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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先生剛剛從我的前方路過?
不,我已經離開塔羅會,以後不能再以對方的塔羅牌代號稱呼了。
奧黛麗在心中默念了一遍對方的名字:“埃姆林·懷特先生站在費內波特人這邊?又或者,他的態度是中立……月……懷特先生並不是一個很有心機,會把事情藏在心裏的人,所以,他在上一次的塔羅會上隻詢問了‘月亮’,完全沒有談到這樣的問題,就代表大半個月前這裏還是一切正常。”
半個月裏,肯定有非凡力量參與!
居然沒人管嗎?
但是,這種教會之間的事情,國家之間的事情,我不應該考慮如何介入或者解決。
奧黛麗對自己的認知很清晰。
自己的目的隻是以正常手段前往霍爾家族的那片領土,調查村落裏存在的不正常巨龍崇拜。如果不是希望順便讓蘇茜來消化魔藥,她甚至可以在社交季開始前在物色目標,偽裝成一個和霍爾家族熟悉的貴族,這才是她這個層次的非凡者應該做的。
我隻是來做任務,做完就走,不是來解決社會矛盾,也不是來做調查,隻是一個看客……所以,這件事情與我無關,不僅如此,我甚至應該考慮如何利用這件事情,來讓自己獲得一些利益。
“如果因為越發激烈的矛盾而無法順利訂婚,那他肯定會對蘇茜敷衍。”
“在這種情況下,想要讓康納德子爵對蘇茜有好感,我應該表現出對加入雷霆教會的向往。”
但是,她的目的隻是留在社交場,並且和霍爾家族打好關係以獲得邀請,這麽做可以帶來的利益微乎其微——父母親本來就已經改信過一次,爸爸能看得明白費內波特帶來的巨大商機。
與此同時,他很早就發現了康納德子爵的財政危機,如果他得知蘇茜其實是費內波特的富商的女兒,家裏能夠輕鬆拿出數十萬鎊,肯定會至少詢問一下生意,尋求合作……而蘇茜的“母親”是費內波特的對外貿易工廠主人,“父親”則是一位銀行家和投資商人,剛好能夠跟爸爸的產業對接。
當然,希伯特還沒有訂婚,爸爸肯定不會就這樣直接給一位未婚的少女發下邀請。
作為遮掩,他至少會一起邀請康納德子爵,並且多和他走動,這樣一來,我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奧黛麗冷漠而平靜地想著。
這才是她給蘇茜一個富有商人之女的身份的原因。
作為和他們一起生活了十多年的女兒,奧黛麗清楚他們的所有個性和想法。因此,在現在,奧黛麗也能相當務實地想,如何利用這些個性和想法來推進自己的任務。
她清楚自己依然有著心軟存在,盡管利用,卻還不願意傷到自己重要的人的生命。
“按照赫密斯的要求,我不僅僅是要調查那座有著綿延不息的巨龍崇拜的村莊赫德拉克,我還需要……讓魯恩變得混亂,他們想要的是雷霆之神的死。”
奧黛麗閉上了眼睛,稍微平複了一會兒心情,重新回憶起自己的夢想。
“……這是戰爭,還是我親手參與推動的戰爭……我已經是半神了,到那時,就讓父親、母親和希伯特,在我負責的地區裏,作為普通人生活下去吧。”
生活方麵肯定不會讓他們遇到困難,至於經濟方麵……維持在當地的平均水平應該就可以了。
父親他們早在當初被空襲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遠走他鄉的準備。他準備聯絡國外的親戚,以銀行的股份和自己的家產為交換,保留爵位去國外過次一級或者次兩級的生活,那應該也不會介意前往因蒂斯的小鎮居住。更何況奧黛麗負責的是重建區,那裏的設備更好,城市更新。
她隻能做這麽多,奧黛麗知道世代都當慣了貴族的父母和哥哥肯定會對普通人的生活大有怨言,不過這就不在她的操心範圍之內了。
她都能忍受南大陸的醫療條件,忍受病人對自己的口不擇言,言語冒犯,能夠忍受他們的血,甚至是嘔吐在自己身上,那奧黛麗覺得自己的親人肯定也能忍受這些,接受生活。
“雖然讓蘇茜和費內波特割席沒什麽好處,但是……”
“我應該想辦法利用費內波特和魯恩的矛盾。”
想到這個,奧黛麗茅塞頓開。
她突然就明白了,明白為什麽兩國人民的矛盾有這麽明顯的推動和非凡力量參與痕跡,但卻沒有人阻止了。
“這——我的行為如果開展,肯定會給埃姆林·懷特先生帶來影響。”
而且肯定是壞的影響……因為她的選擇肯定是激化矛盾。
奧黛麗突然感覺很奇怪,如果埃姆林·懷特感覺到煩惱,肯定會去塔羅會上訴說,那麽必定會讓塔羅會注意到這裏的不正常,緊接著就是休和佛爾思都還住在這裏……離開了塔羅會之後,奧黛麗的一個情報渠道被封鎖了,她突然體會到了站在塔羅會成員對立麵的人是一種什麽樣的感受。
完全未知,完全莫名其妙。
奧黛麗決定暫時不要嚐試激化矛盾。
“負責這裏的赫溫·蘭比斯肯定也接到了赫密斯的任務要求……”
想到這裏,奧黛麗忽然想要回頭,回去看看剛才那些聚集起來的平民有沒有被心理方麵的非凡力量影響,但這個想法剛一冒出來,就被她自己否定了。
是,奧黛麗意識到大概不想把平民卷進來的人可能隻有自己,而對大部分有著目的的人來說,平民都是最好的槍和道具,即便真的有“觀眾”施加的心理暗示又怎麽樣,她要去貝克蘭德一個一個尋找,然後一個一個幫忙解除嗎?
