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山,林一不敢從正門兒回去,隻好繞到角門偷偷的回了玉漱苑。

院子裏靜悄悄的,平日裏過來跳操的小丫頭都不見蹤影,連靈兒的身影也沒有瞧見。趕緊一溜煙兒的就上了閣樓,房門虛掩著,剛一推開房門。慕容婉就迎了上來。

“姐姐,你總算是回來了,再不回來我就要派人去找你了!”慕容婉披散著頭發,寢衣外麵披著一件粉紅色繡海棠的披風。眼睛紅紅的,一看就是徹夜未眠的樣子。

“婉兒,又沒有睡麽?”林一心疼的拉著慕容婉坐回到榻上。

“到底出了什麽事,姐姐怎麽一晚上都沒有回來!”慕容婉蹙緊眉頭,著急的問。

“也沒什麽,就是昨天扭了腳,不能行走,所以才在木屋裏待了一晚上。”林一倒了一盞茶給慕容婉,又給自己倒了一盞端起來一飲而盡,才覺得喉嚨裏火辣辣的感覺舒暢了些。

“姐姐,你的手怎麽了?”慕容婉注意到林一手心裏黑紅色的小點點,忙拉過來攤在眼睛底下仔細的瞧。

“沒事兒,就是扭傷腳的時候被刺兒給紮的。”

“還說沒事兒呢!”慕容婉嘟著嘴:“我看姐姐還是不要再上去了,那人根本就是姐姐的災星,每次上去不是被樹枝拉了就是被刺兒紮了。”

災星?好像還真的是這麽回事哦!難道自己命中和那小子犯衝?不會吧!怎麽說那小子也救過自己兩次啊!不過仔細想想,好像真的每次都有他在場!

“姐姐的腳沒事了吧?”扭傷可大可小,要是處理不當的話,以後很有可能就變成舊疾了,刮風下雨的時候都會痛的。

“沒事了啊!”也不知道那小子到底用的是什麽招數,不僅一晚上就消了腫,一路下山來,她幾乎都是小跑著也沒有感覺到半點的不適。

“我看還是讓簡大夫給姐姐好好看看吧,別到時候留了根兒。”慕容婉還是不放心的瞅了瞅林一的腳腕。

“婉兒,這個時候那些丫頭不都該過來嗎?靈兒呢,怎麽也不在你身邊伺候著?”

“你沒回來,我又不能讓他們發現你不在院子裏,隻好讓靈兒傳話說我身體不適,想要靜養。”

“那簡大夫沒有過來?”如果聽說慕容婉身體不適,那簡單一定會慌不迭的過來診脈啊,怎麽他居然不在?

“昨天你走後就和哥哥回了禾邑,說是晚上回來,結果到現在都還沒回呢!”

“城裏有事?”想簡單跟著在這清泉山莊一住就是小半年,偶爾回去一趟一定是有要緊的事,而且這一次是跟著慕容清回去的,林一直覺應該和王府裏有關。不想讓慕容婉擔心,就隻是隨口問了問。

“姐姐!”

“恩!”以為慕容婉知道內情,有話要和自己說,轉身卻看見慕容婉一臉為難:“婉兒怎麽了?”

“姐姐,我昨天見到紅玉了!”慕容婉抬頭,眸中隱隱閃動著淚光。

“她的病好些了嗎?”自從紅玉稱病以後,她也沒有見過她了。每次向祥林嫂打聽消息,她總是不願言語。靈兒似乎也得了祥林嫂的命令,對紅玉的事也幾乎不會談論的。現在慕容婉突然提起來,難道有什麽隱情。

“不好!”慕容婉嗓音一哽咽,豆大的眼淚就吧嗒吧嗒的落了下來。

“婉兒,怎麽了?紅玉到底怎麽了?”

“我看她那樣子,活不了多久了!”

“啊?”怎麽可能?紅玉當初生病的時候她還讓簡單去看過,說隻是普通的風寒啊,這才短短幾日啊,怎麽可能就活不了多久了,想了想可能是慕容婉太過關心紅玉的緣故就安慰道:“婉兒,紅玉隻是風寒而已,應該不會有事的,你先不用太難過了,等簡大夫回來,讓他給紅玉好好瞧瞧就是。”

“姐姐,你沒看見紅玉那樣子,瘦的都隻剩下骨頭了!”紅玉雖然是個奴婢,總是跟在自己身邊一起長大的。跟著自己一起長大的兩個丫頭,紅珠現在下落不明,而紅玉又變成了這個樣子,聯想到自己的身世,慕容婉哭的更傷心了。

一時之間,林一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慕容婉。就聽見靈兒在院子裏說話的聲音:“簡大夫回來了!”

“小姐起了嗎?”

