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攻略乃辣手摧花

霍改回家趴**狠狠睡了個一天一夜,養足精神,收拾好裝備,便孤身直奔向了野怪常穀風的刷新點。

常穀風家住得有些偏,是在坤州邊界的一座山下,那裏以產茶聞名,大家也就將那一片山嶺信口喚作了茶山,山下那塊地方喚作了茶縣。

茶山上種的盡是些普通貨色,隻是每年的產量頗為可觀,名士雅客自是引不來的,茶商倒是常來常往。

兩天後的傍晚,茶縣的聚福客棧迎來了一個穿著粗布衣衫、拎著好幾個包袱的少年。

“掌櫃,來間清靜的空房。”

少年的聲音柔柔的很是好聽,原本坐在櫃台裏的嗬欠連天的中年男人忍不住抬起頭,仔細打量了一下少年的臉,可惜這少年許是趕了很久的路,滿臉塵土不說,還圍了條寬大的擋風巾,遮了大半張臉,看不分明。

“這大夏天的怎麽還圍這個。”掌櫃狐疑盯著那擋風巾嘟噥了一句,也沒再多說什麽,讓少年交了一兩銀子的押金,便摸出鑰匙,讓小二帶人進房去了。

待得小二將熱水吃食送上,少年將客房的門鎖好,這才除下了擋風巾,露出一張秀美可人的臉,正是霍改那廝。

“看來用這玩意兒遮臉還是引人注意了些,哎,實在不行隻有用那一招了。”霍改少年看著水盆中自己漂亮得招人的小臉蛋兒,臉上浮現出壯士斷腕般的悲壯神色。

“成大事者不拘小雞雞,爺豁出去了!”

第二日,天還沒亮,霍改房間的門便打開了。一個身著豎領碎花棉衫,垂著一雙辮子的少女走出門來,隻是那少女舉手投足間頗為利落,少了幾分女兒家特有的嬌媚柔和,與那張精致如畫的臉配起來,便多少有了些違和。

“哢”

在這萬籟俱靜的清晨,這忽然響起的異響便顯得格外清晰。

少女身形一頓,警覺地四下掃視了一番,見毫無異常,這才蹙著眉繼續大步往外走去。

這少女不用多說,當然是霍改那妖孽。今日他要打探常家的情報,自然不敢頂著真顏上場,不然以後迫害了常穀風讓陳柏舟查到自己頭上,就徹底杯具了。

易容壓根兒不會,遮臉又太過刻意,霍改隻得不甘不願地采取了最後的方案——男扮女裝。要是陳柏舟有本事從漂亮村姑聯想到遠在坤城萬仞侖,他就扭著小腰給他唱《傳奇》。

跑商的人多半都是天還不亮便要啟程,客棧的門早早便開著了。霍改蹲在樓梯口,勾著頭掃了眼客棧大堂,人還挺多。

作為一個生活了二十五年,頭一次穿女裝的正經男人,霍改不得不表示,他壓力有點大。他都不敢想要是被人半路識破,當街大喊一聲“鄉親們來看變.態啊!”,自己會是個什麽下場。

霍改心虛地摸了摸那布條裹出來的A罩杯,很好,很穩固。霍改又心虛地摸了摸自己那隻是拿炭筆描了描眉的臉,很好,很偽娘。霍改深吸一口氣,對準大門一溜煙兒地衝了過去,打定主意隻給大廳裏的諸位留下一串殘影以供瞻仰。

然後“嘭”的一聲,這娃毫無意外地絆門檻上了,然後“咻”地一下飛撲出去了。

古代甭管大門小門都必然有一個萬惡的門檻橫置於地,剛剛穿來的時候,霍改一不留神就會在門前上演一把“五體投地”,這會兒,這倒黴娃過於緊張,結果又把這茬給忘了。於是經典一幕再次上演。

“我不要臉著地啊啊啊!”滿腦子隻剩下這個追求的霍改一把捂了臉,痛苦地等著墜地那一刻的到來。

作為一個美人,尤其是作為一個美人主角,總是會有一些福利的,比如關鍵時刻,幸得英雄救美。

就在這電光火石的刹那,一隻神勇的大手扣住了霍改的肩,將人給穩穩地拉了起來。

“謝……謝。”霍改慢慢放下捂著臉的手,驚魂未定地扭頭看向這位見義勇為的好人。然後張著嘴嚇呆了——

這個長著正方形腦袋的高大生物是神馬!

