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不好意思,讓您等久了!”敏瑜見到李安恬便帶了歉意的道,雖然她事前就說了隻有下午才有時間,但該說的客氣話卻也不能少說。

“別這樣說!你這般客氣會讓我不好意思的!”李安恬笑著嗔了一聲,道:“原本就是我給你添麻煩,你能從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我已經很感謝了。”

“好了!好了!都別說客氣話了!”王蔓青笑著來了一句,然後看著敏瑜道:“妹妹餓了吧!恬恬特意吩咐廚房準備了一些茶點,我們一邊吃一邊說吧!”

“好啊!”敏瑜點點頭,她清楚王蔓青和李安恬之間就像她和王蔓如一般,就衝這個也不能再說什麽客氣話,要不然的話該讓人以為她是故意疏遠了,她笑著道:“我正好也覺得餓了!”“吩咐廚房把茶點端上來!”敏瑜不見外的話讓李安恬的笑容深了幾分,側頭吩咐一聲,便又轉過頭來對敏瑜道:“聽蔓青說你不大愛吃特別甜膩的,便吩咐小廚房做了些清淡的,也不知道和不和你的口味,要是有什麽想吃的,別客氣,吱一聲,讓他們專門給你做。”

“嫂嫂知道我的喜好,她既然說了我不愛吃什麽定然也說了我愛吃什麽,安宜郡主不用再麻煩了!”敏瑜笑著道,一貫的謙和,絲毫沒有因為李安恬主動和她交好就故作矜持。

“叫什麽郡主啊!”李安恬又輕輕地嗔了一聲,她看了看王蔓青,道:“我和蔓青打小就混在一起,雖然不是親姐妹,但卻像親姐妹一樣,你這麽叫未免也太見外,太生分了!”

“就是!敏瑜。你啊,就和蔓如一樣,叫恬恬一聲姐姐就好。”王蔓青笑著接過話,這樣的話不管是敏瑜還是李安恬說都不大合適,隻能是由她來說才能這般自然,她笑著道:“瑾澤是肅州都指揮使,封維倫是肅州通判,你們以後見麵打交道的時候可多著呢,總不能一直這般疏遠客氣吧!”

“既然嫂嫂這麽說了,我就不客氣。覥著臉叫聲姐姐了!”敏瑜知道,今日和李安恬見麵其實也談不了什麽,無非不過是有王蔓青在其中。讓兩人加深認識,以後好來往而已!敏瑜原本對李安恬的印象和感觀就極好,自然也願意和李安恬交好,至於李安恬要和她交好是抱有目的的,她卻沒有在意——李安恬這樣做固然是為了封維倫。但對楊瑜霖一樣是有好處的,她又何必小心眼呢?她毫不遲疑,立刻改口叫了一聲:“恬姐姐~”

“哎~”李安恬歡歡喜喜的應了一聲,而後會叫了一聲:“敏瑜妹妹~”

敏瑜脆脆的應了一聲,三女便一起笑了起來,屋子裏的氣氛立刻樂融融的。而這個時候,茶點也擺好了,李安恬還沒有來得及招呼王蔓青和敏瑜品嚐。一個丫鬟進來,上前,小聲的在她耳邊說了什麽,李安恬眼中閃過一絲厭惡,看了那丫鬟一眼。卻什麽都沒有說。

那丫鬟顯然是在李安恬身邊呆了不少時日的,很清楚李安恬的脾性。一個眼神就知道了她是什麽意思,如同進來時一樣,輕巧無聲地出去了,李安恬則若無其事一般的招呼道:“妹妹快嚐嚐,看姐姐這裏的廚娘手藝怎樣?”

