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惜畫走時,依依不舍地看了眾人很長時間。

慕長離看到她眼眶濕潤,也看到老夫人的笑容裏帶著些許苦澀。

慕元青問老夫人:“是不是不舍得三嬸?還是祖母覺得在您手裏送走一位慕家的媳婦,您又覺得對不起慕家的列祖列宗了?”

老夫人苦笑,“沒什麽對不起他們的。對慕家,我仁至義盡,更問心無愧。

我隻是有些感慨,當年的我沒有這樣的勇氣,也沒有遇著那麽一個像肖世子一樣的人。

嗯,或許也有那麽一個人,隻是我觀念陳舊,固步自封,不願意邁出這一步。

再者,也因為我是主母,家裏還有孩子要照顧,我總不能舍了他們自己去享福。

雖然那幾個孩子沒有一個是我生的,可嫡母就是嫡母,我對他們是有責任的。

我就這樣在這座長寧侯府裏蹉跎了一生,所以剛剛看到你三嬸走出去的時候,我就在想,如果當年我也有這樣的勇氣,是不是我的人生就也會不一樣了?”

老夫人一邊說一邊搖頭,“不會不一樣的,因為我從來沒有想過離開這裏。

就算讓我重來一次,我依然會選擇留下。”

慕元青湊上前,摟住老夫人的肩,“祖母最疼我們,祖母就是為了我們才留下的。”

秦莊儀擰了他一把,“就你嘴跟抹了蜜似的,你祖母決定留下的時候,還沒你呢!”

“我不管,有沒有我,祖母也是心疼我。”

老夫人心情不錯,有個孫子在身邊撒嬌,雖然不是親孫子,但也是自己看著長大的。

她覺得很欣慰。

這府裏的孩子並沒有全都像慕江眠一樣的性格,還是有孩子被教養出了美好的品質。

她覺得十分欣慰,連帶著看秦莊儀也順眼了些。

慕長離坐下來,看著慕元青跟老夫人說說笑笑,她倒也不急提慕江眠的事情。

隻是叫了秦莊儀過來,跟她說:“藍衣服暫時不需要穿了,沒有必要了。”

秦莊儀問她:“二姑娘要查的事是已經查明白了嗎?

昨晚侯爺沒回來,元青派人來說,你們把侯爺給帶走了。

帶哪兒去了?該不會是把他給宰了吧?”

慕長離皺皺眉,“你還有點興奮是怎麽回事?”

“啊?有嗎?”秦莊儀捏了捏自己的臉,“有這麽明顯嗎?那我控製一下。”

慕長離很無奈,“可惜,沒宰了他。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從他那裏尋找答案,他還不能死。”

“那等事情的答案都找到了,他是不是就不用活著了?”秦莊儀有點兒著急,“夜長夢多啊!趁著現在明麵兒上的爵位繼承人就隻有元青一個,得趕緊把爵位拿到手。

晚了可能就來不及了。

二姑娘,不瞞你說,我總感覺侯爺跟賀家的那些事兒,有可能會連累整個侯府。

我真怕到時候慕家跟著賀家一起玩兒完!

所以我現在很矛盾,我是既希望他把爵位傳給元青,又擔心元青受他牽連。

別到時候福沒享著,命還搭裏了。

二姑娘,你說有沒有這種危險?”

慕長離想了想,點頭,“有。”

“那不要爵位了!”秦莊儀態度十分幹脆,“不要了!解除父子關係吧!

需要怎麽做才能讓元青不受這個牽連?

我說當年我給他戴了綠帽子,行得通嗎?

沒事我不怕丟人,隻要我兒子能好好活著,我怎麽樣都行。

大不了我就不要這張臉了,我就一口咬定元青不是他兒子,而且當年跟我**的人早就病死了。到時候死無對證,誅九族也誅不到元青頭上。”

慕長離給她點了個讚。

能豁出去臉不要,這娘當的確實可以。

不過事情倒也不至於壞到那種地步。

“慕江眠的陽壽不多了。”她跟秦莊儀說,“今年年底之前,他必死無疑。”

“啊?”秦莊儀嚇傻了,“這麽快就要死了?我雖然天天念叨他趕緊死吧!但我也沒想到居然真念叨成了。二姑娘,你怎麽知道他陽壽到了呢?”

