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軒由沈瑜陪著,在前堂坐了一會兒。

期間沈鏡表現得心情一直不是很好,她主動跟姚軒說起父親的病,希望姚太醫能夠把父親治好。

另外她還說起沈玫,說沈玫落水了,危在旦夕,希望姚太醫看過父親之後也給沈玫看看。

姚軒沒想到沈家是兩位病人,便問沈鏡:“聽說隻是給沈老爺看病啊!孟家找到我們的時候,也沒提過家裏大小姐落水一事。

她是什麽時候落的水?怎麽會落水呢?”

沈鏡紅著眼圈兒說:“昨天的事了,早上下人發現她飄在府裏的人工湖上。

她一直也沒清醒,所以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麽落的水。

但我總覺得她可能是自殺。”

姚軒眼睛一下就睜大了!

沒想到陪父親過來看個病,這沈家還整出案子來了?

“為什麽你覺得她是自殺?之前有什麽跡象嗎?”

沈鏡說:“有跡象的。因為母親罵了她,說了很難聽的話。”

她把那天晚上對沈玫說的話,大概意思又跟姚軒說了一遍。

說的時候眼圈兒一直紅紅的,帶著哭腔。

“姚公子,你不知道我們家的情況,所以有些事情我說了你也不會懂。

我與你說這些,不是賣慘博取你的同情。我隻是希望你能看在我姐姐可憐的份兒上,能讓姚太醫給我姐姐也診一診病。

她現在還沒斷氣,萬一能救活呢?

母親心疼銀子,不願意給姐姐看病了。

可她到底是我的姐姐,我怎麽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死去。”

她一邊說一邊摘自己頭上手上和耳朵上的首飾,“不能讓姚太醫白幫忙,這些東西拿去抵診金,但是你千萬別讓我母親知道,她會心疼的。”

沈鏡很著急,摘耳墜子的時候扯了一下耳洞,疼得她直咧嘴。

此舉在姚軒眼裏很加分,在他看來這沈家二小姐是個很好的姑娘。

但他不能收這些東西,請父親幫忙看一下是可以的,畢竟還有孟家那層關係在。

於是他就跟沈鏡說:“二小姐多慮了,我父親人都來了,再多看一個人也是順帶的事,不必付出這些首飾。”

他說這些話時,沈鏡已經走到了他麵前,首飾也全都摘下來了,正往他懷裏塞。

姚軒趕緊推脫,一邊推沈鏡一邊塞。

這一來一回的,便有了肢體接觸。

姚軒微微蹙眉,感覺不太好,幹脆起身,往邊上側了一步,麵色嚴肅地道——

“二小姐,我既然說了不要這些東西,你就也不用非要給我。

何況真要給也是給我父親,不用跟我來來回回的。

另外你方才說你姐姐一直昏迷著,不如帶我去看看?

我雖不是大夫,但自幼耳濡目染,對醫術也有一定的了解。

我父親還在為你的父親診病,這會兒咱們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去看看你姐姐。”

沈鏡收回了手,將那些首飾給了自己身邊的丫鬟,然後說:“好。那我這就帶姚公子去看我姐姐,謝謝姚公子願意去看她。”

說完,也不再與姚軒糾纏,幹脆利落地走在前頭為他帶路。

姚軒就覺得剛才可能是誤會這位二小姐了,她應該隻是心急。

沈府不大,不一會兒就到了沈玫的院子。

姚軒見過沈玫,畢竟什麽詩會茶會的他也沒少去。

沈玫曾經給他留下過很深的印象,但不至於到喜歡的程度。

畢竟沈玫比他大幾歲,而且他知道謝文遠喜歡沈玫。

聽說沈玫落水就快要死了,他縱是有心理準備,也在見到沈玫的時候嚇了一跳。

好好的一個人,怎麽就成這樣了呢?