這一幕王蔓青和敏瑜都看在眼中,李安恬那一刹那的異樣也都察覺到了,但兩人卻都像是什麽都不知道一樣,笑著拿起筷子去夾看起來就食欲大開的點心。

但是,她們的筷子才碰到點心,便又有人進來了,看著進來的人,李安恬眼中閃過一絲怒意,伸出去的手收了回來,將筷子輕輕一放,冷冷淡淡的看著來人,卻沒有發話。

和王蔓青一樣,敏瑜並沒有收回手,而是夾了一塊點心放到麵前的碗裏,才輕輕的放下筷子,一起看著進來的女子。

這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婦人,長得極美,一身中規中矩毫無特色的打扮都能讓人眼前一亮,要是好生打扮一番的話還不知道是怎樣的迷人。

“婢妾見過少夫人!”李安恬的冷淡並沒有讓婦人退縮,仍舊上前落落大方的行禮,看起來倒像是個極有規矩的,隻是王蔓青和敏瑜都清楚,那不過是表象而已,這婦人要真的是個守規矩的,就不會出現在她們麵前了。

“起來吧!”李安恬的語氣很淡,沒有掩飾自己的不悅,但也沒有再理會她的意思,等她起身之後,便笑著對敏瑜道:“妹妹不是餓了嗎?快點嚐嚐!”

“嗯!”敏瑜笑著點點頭,夾起碗裏的小籠包,輕輕地咬將表皮咬破,將燙口的湯汁倒入小勺中,吹了兩口氣,才將湯汁喝完,而後再咬了一口小籠包,咽下之後輕聲讚道:“真香!”

“不錯吧!”王蔓青笑盈盈的道:“恬恬這小廚房的廚娘是靖王府最擅長做各種麵點的,恬恬有了身孕之後,特別挑食,王妃心疼她,特意派來照顧她的。”

“這樣啊~怪不得這簡簡單單的小籠包都能做得這麽好吃!”敏瑜笑了起來,道:“嫂嫂應該沒少吃這廚娘做的點心吧,和我說說,你覺得那個最好吃?”

“這個!”王蔓青笑著給敏瑜夾了一個韭菜盒子,笑著道:“這可是她做得最好的,就算這個季節的韭菜稍微老了些,但她做的韭菜盒子一樣極好吃,你試試看!”

“嗯!”敏瑜點點頭,咬了一口,嚼了幾下,眼睛便亮了起來,咽下之後笑道:“果然好吃!嫂嫂沒少吃吧!”

“壞丫頭,笑話我貪嘴嗎?”王蔓青笑罵一聲。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和我沒關係!”敏瑜笑嘻嘻的回了一聲,李安恬在一旁笑了起來,王蔓青也忍不住笑了,樂融融的氣氛讓一旁被人當成了空氣的婦人滿是尷尬和不敢表露的憤恨,她忍了又忍,終究還是忍不住的上前一步,道:“少夫人……”

李安恬淡淡的看了過來。臉上的表情很淡,看不出喜怒來,但眼神卻很淩厲,不但讓婦人有一種所有心思被人看透的感覺還讓她心裏發寒,渾身的毛孔都豎了起來,下麵的話哪裏還說得出來?不僅如此,人不自禁的往後退了一步,退到了之前的位置。

王蔓青輕輕的瞟了婦人一眼,李安恬嫁到封家之後她隻來過兩三次,那幾次都是好些姐妹相聚一堂。並沒有什麽礙眼的人過來惹人嫌,也沒有見過眼前這婦人,不過看著婦人的打扮。想來應該是封維倫的通房之類,說不定就是封母塞過來的。

見婦人打住,李安恬便將視線收回,恢複了滿臉的笑容和王蔓青敏瑜說笑起來,婦人心裏恨極。但卻因為李安恬剛剛那一眼,不敢再多話也不敢就此離開找靠山告狀,站在那裏,渾身都不自在起來。

