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抱屈的、賀喜的
“怎麽會這樣？”王蔓如聲音並不高，但那種又憤又怒又不敢置信的情緒卻絲毫沒有減少，她看著敏瑜，道：“皇上怎麽突然為你指婚，指的還是八竿子都打不著的楊瑜霖？”
“楊瑜霖年過二十仍未成親，勇國公便到皇上麵前求了恩典，然後就這樣了！”敏瑜看著為自己而憤怒的王蔓如，心裏升起一股暖意，她終究還是有會真心為她著想，真心對她好的朋友的，不算寂寞。
“他年過二十沒有成親關你什麽事？關勇國公什麽事？”王蔓如的兩眼冒火，道：“他是什麽人？是大齊最年輕的副將，所有的軍功還都是靠自己拚殺來的，與恩萌無關，前途大好，都有人將他和年輕時候的勇國公相提並論了，說隻要不出意外的話，他將來封公列侯不成問題。就這點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京城不知道有多少人家已經不顧及楊家的名聲，想要和楊家結親，他又不是娶不到妻子，為什麽非要你？光是我知道的，就有好幾個姑娘躍躍一試的想要找機會和他結識……”
“所以，應該說我很幸運，什麽都不做就被指給了他，不是嗎？”看著義憤填膺的王蔓如，敏瑜淡淡的一笑，接旨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一天兩夜，這段時間，除了昨夜之外，她一直在思索，在應對，在煩擾，而現在，她卻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用一種坦然的心麵對這樁婚事，起碼對方是楊瑜霖，是前程看好的少年將軍，還是一個對她印象極好，能夠為她考慮一二的人，而不是什麽都提不起來的紈絝子弟或者像曹恒迪那樣的繡花枕頭。
“幸運什麽啊！對別人，是求之不得。對你應該是避之不及！”王蔓如氣得都要跳起來了，她瞪著敏瑜道：“你被指婚了，那麽九殿下怎麽辦？”
“他？”敏瑜的心微微一顫，想起了皇後娘娘說的九皇子之前為自己做出的決定，想起了九皇子為求皇上收回旨意跪暈過去，想到昨日自己出宮之後他都還在上書房外跪著……這一切的一切都讓她既感動又傷心。她的眼淚嘩的就掉了下來，道：“蔓如，他的一切和我沒有關係，也不能和我再有什麽關係了……”
王曼如慌了，在她的記憶中。敏瑜連開懷大笑的時候都很少，像這種忍不住的流淚的樣子就更罕見了，她著急的拉著敏瑜的手。關切的道：“怎麽了？到底怎麽了？是不是……指婚的事情是不是他鬧出來的？是不是因為那日……他怎麽能這麽小心眼？就算丁二哥那日不給他麵子，那也是他先做錯的，怎麽能……”
“蔓如~”敏瑜打斷了王蔓如的話，搖搖頭道：“指婚的事情和他無關，他也一樣不願接受這件事情。”
“那為什麽提到他你就傷心成……我明白了！”王蔓如這話一說完就知道自己說了傻話。她憐惜的看著敏瑜，道：“你和九皇子這麽多年的情分，卻忽然被指婚給了別人，要是不傷心才怪。”
敏瑜擦幹眼淚，終究還是沒有說九皇子為她做的那些事情，如果沒有意外的話。蔓如是要嫁進許家的，到時候許珂寧就是她的姑母，她不願意因為自己的事情讓她和許珂寧之間有什麽芥蒂。
“敏瑜。這婚事未免也太突然了些吧！”王蔓如皺緊了眉頭，道：“楊瑜霖會求皇上賜婚我真不意外，可是皇上為什麽會把你指給他呢？皇後娘娘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皇上不可能不知道啊！”
對王蔓如，敏瑜卻不想告訴她今上中意的是許珂寧。她苦笑一聲，不答反問道：“你說楊瑜霖求皇上賜婚不意外。這又是為什麽？”
“我不是說了嗎？好些人家看好楊瑜霖的前程，不介意楊家亂成一團糟的內宅和家風，願意將姑娘嫁過去……”說到這裏，王蔓如冷笑一聲，道：“楊家家風是不好，但讓人非議的也隻是寵妾滅妻、妾室當家，和有些人家比起來其實差遠了，起碼楊勇也就一個妾室，就算要亂也亂不到哪裏去。”