長著正方形腦袋的高大生物安撫地拍了拍霍改的肩,然後很收回了手。

霍改眨眨眼,把眼裏的淚花擠掉,這才看清,原來這是個帶著鬥笠麵紗的男人。隻是那人的麵紗裏麵還加了一層實布,隻在眼睛處留了條細縫,將整個腦袋遮得密不透風,所以看起來才格外詭異。

“多謝。”霍改回過神來,掐尖了嗓子,又甜甜地道了一次謝。

男人哆嗦了一下,然後幹脆利落地扭頭,走掉了。

霍改眨眨眼,摸了摸自己被領子遮起來的喉結,自己剛剛那聲很惡心麽?一會兒說話一定要記得再換個頻道。

霍改在街上吃了碗小麵,便雇了輛馬車奔向了偏居郊區的常家宅院。當然,常府他是進不去的,不過在門口晃一晃還是可以的。

常府看來也是富貴人家,青牆碧瓦、雕梁飛簷、玲瓏壯觀。霍改對這些隻是粗略晃過,真正讓他上心的是那常府門口掛著的白色燈籠。

霍改微微眯起了眼,常家,死了人呢,隻是不知,這死人和常穀風是何關係?

霍改不再多加逗留,轉而走向附近的村落,樸實而勤勞的華夏人民,從來都樂於八卦不是麽?

辰時,霍村姑帶著甜美的笑容,從茶農哥哥那裏得知了如下消息——

常家是茶縣大戶,茶山上有五分之一的茶田都是他們家的。上個月常家老爺歸西了,常家還剩下兩個兒子。這家從來都自命清高,普通人家的姑娘嫁進去肯定沒有好下場。茶農哥哥尚未娶妻……

巳時,霍小妹眨巴著好奇的大眼睛,從洗衣大嬸那裏得到了如下消息——

常老爺當年娶了個落魄的大家小姐,有了現在這倆兒子,大兒子一直跟著他爹跑生意,為人小氣刻薄。小兒子一直被養在家裏吃白食,據說是個琴棋書畫無一不通的才子,但是從來都沒有聽說他有什麽功名。這兩人都不是啥良人,大嬸家有個兒子勤勞淳樸,英俊瀟灑……

午時,霍美人遞出慰問的汗巾,從給常府送菜的大叔那裏獲取了如下消息——

常家現在烏煙瘴氣的,大兒子不打算再養著那個吃白食的才子弟弟了,已經分了家準備讓小兒子背著銀子滾呢。這家實在是個豺狼窩,普通人進去肯定讓人啃地連骨頭都不剩,大叔家有個兒子老實勤,相貌俊朗……

三番下來,情報已是收集得八九不離十了,霍偽娘眼珠一轉,心中便有了計較,他再次逛回了常府門前,在大路旁尋了棵巨樹,在樹蔭裏蹲了下來。霍改打包袱裏掏出一早備好的幹糧,眼神鎖定了常府大門,就著清水大口大口地哽著白餅。

就在此時,常家大門打開了,一輛華美的馬車出了門,沿著大路緩緩駛來。

霍改眼神一凜,果斷拋下啃了一半的麵餅,掏出隨身帶著的所有蜜餞零嘴,奮力一擲,將蜜餞散亂地拋灑在路中央,又撿回麵餅,作認真野餐狀。

棗紅的健碩馬兒拖著馬車不緊不慢地往前奔行,走到霍改剛剛撒蜜餞的地方忽然抽了抽鼻頭,繼而徹底停住了步伐,埋下頭美美地吃起了蜜餞。

“軒離,怎麽了?”馬車裏傳來一個清冷的聲音。

趕車的小仆連忙回複道:“不知是誰落了蜜餞在路上,火影正埋頭撿著吃。”

“嘖,麻煩。”車中不滿地歎了一聲,隨即,一隻纖細蒼白的手撩起車簾。

霍改當即埋頭豎起雙掌,一把糊臉上,將麵容捂了個徹底,隻開了條細細的指縫,往馬車那邊窺視。作“雖然奴家很想看俊公子,但人家是個害羞的小姑娘喲~”狀。

軒離聽到了身後的動靜,一個扭頭,正撞上霍改姑娘羞澀捂臉的時刻,登時嘴角**。

任誰看到這麽個——雙腿大張著蹲地上呈粗魯豪放姿態,雙手並攏著捂麵頰呈嬌羞無限姿態——的樸素村姑,都非被當場雷翻不可。姑娘您要裝純能不能先把您那像拉樣的蹲姿改改再說?您存心要閃瞎所有無辜路人的狗眼麽?!

