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傾雲人都要嚇傻了,因為她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但是這個聲音又有許多年都沒有聽見過了。

那是月桂的聲音,是從前侍候在她身邊的一個丫鬟。

她記得那個丫鬟,因為有一次她去赴會,那個丫鬟當著她的麵誇讚別家小姐,誇得對方心花怒放,很是在她麵前顯擺了一番。

她維持住了一貫的體麵,但是心裏卻是把月桂給記恨上了。

雖然明知道月桂那樣說,不過就是當著對方的麵說幾句好聽的,客氣客氣。

可對方的顯擺讓她很生氣,她又不能跟對方生氣,就隻好把氣撒在月桂身上。

月桂後來死了,失足掉進長寧侯府的大湖裏,次年才打撈上來。

這事過去了很多年,早就被她拋在腦後了,可是為什麽這天舞軒裏竟有月桂的說話聲?

月桂在跟誰說話?

她在說什麽?

慕傾雲屏住呼吸仔細聽,漸漸地聽到了一些細節。

月桂在說:“好冷啊!大小姐,冰湖裏好冷啊!奴婢想上去,您拉奴婢一把吧!大小姐,您是最最心善的人,您一定不忍心奴婢泡在水裏的,您拉奴婢上去吧!

大小姐,你的心怎麽這麽狠,你為什麽跟平時不一樣?

你為什麽把我推到冰湖裏去?我到底哪裏做錯了?我做了什麽該死的事嗎?

大小姐,原來你不是活菩薩,你是個殺人不眨眼的蛇蠍。

在你善良的外表下,隱藏著的是比蛇蠍還要狠毒的心腸。

這麽多年,所有人都把最高的讚美給了你,沒有人知道你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大小姐,你隱藏的可真是好啊!”

慕傾雲嚇瘋了!

她突然坐了起來,抓起枕頭狠狠地往帳幔外頭砸了過去,驚聲尖叫:“閉嘴!你給我閉嘴!不要再說了!沒有人害你,你是自己掉下去的,別把賬算到我頭上!閉嘴!”

守夜的珠蘭嚇壞了,趕緊起身按住慕傾雲,匆匆地問:“大小姐,怎麽了?出了什麽事?”

慕傾雲不理會她,還是衝著前方大聲叫罵:“離開天舞軒!從這裏離開!你都死了還出來作怪,活該你就是該死的人!我不是蛇蠍,我沒有隱藏,你不要胡說八道!”

珠蘭也慌了,慕傾雲的樣子讓她想到了自己在西疆王府的經曆。

那種明明什麽都沒有,但就是感覺有人拿刀子一刀一刀往自己身上劃的感覺,太恐怖了。

她這輩子也不想再經曆第二次。

眼下大小姐又是在跟誰說話呢?前麵有誰呢?

她仔細去瞅,什麽都沒有。

“大小姐,您是不是做夢了?屋裏除了奴婢再沒有旁人了。”珠蘭是在安慰慕傾雲,也是在安慰自己,“大小姐您看著奴婢,屋裏真的就隻有我們兩個,沒有旁人。”

慕傾雲不信,“還有月桂,我聽見月桂的聲音了,千真萬確。”

珠蘭後背發涼,聲音打著顫道:“大小姐,月桂已經死了很多年了,您不可能聽到她的聲音。一定是做噩夢了,不怕,奴婢去給大小姐熬一碗安神的湯,大小姐喝了之後好好睡一覺。等到明天早上就好了。這是咱們的天舞軒,天舞軒是最好的地方,不會有不幹淨的東西。”

她說完就要走,卻被慕傾雲一把抓住:“不要走!不要去熬湯,我不喝湯。坐在這裏陪我,誰都別說話,仔細聽,你也能聽到月桂的聲音。”

可惜珠蘭什麽都聽不到,屋裏靜悄悄的,一如那一晚的西疆王府柴房。

但慕傾雲還是能聽見,她聽到月桂說:“大小姐,善惡到頭終有報。別以為一副好麵孔就能保你一世太平,早晚有一天你會被人戳穿的。

到時候,所有人都會看到你的真麵目,會排擠你,會唾棄你,會指責你,甚至你會因為手裏沾了人命,被送進死牢。

你會為我們償命的,我相信總有一天你會為我們償命的。”

慕傾雲待不下去了!