慕長離皺眉,“不該打聽的少打聽!你隻要記著我說的話,然後利用這半年的時間,把該辦的事辦了,我也就能幫你到這裏了。

至於你擔心的事情,隻要換孩子的事情不鬧得太大,不至於讓皇上下不來台,也不至於讓賀嬪急眼,慕家還是能躲過這一難的。

但是萬一事情鬧大,皇家無法收場,賀家也無法收場,那就必須得有一個犧牲品。

這個犧牲品隻能是慕家。”

秦莊儀都變了臉色,“所以這件事情最好的解決辦法,其實是他死掉對吧?

死無對證,到時候不管賀家怎麽說,我們咬死不認就行了。

除非大姑娘那邊反水。

但我想她也不傻,應該不至於把自己往死路上送。”

慕長離趕緊跟秦莊儀說:“她是不傻,但也有可能不夠冷靜。

所以你也別把她想的太穩妥,因為一旦她的路被全部堵死,一旦她覺得自己這一生再也沒有翻身的可能了。那麽她很有可能要拉上墊背的!

到時候慕家就是她唯一的選擇。

她是不會放過這個家裏任何一個人的!”

秦莊儀更急了,“那怎麽辦?這件事情豈不是無解?大姑娘的陽壽還有多少啊?”

慕長離笑了,“倒是也不太多,比慕江眠多點,也沒多到哪去,兩個人前後腳的事。”

秦莊儀鬆了口氣,“那就好,我們隻要挺過這半年,就萬事大吉了。”

她開心起來,“二姑娘真是一來就能帶來好消息,聽著真叫人心情舒暢。

你們先坐,我去大廚房看看,今兒晌午多做點好吃的,咱們喝點兒。”

慕元青覺得他娘有病!

大晌午的,要喝點兒?

還有沒有個當家主母的樣了?

但崔媽媽卻笑著說:“無礙,反正侯爺不在家,這裏又是蘭花院兒,沒人上這邊來找麻煩。大夫人想喝點就喝點吧!她也是高興!

這段日子有大夫人在蘭花院兒住,連老夫人都說這院子裏熱鬧了許多。

人老了,就喜歡熱鬧,大夫人如今很會討老夫人歡心,幾乎每頓飯都過來跟老夫人一起用。老夫人前兒還說,沒想到老了老了,居然得著兒媳婦的濟了。”

慕元青挺高興的。

他母親能有今日的改變,是他樂意見到的。

隻是他也記得他二姐姐說過,秦莊儀自有她應得的報應。

就是不知道這個報應會報應在何處,這讓他的心總是懸著。

但其實秦莊儀已經想開了,自己早年間的確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那些事情已成事實,是沒有辦法更改的。

她聽慕長離說過,這世上啊,善惡終有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她現在可能就處於時候未到的階段,等時候到了,自然報應就來了。

所以她現在也是抓緊一切時間,幫著慕元青把這個爵位給弄到手。

先別管她自己以後能不能好好活著,至少她兒子必須得好。

她嫁侯爵,再辛辛苦苦把兒子帶到這個世上,不是為了讓兒子吃苦的,是為了讓兒子享福的。

如果這個福沒享到,那就是她這個做母親的不合格。

她不能當一個不合格的母親,她必須得為兒子把路鋪好。

秦莊儀看向慕長離,情緒有那麽一點點焦躁。

試探著問了句:“二姑娘,你能看出我的陽壽還剩下多少嗎?

我也得提前做個準備。

倒不是怕死,就是怕人死了,事情還沒辦完。”

慕長離微微蹙眉,念叨了句:“你不是已經死過一次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