怎麽了,他心裏非常不安,隻好跟著眼前的何珍,拚命追趕那隻黑貓。

那隻貓最後停在了一片空地。

“嘿!抓住你啦!”滿頭大汗的何珍正要喊出這句話,忽然——

伴隨著這句話,就像驗證何思遠的不安一般,地麵開始劇烈的抖動,非常激烈的抖動,街上忽然傳來了好多聲音,有人喊:“地震啦!地震啦!”

於是,兩個孩子傻眼了。

越來越激烈的震動,他們聽到樓房倒塌的聲音,孩子的哭聲,人們的慘叫——

他們什麽也不知道了,隻好緊緊抱住彼此。

過了好久好久,他們聽到了大人的喊聲,有人把他抱起來,說:“這邊有幸存者,是小孩子!天!他們一點也沒受傷!”

是的,他們一點也沒受傷,可是後來,何思遠知道,當時,樓下搶皮球的那些孩子,全部死了。被忽然倒下來的樓壓到,一個也沒活。

大人說,如果不是他們倆去那塊平地玩,他們肯定也……

大人們還說,那塊平地,是本次地震中受影響最小的地方,那裏平時很少人知道……

何思遠卻隱約知道,如果不是那隻黑貓,如果不是那隻黑貓帶著他們……恐怕……

因為這場地震,何珍的另一個與眾不同的地方也展現了出來。

一開始是因為何珍的黑貓,那隻貓,在地震中不見了,營救人員發現他們的時候,說並沒有看到黑貓。

何珍聽到消息就開始掙紮,她到處跑,直到路過一片廢墟,她忽然停住了,然後開始搬石塊,身後追趕她的大人想要把她拉開,可是何珍一直掙紮,大人問為什麽,何珍隻說她的貓在這裏。

對於所有人來說,這是匪夷所思的,可是在何珍挪開某塊石頭,露出黑色毛皮的一角的時候,那個營救人員也加入了何珍,搬開最後一塊的時候,何珍抱起她死去的貓咪,嗚咽出聲。

沒有人知道為什麽何珍知道牠在那裏。

“胖子的奶奶在那邊,往前……有張永平的媽媽……”

小小的指頭指著,營救人員將信將疑,卻抵不過那些聽到人名瘋了的家屬。

挖掘!挖掘!然後……

那裏果然發現了何珍說的那些人,不過,都是屍體。

何珍發現的,都是屍體。

“我看到的,我看到他們在那邊看著我……”麵對大人的追問,何珍最後隻說了一句。

何珍漸漸成了一個禁忌的名字,沒有人願意自己認識的人的名字從她嘴裏吐出。

何珍的媽媽抱起女兒,自覺的去了帳篷最偏僻的地方。

何思遠看看自己的爸爸,最後還是沒敢追過去。

大人們忙著災後重建,小孩子卻懂得尋找新的樂趣,災後的大家都住在一起,原來不認識的孩子們紛紛玩在了一塊,何思遠也認識了新的朋友,隻有何珍,每次看到她,她都是一個人坐在帳篷裏,呆呆的。