不過,她也沒有站多久,三女一邊談笑一邊吃點心。等到上來的點心嚐了一個遍之後,時候也不早了,王蔓青和敏瑜笑著向李安恬告辭。李安恬不比平常。也有些倦了,加上還有個礙眼的人在這裏,便也沒有多加挽留,說了些讓王蔓青和敏瑜多過來走動的話,便讓身邊的大丫鬟替她送客。當然,她也沒有就這麽坐著。就算身子重不能親自送兩人離開,但送到房門外還是可以的。

“少夫人~”婦人這會真著急了,也不顧忌李安恬剛剛那讓她心顫的眼神,又上前一步,險些就擋了出門的路,李安恬看了她一眼,這一次,不管是眼神還是表情都帶了婦人陌生和膽寒的淩厲,她下意識地又退了一步,讓開路,眼睜睜的看著李安恬將王蔓青和敏瑜送走。

李安恬很快回轉過來,冷冷的看了還呆在那裏的婦人,卻沒有理會她,而是對身邊的丫鬟道:“還不把房裏收拾幹淨!”

丫鬟應諾,婦人咬咬牙,再次上前,這一次不等她開口,李安恬便淡淡的道:“我招待客人,你過來做什麽?還一次又一次的想要多話,不怕讓人笑話,說封家半點規矩都沒有嗎?”

如王蔓青猜的那樣,這婦人便是封母給封維倫的通房丫頭,姓車,名秀娟,原本也是官宦人家的姑娘。年幼的時候,車父因虧空和貪贓兩項罪,車家被抄,男丁發配,女眷發賣,車母和封母有幾分不錯的交情。車母原本也是京城有名的美人,車秀娟打小又是個美人胚子,封母不忍見她們母女淪落,便出麵將她們母女買了下來。車母遭此大變,又眼睜睜的看著丈夫兒子被發配,不知道今生還能不能見到,到了封家之後,就病倒了,沒有兩個月,又聽說丈夫兒子在發配途中染了病死了,車母當下便崩潰了,沒幾天也跟著去了。

車母一死,封母就難辦了!她原本也是善心,原想著將她們母女贖買回來之後,將她們送去和家人團聚,再不成的話給她們安置個住處,再送兩畝薄田,母女兩個也能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可沒有想到到最後卻成了這樣子。但是,將車秀娟一個無親可投的孤女送走,封母也不忍心,便隻能將她養在了身邊。

車秀娟在封家的地位很尷尬,縱使封母對她格外憐惜,也不能當她是寄居的嬌客,隻能說在吃穿用度上格外的關照一二,說嬌客不是嬌客,說奴婢也不像奴婢。

封母原本也想過,等到車秀娟大了,給她置辦一幅簡單的嫁妝,找個清白人家嫁出去,也算是全了她和車母的情誼,可車秀娟越大越出挑,看著一天更比一天美麗動人的車秀娟,封母隻覺得頭疼。讓她嫁去尋常人家,她願不願意都不說了,以她的相貌遲早會給夫家招災,但是嫁到能夠庇護她的人家——犯官之女,還是個家人幾乎都死絕了的犯官之女,再漂亮也不會有人頭腦發昏娶她回去當正室,但若是給人當妾,那豈不是讓人笑話封家嗎?

就在封母為車秀娟的終身大事頭疼的時候,車秀娟透過她身邊的媽媽向她透露了自己的心思——寧願給封家大少爺當個大丫鬟,也不願意離開封家。

明了了車秀娟的心思之後,封母先是不滿,覺得車秀娟是在覬覦她出色的兒子,但轉念一想,卻又覺得這樣也不錯。既解決了讓自己頭疼的問題,也能在兒子身邊安插一個自己的人,一舉兩得。所以,在李安恬有了身孕之後,封母便以李安恬有孕,不能和丈夫同房,給她開了臉。介於李安恬郡主的身份,隻給了她一個通房丫頭的名分,但封府的人心裏都清楚,她升姨娘不過是遲早的事情。就看是用什麽理由升上去罷了!