她意識到天舞軒已經不是她的天舞軒了。

這裏不但到處都沾著慕長離的氣息,甚至她一住進來,這間屋子就會對慕長離形成一種無形的保護,想盡一切辦法把她給趕出去。

今晚她是聽到月桂說話,誰知道明晚又會聽到什麽。

再在這裏住下去自己會瘋的,不能為了一個院子,讓自己瘋掉。

她得搬回去,現在就搬。

天舞軒所有人都被叫起來了,大小姐要連夜搬家,這是人們沒有想到的。

但不管她們想不想得到,大小姐做了決定,那就是說搬就搬。

雖然慕傾雲覺得原先那個院子也不見得就好,畢竟這一個多月來,她身上每天都是針紮一樣的疼,但又瞧不出真有針紮過的痕跡。

可疼痛跟聽到鬼說話比起來,她寧願選擇疼痛。

等到有一天疼痛也忍不了了,那她就搬到念卿院兒去,跟秦莊儀一起住。

她倒要看看,究竟是什麽東西在作怪。

大小姐說天舞軒鬧鬼,半夜搬家,這件事情在次日清早就傳遍了全府。

老夫人用早膳的時候聽到這個消息,冷哼了一聲說:“心虛的人,不管住在哪裏都是會心虛的。心裏有鬼,才會覺得住的地方有鬼。”

崔媽媽也附和道:“說的就是。咱們二小姐在天舞軒住了那麽些日子,怎麽沒聽說鬧鬼呢!說明那院子是幹淨的,隻怕是大小姐心裏有鬼。”

兩人心照不宣,誰也沒有多說什麽。

倒是秦莊儀那頭,覺得慕傾雲最近不是個好鬧騰,就想過去跟慕傾雲說說話,開解開解。

慕家大小姐的體麵還是要維持住的,千萬不能自己讓自己崩了盤,那可沒人能救得了她。

可還不等她出屋,李媽媽就從外頭回來,跟她說:“宮裏來人了,是貴妃娘娘派來的,帶了好些禮物,說是來看大小姐。”

秦莊儀提醒她:“不能再叫貴妃了,現在得叫賀嬪。”

李媽媽捂了捂嘴,“老奴失言了,是賀嬪娘娘。”

秦莊儀歎了一聲,本來已經起了身,這會兒又坐了回來。

“宮裏來人了,那我就先不去了。希望宮裏的人能好好勸勸她,讓她打起精神來。

一來不再疑神疑鬼,二來也要行為正常,不要整天病病歪歪的。

人冷不丁生病,會惹人憐愛。可如果病久了,那就不招人待見了。

沒見老爺這些日子都不願意去看她了麽!

沒有人會一直喜歡一個病人。

生了病的嫡女,對家族沒有任何幫助。”

李媽媽也有些擔心,她問秦莊儀:“賀嬪娘娘還會有重新得勢的一天嗎?

這次事情牽扯到當年毒害皇後,還牽扯到詭案上來。板上釘釘的事實,讓所有人都沒辦法繼續為賀嬪開脫。夫人您說,她該不會一直就是個嬪位了吧?”

這一點,秦莊儀也拿捏不準,她隻關心一點:皇上廢不廢太子。

“上次的案子也過去些時日了,皇上一直沒提廢太子一事。

我聽侯爺說,昨日朝堂上,皇上還誇讚了太子。

可見賀嬪還是有救的。

至於她能不能重回貴妃之位,那就得看賀大將軍的軍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