她媽媽不讓她出去,何思遠想她一定很難過,她的貓不在了,他又不理她……

可是他不敢過去,那是他第一次知道什麽叫害怕。

何珍和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樣,何思遠第一次那麽覺得。

何思遠的媽媽在那場地震失蹤,爸爸一下子老了十歲,何思遠知道自己必須學著盡快長大。

災難終於告一段落的時候,當時一起玩的小夥伴分開了,大家一起埋了一個盒子,大家把自己最重要最心愛的東西埋在了一起,約好長大了以後一起挖出來。

他們的願望沒法實現了。新的房子起來了,就在當時他住的那個帳篷區,就在他們埋下時空膠囊的地方,他家在那裏分到了一套房子,何珍家也是。

再後來,大家從災難的陰影中走了出來,上學的上學,上班的上班,爸爸帶來了一個阿姨,說從今天開始,那就是他的媽媽。

新媽媽很和藹,做的飯菜也好吃,可是完全不知道他喜歡吃什麽。

那天晚上,何思遠把頭埋在被窩裏哭了一個晚上。

新媽媽有了孩子,何思遠看起來很高興,心裏卻擔心家裏有了新孩子就不要自己了,然後,就像聽到他的心聲一般,新媽媽的孩子沒有了。

新媽媽傷心了一陣子,然後重新振作起來,沒法再有自己孩子的女人,從此專心致誌把他當成自己唯一的兒子,從此對他很好很好。

雖然開始了新的生活,可是災難時何珍的表現卻印在了每個大人心裏,大家紛紛疏遠何家,後來,何思遠聽說何珍她們要搬家了。

“我們要搬到很遠的地方了,以後見不到了,你要保重。”那天晚上,何珍跑下來,敲了自己家的門,她是很晚來的,那個時候周圍不會有人經過。

“何思遠再見,叔叔嬸嬸再見。”何珍說完這句,走了。

何思遠的爸爸搖了搖頭,最後也回去了。

站在門口,何思遠的身子卻開始顫抖,看著何珍即將消失在樓梯處的身影,他追了過去。“你……你看到……我媽媽了對不對?”

何珍烏黑的瞳仁靜靜盯著他。

“你看到的不是那個阿姨,是我媽媽對不對?”

何珍沒有見過自己的新媽媽,不會叫她嬸嬸,而何珍一直叫嬸嬸的是——

“她穿著白花紅底的裙子,上衣是白色襯衫,雖然臉色有些青,不過看起來……很好。”何珍輕輕地摸了何思遠的頭。

何思遠卻知道何珍的意思。“我媽媽……我媽媽死了對不對?你可以看到她……就說明她死了對不對?”何思遠說著,熱流從眼裏不斷滾落。

“不管如何,她一直在你身邊。”輕輕說完,何珍又摸了摸何思遠的頭,最後頭也不回的離開。

於是,在媽媽失蹤五年之後,何思遠終於承認了母親的身亡。

他知道,媽媽一直在他身邊,保佑著他。

從此,何思遠的生活一直很順。

升學順利,上了班升職順利,就連買個*,中獎機率都比一般人高。

何思遠想,現在自己應該算是自己小時候想成為的大人了。

警察離開後,這裏就剩下他一個人,原本還覺得狹窄的地方一下子寬敞了起來,過堂風穿過,有點涼涼的。他的手機這個時候忽然響了,接完電話之後,何思遠慢悠悠扶著胳膊站起來,慢慢離開。

走到醫院門口,外麵不知停了多久的車子向他鳴了一聲喇叭,車門隨即打開,裏麵跑出一個女人,那是他的未婚妻慧美,因為他的手不方便,所以這段時間一直都是她開車接送他。

何思遠現在住在一棟距離市中心不遠的新公寓裏,和慧美一起。因為某些緣故,他們暫時還沒有結婚,不過也就差那一張結婚證書而已,兩人早就已經住在一起。

何思遠現在住的房子就是為了結婚買的,三室一廳,對於他一個剛開始工作的年輕人來說,房貸稍微吃力了些,不過這麽年輕就能擁有自己的房子,感覺還是很不錯的,何況自己的職業原本就是越老越吃香的職業,還清房貸就是早晚的事情。

“思遠,你剛才去見誰了?”發動車子,慧美目視前方的同時忽然開口。

“一個男人,你不感興趣的。”本來還想說對方是警察的,後來想了想,那個身份說出來反而讓人大驚小怪,所以最終何思遠選擇了一個模糊的說法。

慧美果然不吭聲了。

不知道女人是不是都是這樣小心眼,慧美經常會忽然問自己一些奇怪的問題,類似今天和誰在一起之類的,不過大凡都是自己身上有跡可循的時候發生,比如不小心沾到口紅印,或者身上有女士香水的味道,今天……今天自己身上能有什麽呢?

從到處都是消毒水味和細菌的醫院回來,走進自己現在住的這所寬敞明亮、完全符合使用理念的住所時,何思遠感覺一陣放鬆。反正已經請假了,幹脆順勢休息下去。

靠在沙發裏,何思遠疲憊的閉上了眼睛。大概是沙發太舒服了,他竟然這麽睡著了,等到他被飯菜香弄醒的時候,已經是三個小時以後了。

“今天上午不是沒去醫院麽?怎麽還這麽累?”