“……”
當然。奧黛麗對自己說。
她的目標一直是幫助他人,那麽操縱平民互相傷害就違背了自己的信念。除了自己主觀不願意平民被惡意引導操縱之外,奧黛麗還有自己的理由:那就是平民對上層的影響是有限的,從自己收到的情報都沒有提及這一點就能看出。
如果一定要選一個操縱引導的目標,奧黛麗會立刻將自己的視線轉向貴族。
“蘇茜。”
“什麽事?”正在閱讀雜誌的蘇茜抬起頭。
奧黛麗低聲說道:“……改變一下方針,我需要你適當地顯露一些非凡者的力量。”
“你要吸引誰嗎?”蘇茜一下子就明白了奧黛麗的想法,“可以不用告訴我目標的身份,防止我在目標靠近的時候做出特別的行為。”
“不,沒關係,我可以直接告訴你,我們的目標增加一個,他是赫溫·蘭比斯。”
“原來是他。”蘇茜的眼珠轉了一下,已經想起來了對方的身份,“你想要跟他合作嗎?”
“差不多,其實是我有一些話要對他說……嗯,正好,你的身份來自費內波特,說你是那邊的心理煉金會成員也完全沒問題,隻要報出‘懶惰’小姐的身份就行。除此之外,我和他現在序列相同,我會竭盡所能地嚐試不在他麵前暴露自己的身份,這對我來說也是一個挑戰……”
說話之間,馬車路過某條街道的時候,奧黛麗突然看見了熟悉的街景,不由自主看向了窗邊。
她們正路過一個她分外熟悉的建築,那是佩斯菲爾街22號,是奧黛麗的“魯恩慈善助學基金”。
“……蘇茜,現在是八點半了吧?”
但這裏的大門緊閉,門依然上著鎖,內部的擺設看起來空了許多,也沒有人來開門。
在奧黛麗還管著這裏的時候,她和裏麵的工作人員們都非常忙碌,早上八點的時候她們已經坐在辦公室裏開始整理文件,晚上往往還需要加班一會兒才能完成當天的工作——每一天都熱熱鬧鬧,熱火朝天,每一個平麵都擺著需要用到的檔案和文書,哪裏有讓它們放著落灰的功夫?
奧黛麗想起來了,雖然自己才離開了半個月,但是在空襲過後,她就已經很少有機會來自己的基金會了。
……她一周來一次,來的時候,隻要能看到員工們的熟麵孔,知道他們還在工作,就放心了。
蘇茜也看著這個建築,她以前也給奧黛麗幫忙代班過,看到現在奧黛麗臉上的表情,她趕緊問車夫:
“那是什麽地方?都八點半了,還不來上班嗎?”
“什麽?”
車夫疑惑了一下,隨後大概是看了一眼蘇茜小姐說的地方,便緊接著回答道:
“那裏從上周就宣布破產了,當然不會有人來。”
這……蘇茜看向奧黛麗,隻見對方的側臉上已經沒有了笑容,表情平靜地重新把窗簾拉上。沒有悲傷也沒有憤懣,仿佛一個剛好路過的人。
……
羅思德群島。
“那些大個子就這麽走了……”
達尼茲趴在桌上,一邊給海神教會的文件蓋章一邊唉聲歎氣:
“整個小島都空下來了,吃的喝的玩的也賣不出去了!我也想回去找船長了。聽說這個月,‘黃金夢想號’找到了一條新的前往神戰廢墟海域的路線,我好想過去和船長一起冒險啊……”
難得沒有手頭的事情要忙的阿爾傑正在眺望窗外的海平麵,聽到達尼茲的話語,他轉過頭,打發時間般問道:“你想去弗薩克嗎?”
