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晌,長寧侯府,天舞軒。

芙蓉提醒慕長離:“咱們喜服還沒做呢!方才二小姐說,九殿下的意思是盡快成婚,那現做肯定是來不及了。

不行就買那種民間繡娘繡完的紅料子,買回來直接量體剪裁,能快一些。”

話正說著,門外傳來芸香的聲音:“二小姐,崔媽媽來了。”

房門被推開,崔媽媽帶著兩個丫鬟走了進來。

那兩個丫鬟手裏都捧著東西,到了慕長離跟前,將蓋在上頭的布一掀開,裏頭竟全是繡好花樣的大紅錦緞。

崔媽媽笑著說:“二小姐不必為喜服發愁,這些東西打從幾年之前老夫人就已經在著手準備了。

因為不知道二小姐的身量,所以花樣就隻繡在錦緞上,如今正好拿過來,等一會兒裁縫到了,就讓她們給二小姐量體裁衣,不出三日就都能做好。”

跟著丫鬟一起來的還有兩名小廝,崔媽媽將他們叫進來,隻見他們合力抬著一隻大箱子。

箱子放下,小廝就走了,崔媽媽這才道:“這裏頭是前些日子量完做好的衣裳,有冬裝有春裝,足夠二小姐穿上幾個月。

老夫人說了,二小姐才十五,身體還在生長中,衣裳不宜一下子做得太多,免得明年小了。所以就先做到明年開春穿的,到時候再重新做。”

崔媽媽說到這裏,眼圈兒一下就紅了,“也不知道明年開春,二小姐還需不需要咱們給做衣裳。

老夫人說,瞧著九殿下的意思,是會待二小姐好的。那麽西疆王府的人就不會苛待二小姐,到時候衣裳首飾什麽的,一準兒管夠,就用不上咱們的了。”

慕長離明白崔媽媽的意思。

老夫人好不容易把孫女盼回來了,就準備擱在身邊好好地疼愛。

可誰成想孫女要嫁人,這讓她多年蓄起來的力一下子沒有地方使,著實閃了一下。

她於是道:“自然是需要祖母幫我準備的。王府是王府,自己家是自己家,兩回事。

祖母做的衣裳,我穿著舒心,到時候祖母不要嫌我麻煩才好。”

崔媽媽高興壞了,一個勁兒地說:“不麻煩不麻煩,二小姐能用得上老夫人,老夫人最高興不過了。”她一邊說一邊讓丫鬟把繡好的綢緞放下,然後道,“你們在門外等我。”

等丫鬟出去之後,崔媽媽從袖袋裏拿出一個本子來。

“這是榮家當年的嫁妝單子,榮夫人嫁過來之後,這單子本應該放在公中的。

但老夫人當年留了個心眼,偷偷叫人從公中把單子取了回來,放在自己手裏。

這些年府裏一直以為那單子是丟了,誰也不知道是在咱們這兒。

可單子是在,東西卻沒了。”

崔媽媽一邊說一邊搖頭,“之前二小姐提起這筆嫁妝,我和老夫人回去之後也琢磨來著。

你要說花用了吧!可這些年侯府也沒遇著什麽需要大開銷的事情。

要說被人轉移走了,誰能幹這個事呢?

侯爺別看納了這麽多妾室,又續了弦,但實際上他對誰都沒有多少信任,包括大夫人。

二小姐您想啊!但凡侯爺真正信任大夫人,對她好,她也不可能處心積慮的培養大小姐,把大小姐養得比三少爺還仔細。

咱們再說回那些嫁妝,那麽多東西,就算一點一點的拿走,也不可能瞞得過所有耳目。

老夫人的意思是,東西很有可能還在府裏,二小姐可以試著找一找。”

慕長離點點頭,“崔媽媽說得有道理,這賬本我會好好看,您代我謝謝祖母。”

崔媽媽笑了,“一家人,說什麽謝不謝的。你要真說謝,老夫人那才會傷心。”

崔媽媽說完這些話就要走,慕長離想起昨晚林姨娘的那些話,便道:“我送送您。”

她跟著崔媽媽往外走,芙蓉在後頭跟著。慕長離回過頭說了句:“你留下,不用跟。”

芙蓉不幹,“必須跟!奴婢可以站得遠些,而且我有準備。”

說著,從荷包裏翻出兩團棉花,“奴婢把耳朵堵上,二小姐說什麽我都聽不見。”

崔媽媽看了芙蓉一眼,多少也能明白這其中究竟,無奈搖頭。

二人走得不快,慕長離問起當年老夫人沒的那個兒子,“那位是怎麽沒的?”

崔媽媽說:“屋裏燒著炭,門窗緊閉,活活憋死的。”

“當時老夫人在做什麽?”

“老夫人出門上香,趕上下雨,馬車又漏了,實在回不來。”

崔媽媽回想起這些事情,就仿佛發生在昨天,“當年得出的結果,是一個丫鬟鎖了門偷了懶,已經打死抵命了。”

慕長離再問:“可有再仔細查過?”

崔媽媽搖頭,“當時老夫人因為這個事,大半年都病在榻上。大夫幾次都說熬不過去了,就誰都沒心思再去查少爺的事。

等到老夫人病好,事情已經過去半年,該斷的線索也斷了,查無可查。”

慕長離點點頭,站了下來,“我就送媽媽到這兒,晚些時辰我再去看祖母。”

但是這個晚些時辰,她在去蘭花院兒的路上就遇著了慕元青。

這慕元青也不知道是從哪兒回來的,身上一股子香火味。

他自己可能也覺得自己身上的味兒不好聞,一邊走一邊嫌棄地拍拍掃掃。

慕長離跟他走了個頂頭碰,他站下來,“咦”了一聲,然後叫道:“二姐姐。二姐姐你這是去哪?”

慕長離沒答他的話,隻是反問:“你從哪兒回來的?”

慕元青舉起一隻手作發誓狀:“我真的沒去喝花酒,二姐姐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今天真沒去。”

慕長離聽懂了,“昨天去了。”

“昨……不帶找後賬的。”慕元青耷拉著腦袋一臉哭相,“別告訴我娘,她會扒我皮。更別告訴我爹,他會打斷我的腿。二姐姐你自己知道就行,求求你。”

芙蓉心說,三少爺你還是太年輕啊!

跟二小姐的手段比起來,扒層皮和打斷腿,那都不叫事兒。

但慕元青不這麽想,他跟慕長離說:“咱們家那對爹娘都可凶了,我落他們手裏準沒好,二姐姐你就行行好,替我瞞一瞞。而且真的是昨天的事,我也隻去喝了一盞就回家了,回來得還挺早,門房可以作證。”

慕長離懶得管他到底去沒去花樓,她隻是好奇他這一身香火味兒。

“你去給人上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