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元青和年妙二人駕著馬車,一路壓著地上的車輪印子,也進了林子。

冬天的樹木已經沒了葉子,隻有沒化的雪壓在枝頭。

路不是很好走,因為要繞著樹,有的地方寬度不夠,馬車幾乎是擦著兩棵樹擠過去的。

年妙邊趕車邊覺得不能理解:“這種地方就算要進來,應該也是步行為上策。趕著馬車進來實在太不方便了。除非明確地知道這一路有驚無險,每一個空隙都剛好能讓馬車擠過去。嗯,還得看馬車是大是小,今日要是趕咱們自家馬車來,肯定是過不去了。”

慕元青也這樣覺得,“侯府的馬車大,確實過不來。如此說來,其實官邸的馬車都不太行,都太大了。就隻有在街上雇的這種馬車,才剛好夠從這些樹叢裏穿過。所以……前天晚上我們看到姚軒時,他趕的好像也不是姚府的馬車。”

年妙點點頭,“也是租的,一眼就能看出來。”

“看來進林子的人還真的是他。”

慕元青在心裏畫了一百個問號,每一個問號都想不明白姚軒為什麽要來這種地方。

馬車繼續向前,又走了一段路,一共行了約莫小半個時辰,終於停了下來。

因為原本地上有的車輪子印,到這裏也結束了。

印子沒了,說明之前進來的那輛馬車也是在這裏停下來的。

可是這裏除了樹,和枯葉,還有地上的雪,什麽都沒有。

甚至連片大點的空地都沒有。

慕元青往前頭看了看,指著地上說:“看,開始有腳印了。

從馬車停下來的地方開始,就有腳印了。”

年妙補充:“我們的馬車是齊齊壓著原有的印子停下來的,看腳印出現的位置,來人應該也是自己趕車,從我坐著的這個地方下的馬車。”

慕元青點點頭,“前天姚軒就是自己趕的車,當時我還納悶,為什麽他連個車夫都沒帶。”

二人下了車,踩著地上的腳印往前走,走了沒幾步再次停了下來。

腳印也消失了。

好像前麵的人就走到這裏,然後站住,就沒有動過。

另一邊有反方向的腳印,鞋尖對著他們,應該是回來時踩的。

年妙說:“這不合理啊!除非對方到這裏來,就是為了看風景。可是這裏有什麽好風景?”

慕元青也不覺得這裏有好風景,但他覺得這個地方很奇怪。

他總感覺姚軒來這裏不是為了看風景,那種感覺就好像是專門奔著這個地方而來,到了,下車,走進去……對,就是走進去!仿佛就在自己的正前方有一扇門,姚軒推門進去,然後門關上了,隻留下一串腳印在門外。

再想知道更多的事,非得也進入到門裏麵不可。

可是門在哪呢?

他又往前走了一步,已經超出原有的腳印範圍了。

腳下的雪實實在在的,踩上去還有“咯吱”的響聲。

一切都平平常常。

年妙說:“這腳印肯定是前天的,因為從前天到今天沒有下雪,但是之前下了。

腳印和車輪印上都沒有被雪蓋過的痕跡,可以確定就是前天留下的。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軒少爺。”

“是!”慕元青十分肯定地道,“是姚軒的腳印。他的腳印我太熟悉了。包括比我的腳大多少,寬多少,我隻要一踩上去就能量出來。這肯定是姚軒的腳印,我甚至認得他這雙鞋。”

他又往前走了兩步,然後將雙手收攏放在嘴邊,忽然衝著前方大喊了一聲:“有人嗎?我們是來討水喝的!有人的話請幫我們開下門,我們會付銀子。”

可惜,沒有人理會他。

除了呼呼的風聲,什麽回應都沒有。

年妙說:“少爺,走吧!這地方風太硬了,容易凍著。萬一染上風寒就糟了。”

慕元青不甘心,“什麽都沒查明白,就這麽回去了?”

年妙安慰他:“也不算什麽都沒查到,今日我們查到的信息已經夠多了。從那女子的畫像,到城東郊這個方位,再到軒少爺的玉佩,以及我們現在所處的這個地方,全都是線索。

雖然目前沒有辦法再進一步,但至少這些線索說明,軒少爺突然上進了,並不是姚太醫所謂的開竅了,而是他有了一個動力。這個動力暫且可以理解為那名女子。

可是那名女子在哪裏?”

“還有一個線索。”慕元青說,“就是畫像上那女子的衣著。她穿著春秋的衣裳,但卻在冬日裏通過姚軒的描述被月蝶給畫了下來。我們假設姚軒對那女子十分迷戀,那麽他應該在看到對方的第一眼,就去畫那幅畫了。也在那時候起,就開始努力上進了。

沒道理拖到冬天。

而且我們幾乎每天都會碰麵,在我二姐姐大婚之前,他絕對沒有迷上哪個姑娘的跡象。”

“少爺。”年妙說,“把這事兒跟二小姐說了吧!接下來的咱們可能查不了了。”

慕元青不甘心,“真的查不了了嗎?我還想再試試。明天,明天我們去國子學,見姚軒。”

當天晚上回家,管家慕順說:“三少爺總算回來了,大夫人等了您一天,讓您回來馬上過去呢!”

慕元青心裏有事兒,哪有工夫應付秦莊儀。

就擺了擺手,跟慕順說:“你去告訴我母親,我今日累了,有什麽話明天再說。”

說完,也不管慕順再說什麽,拉著年妙就走。

可是說好了明天繼續去查,半夜慕元青就改主意了。

他睡不著,他坐在榻上跟年妙說:“不行,我得去一趟西疆王府,我得讓二姐姐幫我分析分析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這覺我是一刻也睡不下的,我必須現在就去。”

年妙急了,趕緊把人按住:“少爺,您是睡不著了,但二小姐跟九殿下人家可是新婚啊!咱別去幹那種招人煩的事行不行?天大的事,明天天亮再說。”

慕元青被年妙強行按住,最終沒能出門。

這一夜,天舞軒那邊也不消停。

慕傾雲搬回來了,帶著“重傷”初愈的珠蘭紅棉,以及身上一直有傷從沒好過的山茶,還有一眾下人,又回到了她從小住到大的院子。

慕傾雲原本以為住回了這裏,她的生活就會像從前一樣,一切都回到正軌。

甚至隻要她不去想,就可以當做慕長離從來沒有回來過。

至於那些損失的嫁妝,她也相信家裏會再給自己補回來。

可當她真正回到這個院子,住進這間屋子,躺回自己曾經最喜歡的拔步床,卻覺得四麵八方,哪裏都有慕長離的味道。

特別是這張床,她從天黑躺到半夜,始終沒有辦法入睡,總覺得這床根本不是自己的。

但這都不算什麽,最可怕的是子時一到,屋裏也不知道為什麽,竟有說話聲入耳。

她看看守夜的珠蘭,珠蘭正閉著眼淺眠,除了呼吸,一點聲音都沒有。

可這屋子裏除了她和珠蘭,也沒別人了。

是誰在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