敏瑜默然，寵妾滅妻的事情其實還真不少，隻不過想楊勇這樣傻乎乎的將事情鬧到這麽大的卻真心稀罕。
“我還聽說，有人趁著拜年的當口，向楊勇探口風了，都是想要結兒女親家的，大多數都是三品四品的官宦人家，都願意為了楊瑜霖可能的遠大前程賭一把，可惜……”王蔓如的臉上帶了惋惜，道：“楊勇還沒有說什麽，楊家那個趙姨娘就嚷嚷開了，說什麽楊瑜霖要娶的是她的侄女，絕不和旁人結親，將人家給堵了回去不說，還讓人心中生怨。楊勇的正室，楊瑜霖的生母被已故的楊家老夫人和趙姨娘逼死的事情人盡皆知，趙姨娘卻還妄想楊瑜霖娶她的侄女……哼，楊瑜霖怎麽可能低頭，不少人都等著看楊家父子為了這樁婚事反目成仇的戲碼呢！”
“你怎麽知道這麽多？”敏瑜知道王蔓如比自己消息靈通，但她知道的未免也太多了些吧！
“那個……”王蔓如摸了摸鼻子，頗有些心虛的道：“我認識的好幾個朋友都有父母上楊家探口風了，無一例外的都被氣得回來罵人……楊家那個趙姨娘唯恐還有人上門，居然將哪些人家上門探口風給傳了出來，引起一片罵聲……那個，婉婷的母親也上楊家了。”
方婉婷？敏瑜微微一怔，但很快就理解了——方婉婷到下個月就該滿十六歲了，可是卻一直沒有定下親事，方父方母不知道急成什麽樣子，方父是禮部右侍郎，正三品，原本以他的職務和品級，想為女兒找一門合心合意的環視倒也不難。隻是方婉婷極為出眾不說，挑門合適的人家原本就不大容易了，更兼她以前對曹恒迪又存有心思，對父母為自己選定的婚事總是百般挑剔，婚事上一直都極為不順。
“就在前天，皇上下旨的那天，我們幾個人集在一起還說起這事情。當時就有姐妹說，楊瑜霖擺脫楊勇擺布他的婚事唯一的辦法就是求皇上指婚，甚至還有人為哪一家會搶先一步，請皇上下旨指婚而打賭，可這話還沒有過夜，就聽到了皇上將你指給了楊瑜霖的消息。”王蔓如看著敏瑜，道：“為什麽會這樣？是不是因為丁二哥的緣故，楊瑜霖對你心生愛慕，求了勇國公到皇上麵前求恩典的？”
心生愛慕？縱然心情不怎麽好，敏瑜也被逗得笑了起來。可是一笑之後，她卻微微有些發愣，想到了昨日和楊瑜霖的見麵和對話。似乎，好像，他對自己確實是有些不大一樣。她輕輕的甩甩頭，將那個念頭拋開，看著王蔓如。苦笑一聲道：“據我所知，勇國公並沒有在皇上麵前提起任何姑娘的名諱，隻求找一個出身相貌品行才幹都過得去的，而皇上之所以忽想起我，還是因為嫻妃和福安公主特意的在皇上麵前力薦，說我是最合適不過的人選。”
“什麽？”蔓如驚訝的跳了起來。她看著敏瑜，道：“怎麽會？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就嫻妃娘娘那性子，明明知道皇後娘娘喜歡你。九殿下也喜歡你，怎麽會做這種讓皇後娘娘和九殿下都不歡喜的事情呢？還有公主，就算因為曹恒迪的事情心裏有什麽不痛快，就算不顧及我們這麽多年的情分，也該考慮這件事情會給她帶來的影響啊！她們平時是最怕事的。怎麽會……”
“你忘了，嫻妃娘娘和皇後娘娘素來麵上不和的。”敏瑜輕輕的苦笑一聲。道：“以前一直以為她們是心和麵不和，但現在我總算知道了，她們的心也是不和的。據皇後娘娘推測，嫻妃一直對她嫉恨不已，但是卻一直找不到什麽機會算計，惡心她，這次不過是借著皇上的旨意膈應她而已！而公主，她已經認定了曹恒迪，甚至可能已經有了非君不嫁的心思，算計我，不但能討好未來的丈夫和小姑子，也不用擔心我萬一成了皇子妃繼續為難他們，甚至對她頤指氣使。”
“她真是……”王蔓如沒有懷疑敏瑜的話，敏瑜居然敢這麽說，那就一定是有確鑿證據的，她恨恨的道：“為了一個什麽都不是的男人就算計一起長的朋友，她忘了，她才十四歲，她上麵可還有兩個比她年長沒有婚配的公主，就算曹恒迪要尚公主，也還輪不到她。”
“我也是這麽想的。”敏瑜笑笑，道：“我和她也把話說開了，從昨天起，我們就已經不是朋友了，而我也不會就這樣任由著她算計卻什麽都不做。”
“你準備怎麽做？”王蔓如滿眼好奇的看著敏瑜，卻又笑嘻嘻的搖手，道：“別告訴我，我這個人嘴巴不嚴，要是不小心說漏了嘴可就不好了。”