剛剛當了通房丫頭的時候,車秀娟倒十分的老實本分低調,但她也是個聰明的。確定封母對李安恬這個兒媳婦雖然十分滿意,但也和大多數婆婆一樣,兒媳婦進門都要敲打拿捏一番,便也起了些心思——她清楚以李安恬的身份和封家的家風,寵妾滅妻的事情是絕對不可能出現。但當個寵妾,和主母爭爭寵,鬥鬥氣卻也是封母樂見的。更兼李安恬有孕,夫妻不能同房,封維倫大多時候都宿在她房裏,李安恬看起來又是個好脾氣的。便漸漸有些輕狂起來。

封維倫的任命下來之後,封母就對她透了口風,說封維倫這一去短則三年。長則四五年,身邊自然是缺不了照顧時候起居的人,可李安恬有孕不說,還是嬌養著長大的郡主,自然不能跟去肅州那種苦寒之地吃苦受罪。到時候隻能讓她跟著去了。封母還說,去之前定然會抬她為姨娘。算是對她跟著封維倫去肅州那種苦寒之地的嘉獎。

封母的話讓車秀娟原本就活絡的心思更活絡了,聽說李安恬為了封維倫請敏瑜過府之後便讓人緊緊地盯著,敏瑜剛踏進封府她便得了消息,趕了過來——她可是要跟著大少爺去肅州的人,以後難免會和肅州官員的女眷打交道,那麽她很有必要在敏瑜麵前先混個眼熟。可是,沒想到她巴巴的過來了,李安恬卻連囫圇話都沒讓她說上一句,聽了李安恬帶了責備的質問,車秀娟帶了幾分怨氣的道:“婢妾沒有別的意思,隻是擔心少夫人身子重,招待客人會吃力勞累,這才特意過來,看看能不能幫上忙。”

“是嗎?”李安恬怎麽可能相信她的這番說辭,她冷淡地看著車秀娟,道:“沒有別的意思最好,要是有的話……你別忘了自己的身份!”

“婢妾不敢忘記自己身份!”車秀娟心裏恨極,咬著牙道:“隻是,少夫人特意請了丁姑娘和王少夫人過來,卻隻說了些無關緊要的閑話……”

“愚蠢!我做什麽,該做什麽也是你能置唇的?”李安恬嗬斥一聲,她知道車秀娟想什麽,不過是以為自己既然請了敏瑜上門就應該趁機拉近關係,而不是像今天這樣,隻當是幾個人閑來無事的坐在一起說說笑笑。

“婢妾隻是……”車秀娟從來沒有被李安恬這般嗬斥過,第一反應便是想為自己辯駁。

李安恬卻不想聽她說些廢話,輕輕地揮揮手,直接道:“我累了,要休息了,沒有聽你辯解什麽,你退下吧!”

車秀娟沒出口的話就這麽被堵了回去,她臉都漲紅了,但終究還是不敢和李安恬對著幹,滿腹怨氣的退了出去,除了李安恬住的院子,在院子門口猶豫了一下,便往封母住的東院去了。她的行蹤舉動自然瞞不過李安恬,她前腳剛走,便有人湊到李安恬身邊道:“少夫人,秀娟姑娘往大夫人的院子去了,看她的樣子定然是去大夫人麵前搬弄是非去了!”

“由著她去!”李安恬已將躺下準備小睡一會,她連眼睛都懶得睜開,道:“母親在大事上可不會糊塗,她這不過是去討罵罷了,不用理會!”

“可萬一……”

“沒有萬一!”李安恬睜開眼,冷笑一聲道:“母親或許對她有幾分憐惜,但也隻是有幾分憐惜罷了!母親既然有意讓她跟去肅州,那麽就一定會好好敲打她一番,讓她有了畏懼,免得去了看不到的地方輕狂,影響到了大少爺,她這不過是送上去被敲打一番而已!如果不信的話你等著看,等她從母親那裏出來,會老實很長一段時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