臉煞白,呼吸極其微弱,躺在榻上一動不動,跟個死人沒什麽兩樣。

屋裏的丫鬟正在跟沈鏡說話:“二小姐,要不叫夫人過來看看呢?奴婢感覺大小姐快要不行了。這畢竟是大小姐,如果咽氣的時候沒有個親人在身邊,挺淒涼的。”

沈鏡重重地歎了口氣,眼淚含在眼圈兒裏,跟丫鬟說:“父親那邊情況也不太好,高燒不退,母親一直守著。我之前就跟她提過讓她來姐姐這裏看看,可是她不來。

你也知道我母親那人的脾氣,她不會聽我的話的。”

姚軒聽得直皺眉,“沈夫人連自己女兒要死了,都不來看看?”

沈鏡再度歎氣,“姚公子,我做為女兒,不好講究自己的母親。但事實上確實如你所說,她就是不願意來見。”

姚軒不解,“為什麽?”

沈鏡說:“因為沈家在姐姐身上花了很多銀子,這些銀子還沒有見回報,姐姐就出了事。

所以她說姐姐是個賠錢貨,就跟從前的我一樣。”

姚軒覺得沈夫人實在離譜,早知道沈家是這樣的人家,這一趟就該攔著父親不讓來。

他走上前去看沈玫,伸手搭了一下沈玫的腕脈。

姚軒原本不通醫術,他最喜歡的就是跟著慕元青到處去喝花酒。

但是在經了唐雪瑩一事後,他整個人的生活狀態已經有了質的變化。

不學無術的青年現在已經開始學本事了,且在發現科舉之路根本走不通之後,開始老老實實地跟著姚太醫學習醫術了。

畢竟家裏有這個條件,再加上自幼耳濡目染,所以醫術學起來還算是得心應手,挺順利。

這會兒他握上沈玫的腕脈,很快就感覺到這人確實如丫鬟所說,根本活不成了。

姚軒有些感慨。

曾幾何時,沈家大小姐的芳名在京城也是有一席之地的。

雖然沒到慕傾雲那種程度,但是在低一個層次的人群中,也是非常耀眼奪目的。

要不然謝文遠也不至於把心思放在她身上許多年。

可惜,這樣一個妙人兒,這就要香消玉殞了。

“我去叫我父親來看看。”姚軒覺得沈玫還可以再搶救一下。

沈鏡聽聞此言立即點頭,“那我跟姚公子一起去見太醫。”

說著,二人一前一後就要往外走。

姚軒步子邁得大了些,幾步就跟沈鏡走到了並排的位置。

桌子上放著一麵銅鏡,那是沈玫平日裏用的。

姚軒就是隨意那麽一扭頭,也不是刻意的,就是很隨意的一扭頭。

正好在銅鏡裏看見了皺著眉頭的自己。

這並沒有什麽,很正常一件事。

但不正常的是,鏡子裏隻有他,並沒有“沈瑜”。

明明這位沈家二小姐跟自己走了個並齊,按說銅鏡裏應該也照到她才對。

可是鏡子裏隻有他一人,根本沒有沈家二小姐。

那種感覺就好像他身邊根本無人一般。

這太奇怪了!

姚軒腳步停了一下,故意的。

他蹲了下來,聽到沈鏡問他:“姚公子,怎麽了?”

他立即道:“沒事,鞋裏好像進了沙子,磨腳,我整理一下。”

沈鏡沒多想,就站在邊上等著他。

姚軒又假意半起身,單腳往桌邊蹦了兩下,一隻手扶著桌子。

這樣子像是一隻腳站不住,需要跟桌子借個力,也挺正常的。

沈鏡走上前,再問:“公子需不需要幫忙?”

姚軒就等她走過來跟自己說話呢!

因為她一走過來,兩人離得就更近了,關鍵是離那銅鏡也更近了。

他一邊說著“不用不用”,一邊不經意地扭頭看向銅鏡。

這一眼,姚軒幾乎都能聽到自己“咚咚咚”的心跳聲了。

銅鏡裏還是隻有自己,根本沒有“沈瑜”半點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