慧美的聲音從廚房傳來,何思遠愣了愣,然後繼續伸到一半的懶腰。

“你打電話去我醫院了?”他不經意地問。

“嗯,隻是想問你晚餐想要的內容而已。”

慧美回答得很平靜,一周之內,她這樣的問詢電話大概要有十四通,同醫院的同事都羨慕他有個如此願意伺候老公的老婆,隻有何思遠心裏有點不以為然。

還有一點點被監視的不悅。

“去洗澡吧,我放好水了,這幾天你一直沒法沾水很難受吧?你洗完我們就開飯。”迅速將話題帶開,慧美不再說話。

何思遠於是慢慢移動到浴室,浴缸內果然已經放好溫度適宜的熱水,換洗衣物也擺在裏麵,快要用完的、何思遠喜歡的洗發精旁邊,也擺了一瓶一模一樣的新的洗發精。

不可否認,慧美是個貼心的女人。

看著慧美小心翼翼用保鮮膜將自己身上所有有繃帶石膏的地方裹上,何思遠安靜的不出聲。

“閉眼。”

然後慧美一聲令下,何思遠閉上了眼睛。

閉著眼睛一邊想事情,一邊享受慧美力道適中的洗發服務的何思遠自然看不到:順著泡沫一起滑入下水道的,那幾縷絕對不屬於他的,長長的頭發。

何思遠沒有注意,可是幫他洗頭發的慧美卻注意到了。

“你身上哪裏來的長發?”

聲音一沉,何思遠知道這是慧美發作的征兆,不過像往常一樣,他還是不吭聲。

慧美從來不歇斯底裏的糾纏,而是慢條斯理的纏,如果不能得到滿意的答複,她就會無止境的用各種方法,在各種事件上不斷重複提問一個相同問題。今天的問題就是浴室內的長發到底是誰的。

和時下喜歡長發飄飄的女人不同,慧美從來不留長發,開始還覺得那樣清爽,後來何思遠就開始忍不住懷疑,慧美這樣做是為了方便檢查自己的緣故。

任憑慧美怎麽盤問,何思遠一聲不吭,末了慧美開始大吼大叫。

“你等著!我明天就把這頭發帶到工作室去查,你——”慧美是警察局法醫科下屬的一個實驗室的工作人員,所以她說出這樣的話,還是很有分量的。

慧美還要繼續叫,何思遠騰地站起來,用力奪過慧美手中的頭發徑自走人,任憑慧美重重地摔到地板上而充耳不聞。

何思遠進入自己的臥室,鎖門,門外不久便響起乒乒乓乓的聲音,對於慧美砸東西發泄的手段習以為常,反正那個家夥發泄夠了就會自己收拾好,沒有什麽可擔心的。何思遠看了手中的長發一眼,半晌,將那頭發的末端用打火機點著。

“媽媽……太可怕了不是?”何思遠看向床頭櫃的照片,照片上,一個抱著小男孩的女人含蓄的向他微笑,一如往常。

何思遠關上燈,閉上眼睛,看起來像是睡了,外麵砸東西的聲音慢慢停了,不久傳來輕輕的掃地的聲音,又過了一會兒,什麽聲音都沒有了。

淩晨的時候,天還黑著,何思遠從**爬起來,拉開自己臥室大門,門板上貼了一張卡片,上麵寫了“對不起”幾個字,還有一個可憐兮兮的哭泣小人頭。

何思遠將卡片收起,放輕腳步,穿好外套鞋子,竟然出了門。

走出自己住的地方很遠,他在路上招了一輛出租車,說了一個地點之後,司機發動車子,司機是個愛說話的人,和何思遠試探性的嘮叨了幾句,後來看何思遠一直不吭聲,也就意興索然的收了口。

半小時之後,司機將何思遠送到了目的地,目送出租車走遠,何思遠看了一眼四周,然後從之前下車的地方走遠,越走越偏僻,最終來到了住宅區深處,那棟孤單的破樓前方,整棟房子隻有三層的某層有微弱的光芒。

麵對黑暗中詭異的樓房,何思遠隻是靜靜矗立在它之前。

過來這裏的途中他路過了一輛車子,那輛車子他上午見過,就是過來見他的警察開的車子,不過此刻那輛車子卻是空的,那名警察大概……是在三層吧?和何珍在一起。想到這兒,何思遠的視線在三樓的位置頓了頓,那裏,果然有微弱的光芒。

移開視線,何思遠邁開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