“你啊~”敏瑜輕輕搖頭，對王蔓如十一點辦法都沒有，她輕輕的歎息一聲，道：“該做的我已經做了，但是事情會不會照著我預期的發展，卻不是我能掌握的了。”
信已經寫了，已經送了，但是會朝那一個方向發展敏瑜也不能肯定，但是她卻告訴自己，不管成事於否，事情都到此為止，她不能因為報複將自己變得麵目全非。
“那我就等著看就是了！”王蔓如沒有細問，這時秋喜上前輕聲道：“姑娘，許姑娘來了，因為沒有事先知會，門房沒有直接請她進來，而是請她稍候。”
許珂寧來了？敏瑜的心有些不平靜，很不想見，但是卻還是沒有意氣用事，她點點頭，道：“讓秋霞迎許姐姐過來。”
看著秋喜離開，敏瑜轉頭對王蔓如道：“我有些話想單獨和許姐姐說說，你是先去大嫂那裏坐坐還是怎樣？”
“我先避一避吧！一會我直接回去，不和你打招呼了！”王蔓如笑著道，她今天過來最主要的是擔心敏瑜，現在見過了，知道指婚的事情沒有將敏瑜打倒，她也就放心了。
“許姐姐也聽說了指婚的事情了吧！”敏瑜並沒有在自己的房間或者暖閣和許珂寧見麵，而是將見她的地方安排在了昨日和楊瑜霖見麵的亭子中，四周掛著竹簾，亭子林也放了好幾個炭盆，隻要不掀開簾子，就很是暖和。
“前日晚些的時候就聽說了！”許珂寧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絲羨慕，她看著敏瑜，真心的道：“真是恭喜你，有了這麽一樁好親事。”
“許姐姐覺得很好嗎？”敏瑜看著許珂寧，她相信許珂寧說的是真心話，那日大軍凱旋，許珂寧看楊瑜霖的眼神她還記得，那是一種欣賞到了極點的眼光，她心裏暗歎一聲，如果。被指給楊瑜霖的人是她，她一定不會像自己一樣無法接受卻又不得不接受，可惜……
“不好嗎？”許珂寧反問一聲。她藏住自己眼中的寂寥，道：“楊將軍真的不錯，要前途有前途，要相貌有相貌，聽說這人最是個重情重義的。對身邊的人十分照顧，想必對自己的妻兒也一樣，至於說家風……敏瑜，品行有損的是他的父親，他深受其害，應該會深惡痛絕才是。不但不會像其父一樣，做出寵妾滅妻的事情，說不定。他還會因此不再納妾……”
“世間不納妾的男子並不少，但敏瑜卻從來不敢奢望自己能遇上那麽一個！”敏瑜輕輕搖頭，她知道有的人會矯枉過正，高夫人就是如此，但楊瑜霖會不會矯枉過正連妾都不納她卻不敢肯定。也不抱那樣的希望，對她來說。太高的期望都是錯誤的，她對福安公主從未抱過太高的期望，可是她不照樣讓自己失望了。
“你大哥不就是那樣的人？”許珂寧笑笑，道：“你大哥能做到的，為什麽楊將軍就做不到呢？敏瑜，你這麽好，值得一個男人一生一世隻對你好的！”
一生一世隻對自己一個人好？敏瑜搖搖頭，沒有幾次做出評價，她微微一笑，道：“聽了許姐姐的話，我總算覺得這門親事沒有那麽糟了，你不知道，我娘聽到內侍宣旨的時候都快暈倒了，而我雖然沒有那麽誇張，卻也好不到哪裏去。雖然我二哥和楊將軍是師兄弟，雖然我和石倩倩是好朋友，但是我真的沒有想過，自己和他會有什麽交集，結果……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說了，說陰差陽錯還是說天意弄人。”
“妹妹看起來對這樁親事並不那麽歡喜啊！”許珂寧倒也不意外，她欣賞楊瑜霖並不意味著敏瑜就欣賞，她了然的看著敏瑜，道：“妹妹可是因為九殿下才這樣。”
敏瑜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沒有否認，許珂寧輕輕地拍拍敏瑜的手，道：“我知道，妹妹和九殿下是青梅竹馬，九殿下看起來對妹妹很上心不說，出身也絕對好過楊瑜霖太多，可是我並不覺得九殿下就比楊瑜霖更好。”
“許姐姐何出此言？”敏瑜看著許珂寧，有一霎那都在懷疑，許珂寧是不是已經知道了她可能要嫁給九皇子，為了打消自己的嫉妒，所以才說這些話的了。