車中人探出頭來,見自家小仆正死盯著某處呈蛋疼狀,也隨之轉了頭,於是,車中人的臉,終於毫無遮掩地出現在了霍改視線之中。

被雙手遮了個嚴實的臉瞬間扭曲,霍改身子開始不可遏止地瘋狂顫抖——

恐懼,極致的恐懼,連呼吸都凝滯,心髒卡在喉嚨口,將歇斯底裏的尖叫堵死在胸腔。頭皮一寸一寸地發麻,眼底炸開滿幕血紅,腦子被衝擊而來的強烈情緒攪得混亂一片。

好疼,指甲被一根一根拔掉,肌膚被一針一針紮穿,身體被一鞭一鞭撕裂,冰盆的寒凍刺入膝蓋,跪到匍匐不起,烙鐵的滾燙灼入胸膛,嚎到嘶啞無聲。

痛有多錐心,懼就有多刻骨。竟是懼怕到了連怨恨都不敢在第一時間浮上心頭,滿心隻剩下了一個字——逃。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那緊緊捂住麵頰的手才頹然放下。霍改一張臉白得驚心,下唇被咬得鮮血淋漓,鬢邊濕漉漉一片,盡是冷汗。雙腿一軟,霍改跌坐在地,他第一次真正領悟到虐身的殘酷,靈魂在無邊的絕望中縮成一團,隻有痛苦深深地埋進血肉,銘刻一生,連死後都無法忘懷。

霍改狠狠給了自己一耳光,搖晃著撐起骨骼,站直身體。必須立刻行動,絕對、絕對不能讓陳柏舟再次選擇常穀風,一旦常穀風有了陳柏舟作依靠,曾經勾搭過陳柏舟的自己就死定了。

如果必須有個人付出血的代價,那就別怪我先捅刀子給穀風你放血了,爺可是個很怕疼的膽小鬼呢!

霍改收拾好東西,飛地奔向之前雇來的馬車,沿著返回茶縣的路,遠遠地跟上了常穀風一行。常穀風的馬車最終在茶縣最好的雲來客棧前停下,看樣子這對主仆是想在客棧先歇一晚再行趕路。霍改隨後訂下隔壁的上房,甩著兩條長辮子蹲守在了常穀風的門口,開始聽壁角。

“公子,咱身上帶著這麽多銀子上路,是不是有點兒危險?”

“那你有何建議?”

“要不咱請幾個鏢師吧?”

“哦,這些俗事我哪裏懂得,你既覺得有必要,便去辦吧。”

“公子,小的去請鏢師多少要耗一個時辰,您一個人在客棧裏不要緊麽?”

“明日我們啟程之時再順路去請不就成了?”

“公子睿智。”

“去將我前兩日看的詩集翻來,再泡壺龍井。”

“好的公子。”

霍改苦逼地蹲了一個下午,再無所獲,隻好就著“常老爺屍骨未寒,兩兄弟已然分家,常老大大獲全勝,常穀風淒涼出戶。”這個貌似有點不大靠譜的推測,來冒險進行下一步安排。

並非霍改莽撞,隻是他一念及初見時那十足震撼的心靈體驗,就心驚膽戰,恨不能立馬鏟個坑把常穀風埋裏邊兒當植物人去,既定軌道實在是太TM嚇人了。

當夕陽徹底墜落,隻餘下漫天血紅作為最後的明亮。茶縣的地痞頭子於誌飛和一個戴鬥笠麵紗的女人坐到了茶樓的一張桌上。

攝於對方那身價值不菲的衣衫,於誌飛很有眼色地保持了適當的禮貌:“這位小姐,你邀爺來這兒有何指教?”

女人的聲音似乎是被刻意壓低了,有些啞。“於爺可聽過茶縣常家?”

於誌飛有些不耐地嗤笑道:“住茶縣的能不知道常家?”

“我這裏有個好消息,不知於爺可有興趣發比橫財?”女人不緊不慢地輕扣著桌子。

於誌飛並不答話,隻是微微挑了挑下顎,示意女人繼續。

“常家那兩位分家了,小兒子拿了一堆銀子,孤身帶了個仆從就離了家。現下正好比一隻全無防備的肥羊,不趁機宰上一刀未免可惜不是?”女人的聲音帶著幾分誘哄意味。

“我要是動了小的,那大的難道不會找我麻煩?”於誌飛不動聲色地試探道。

女人輕笑:“於爺何必明知故問,那兩位的關係如何您難道不清楚?”

於誌飛挑眉:“這筆橫財看起來倒是好撿得很,你找我來,不會單單為了給我送錢吧?”

女人的壓得更低了些:“我家爺不差錢,那比錢就當於爺的辛苦費了。不過我家爺想勞煩於爺順便挑了常穀風的手筋,將人賣到坤城的窯子裏去。至於那個小仆,於爺隨意就好。”

於誌飛打了個寒戰,畢竟這手段未免過於狠毒無恥。

“常穀風現下正住在雲來客棧天字一號房,聽說明日他便要請鏢師護送了,於爺還是在今夜動手比較好。相信於爺不會讓我家爺失望的不是?”女人說罷這番話,起身便走。

於誌飛舔了舔唇,低歎一聲這富貴人家的兄弟情還真是滲人得緊,心下已是拿定了主意。一方富商和一頭肥羊,他這小人物的選擇還用說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