“啊?”
達尼茲以為對方會問關於“黃金夢想號”和“冰山中將”的事情,結果居然是這句話,他隻好想了想,緊接著就用力搖頭:“不!我對那些粗魯野蠻的大個子一點興趣都沒有,聽說弗薩克沿海的人最喜歡的工作是當海盜,我對弗薩克的酒感興趣,但也僅限於酒。”
“可是我看你對白銀城的人倒是挺有耐心的。”阿爾傑自言自語。
“他們挺單純,逗起來好玩,就是吃得太多了,要不是船上帶的吃的多,我們回來的時候沒準隻剩一塊甲板了。”達尼茲聳肩,轉而問道,“你是有什麽消息了嗎?”
“有,但不太確定,或許我們不久之後也會跟著他們前往弗薩克。”阿爾傑心裏還惦記著“愚者”先生許諾給自己的“海神權杖”,“你不想晉升嗎?”
“船長早就說過我可能不適合這條途徑。”達尼茲哼哼著,“我晉升序列7的時候都差點失控,難道沒告訴你嗎?我對晉升沒什麽興趣,我在老家買了好幾棟房子,最近還投資了一個莊園,我隻盼著趕緊退休,回去給老爸老媽養老,最好還能帶個女朋友回去……海神教會不是終身製吧?”
“我想……或許,是的。”阿爾傑開口。
“不要啊——”達尼茲嘴上哀嚎著,手上卻依然飛快地蓋著章。
阿爾傑沒有理會神使的哀嚎和心理活動,他沒有要養老的人,也沒有想退休的心,偶爾會牽掛一下戴裏克,但戴裏克也是個大人了,他肯定能夠和東大陸的人們在弗薩克獲得新的生活。阿爾傑每天都忍不住看著窗外的海麵,他好奇北方的國度,也迫不及待地想要趕緊前往就職,真正地建造起一座屬於“愚者教會”的教堂,然後拿著神賜的聖物和權柄,成為這個教會的教皇。
又或者,他會擁有弗薩克式的稱呼,人們將稱呼他為大牧首。
無論怎樣都好,為了那個位置,為了那個位置所匹配的力量,他願意赴湯蹈火,用盡渾身力氣。
……
“海神?真的嗎,什麽時候有了這麽個神?”
“真的有,聽說是南方海島上的神,信仰祂,每天念一兩次,就會有大魚主動跳進你的網裏。”
“真的嗎?公告牌上不是寫了……”
“不念完整的尊名!隨便念一句就可以了……試一下,萬一有效果呢?聽說另一條街的那個老吝嗇鬼念了兩天,結果在海邊釣魚的時候釣到了胳膊那麽長的大魚,你家已經三天沒開火了吧?”
穿著打著補丁的破棉服的人愣了一下,左右看看,咬著牙低聲說道:“我回去試試。”
“快回去試試吧!命重要還是信仰重要?”對方苦口婆心地低聲勸告,“我也是看在你是十多年鄰居的份上才把這個秘密告訴你的,你可不要……現在念海神的人可多著哩,你也不用擔心被舉報,要是真有人跟宗教裁判所舉報,我們這條街一個都跑不了……”
“這麽多人啊……”那人嘀咕著,不太自信地從對方手中接過了一個畫著抽象曲線的紙條。
TBC
……
收音機嘩嘩地運作著。
一些模糊不清的都坦語喊話像是在水裏發聲似的,含糊不清地響起。
“這麽快?河道已經挖出來了四分之一?”愛德華趕緊放下報紙抬頭看了一眼日曆,“20天的時間就做了這麽多,比我想的快多了,那豈不是說再過兩個月這條河就能完工了,信仰的力量真是強大。”
相應的儀式不一定會有效果,但“永暗之河”給了這樣的啟示,它就應該真的會出來。
出來之後它要是直奔班西就好了,不過大概率不可能這樣做,還需要給外界的災難做一些催化。
“……你們知道你們在給自己挖掘終結的那一天嗎?”
“不,如果知道了,說不定會挖得更加起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