“九殿下是皇上嫡子，又被皇後娘娘嬌寵著長大，沒有什麽心機，看起來就是個開朗活潑的，這樣的人很好相處，但是這樣的人當朋友，當竹馬都很好，但如果嫁給這樣的人，可就有的累了。他沒有心機，不能很好的辨認身邊別有用心的人，而他的身份卻又注定他身邊必然充滿了別有用心的人。他開朗活潑，好相處，這樣的話會讓越來越多，因為這樣那樣原因的女人貼近他，而他一看就知道是那種不懂得拒絕的人，不知道拒絕的人，最容易傷害了他人卻不自知。況且，他沒有經曆過任何風雨，隻能算個大男孩，根本算不得大男人，嫁給他，想要全心的依靠他根本就是做夢，不讓你為他掃尾巴，收拾殘局就該謝天謝地了。”許珂寧的評價一點都沒有留情麵，她知道敏瑜對九皇子必然有感情，要不然的話敏瑜不會當著他們的麵也坦然接受九皇子的親近，也知道耒陽侯府一家子都已經默認了兩人之間的事情，要不然的話那日見到九皇子帶著秦嫣然上街，丁敏惟不會那麽生氣護短。她說這番話不是為了詆毀九皇子，而是想讓敏瑜對九皇子幻滅，從而看到楊瑜霖的好，而後好好地和楊瑜霖生活——難得見到一個讓她覺得真的很棒，很好，很男人的男子，就算自己因為種種忌諱，不能與他發生什麽交集，但也希望他能過得好。當然，如果近日被指給他的不是敏瑜的話，她也絕對不會多這個話。
“但是，楊將軍就不一樣了！”許珂寧看著敏瑜，小心的掩飾著眼中的欣賞，道：“他一看就知道是那種吃了不少苦的人，這樣的人最知道珍惜眼前和現在。而且他還是那種頂天立地的大男人，這樣的男人最靠得住了。”
“他是我二哥最敬佩的大師兄，他有那些好我二哥已經在我耳邊念叨了好多遍了！”敏瑜笑笑，看著許珂寧，道：“事實上我也知道他很好，但心理上對這樁親事一時半會的卻還是不能欣然接受。”
“沒關係，你還小，就算已經指了婚，成親也還早了，可以慢慢來。”許珂寧了解的拍拍敏瑜的手，然後輕歎一聲，道：“你說，皇上怎麽會突然起意，將你們兩人湊在一起了呢？看你和九皇子相處的樣子，我還以為你必嫁九皇子呢！”
看許珂寧的樣子，敏瑜就知道，她或許和大多數人一樣，就因為她比九皇子長了一歲，就沒有想過今上屬意她嫁給九皇子，她輕歎一聲，道：“我原來也以為自己會嫁給九殿下，皇後娘娘也一直有這個意思，可是，我現在才知道，那不過是皇後娘娘和我們的一廂情願，皇上從來就沒有認可這件事情。”
“為什麽？”許珂寧沒有細想，本能的反問一聲，道：“你那裏讓皇上不滿意了？家世不錯，長得漂亮，人也聰明，更重要的是你深得皇後娘娘喜歡，九皇子看上去對你的感情也很深……皇上能有什麽不滿意的。”
“皇上不是不滿意我，而是皇上早就已經有了中意的人選，自然看不到別的人了！”敏瑜輕輕的搖頭，講話給說明了。
“誰啊？”許珂寧皺皺眉，敏瑜也不說話，就那麽定定的看著她，看得她心裏有些發毛，而後不自然的笑了笑，指著自己的鼻子，道：“妹妹說的不會是我吧！”
“就是姐姐！”敏瑜坦然點頭，道：“皇後娘娘屬意的是我，而皇上看中的卻是姐姐，所以，在勇國公為楊瑜霖求恩典的時候，皇上就來了一招釜底抽薪，將我指給了楊瑜霖。”
“可是……可是……”許珂寧有些手足無措起來，她真沒有想到事情的真相居然會是這樣的，早知道的話她一定會像鴕鳥一樣將自己埋在沙子裏不出來，而不是這樣大咧咧的上門。她帶了幾分懊惱和不信的道：“我比九皇子還要大啊！”
“顯然，皇上不覺得姐姐稍大一點是什麽問題！”敏瑜笑笑，道：“姐姐不是說了嗎，九殿下就隻是個還沒有長大的大男孩，或許皇上也是這麽認為的，所以，決定找一個比九殿下更大、更穩重一些的，也好為九殿下掌家。”
“可是……可是……”許珂寧真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但是敏瑜沒有半點玩笑的樣子卻讓她不得不相信敏瑜的話是事實，那一瞬間，她想了很多，想到自己年少輕狂，想到這幾年自己的婚事讓父母操透了心，想到暗地裏的那些刻薄話……最後，她卻隻是歉意的看著敏瑜，道：“妹妹，真的很對不起，我真的沒有想到會是自己影響了你的婚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