“簡大夫,小姐起了,正在梳妝,還請簡大夫稍等片刻!”林一打開門站在走廊上朝樓下喊了一聲,見簡單點了頭,才退回到房間裏,伺候慕容婉穿戴整齊。

等慕容婉收拾妥當了,林一才又出門請簡單,靈兒機靈的瞟了眼林一,就乖巧的退回後院去傳早膳去了。

“一回來就聽說你身子不適,到底是怎麽了?”簡單眉頭緊鎖,探手在慕容婉的手腕上。

“婉兒昨天見到紅玉了,那丫頭病的重,婉兒一時傷心罷了!”林一先聲解釋道。

“紅玉?就是上次得了風寒那個小丫頭麽?怎麽這麽久還沒有好?”簡單給慕容婉診完脈,沒有發現異常,又看見慕容婉雙眼通紅,顯然是哭過的樣子,也就沒有多加懷疑。隻是對林一說紅玉病重還是有幾分不解。

“誰說不是呢,所以待會兒還得勞煩老頭去給紅玉姐姐瞧瞧。”

“小姐,用膳了!”靈兒端了早飯站在門口稟報道。

“靈兒,你帶簡大夫去後院看看紅玉姐姐!”林一幫忙靈兒擺好了飯。

“是!”靈兒乖巧的應了聲,就引著簡單下樓去了後院。

慕容婉早飯還沒有吃完,簡單已經回來了。

“簡大夫,紅玉怎麽樣了?”見簡單一臉凝重,慕容婉擱下碗就著急的問道。

“已經病入膏肓了!”簡單無奈的搖了搖頭,唏噓道。

“啊?”慕容婉手中的筷子應聲落地,一張臉也白的血色全無。

“簡大夫,這怎麽可能?紅玉不是最普通的風寒嗎,你還開了藥,這才幾日,怎麽可能就病入膏肓了?”林一不敢相信簡單所言屬實,但是簡單絕不是隨便會說出這種話的人。也就是說紅玉果然命不久矣嗎?

“具體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如果那丫頭定時服用了我的藥,是絕對不會這樣的!”

“簡大夫是說,是有人故意不給紅玉服藥?”後院一共就那麽幾個人,水綠和水清是新來的丫頭,不可能跟紅玉有什麽深仇大恨。另外就隻有祥林嫂和靈兒了。而祥林嫂是後院的主事,也是她當初一來就故意針對紅玉的,也就是說讓紅玉不藥而死的人是她了?如果是為了給慕容婉出氣,她還是能理解的,但是就這樣輕易的剝奪了一條性命,林一這個從法治社會過來的人還是有些不能接受。

“難道就沒有救了嗎?”想起紅玉揪著自己的褪,讓自己救她,慕容婉又忍不住心疼。

簡單隻是無聲的搖了搖頭!

不忍再看慕容婉傷心,林一安慰了一陣子,就親自送簡單出了玉漱苑,回了簡單居住的院子。

“簡大夫,紅玉的事,是不是還有所隱瞞?”一個普通的風寒,也就是感冒,就算沒有吃藥,也不至於這麽幾天就病入膏肓。林一畢竟是從二十一世紀過來的,這點常識還是有的。

簡單凝視著林一片刻就說道:“那丫頭當初的確是得了風寒,也的確是因為沒有服藥才導致今天的後果,隻是真正令她病入膏肓的卻是另外的原因。”

簡單附耳在林一耳邊低語了一句,林一抬頭不可置信的瞪著簡單,雙唇抖了抖卻是不能再發出聲音。

兩個人相視點了點頭,都默默無語。

三天以後,紅玉果然去了。

在慕安慰慕容婉之餘,林一也惦記著山上的那位。

紅玉雖然是個丫頭,身份低微,不能立碑,但是因為慕容婉特別賞了恩典,賜了她一口薄棺材,在清泉山腳下找了一處地方挖了一個坑給埋了,也算是有了一個安息的地方。

處理完紅玉的後事,林一心情也很是沉重,遣了埋葬的下人,自己信步走在青石板路上,緩緩的朝山頂走去。

習慣性的就直接去了廂房,推開門卻看見床榻上的被褥疊的整整齊齊的,房間裏冷冷清清的也沒有人影,暗自擔心那小子又去泡水了,就往溫泉池找去。

平靜無波的溫泉池水還是一如既往的騰升著寥寥薄煙,那裏有玄颯是半分影子。想了想又去廚房裏找了一圈,灶膛裏好殘留著三天前燃燒過後的木炭痕跡,隻是早已經冷透了,半分熱度也沒有。

在木屋了找了一大圈也沒有發現玄颯,最後在院子中間的花圃裏,才看見一個用樹枝劃的繁體字。

“去!”

他走了!他終於走了,自己不用再伺候他了,她不是應該高興嗎?為什麽她卻感覺悵心裏空落落的像是丟失了什麽?望著空****的木屋,隻怔怔的發著呆。心底裏湧動著不舍和牽掛。

他的傷不礙事嗎?已經好了嗎?就這樣離開,他不會有危險嗎?他又去哪兒呢?有人保護他嗎?一個一個的問題縈繞在心間,久久都不能散去。

隻是天下終究沒有不散的筵席!今天是紅玉和他,明天說不定就是和慕容婉的分別!人的一生總有太多事情都是不能任由自己做主的!

重新回到廂房,突然想到什麽,她急忙奔到床邊伸手往床底下一探,果然空空如也!那些可都是慕容清給她的貴重的藥材,為了敲詐他的銀子所以才藏在床底下的,沒有想到竟然被他給找著了!隻是這一次,林一沒有那種虧本的感覺,反而覺得欣慰,有這些藥材傍在他的身邊,那他的傷就一定不會有大礙了。

坐在床榻上,觸手摸到**他用過的幾張錦帕和麻布!拈在手心卻怎麽也舍不得扔下,妥帖的收回懷裏,把木屋打掃了一遍,才回了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