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采珠聞言一愣,狐疑的看著崔漁:“米家惹到你了?那個流言是真的?”

“什麽流言?”崔漁一愣。

“流言說你殺了米茸!你這一年不見,我還以為你殺掉米茸跑路去了呢。”

“米茸不是我殺的!”崔漁無奈。

“米茸真不是你殺的?”項采珠問了句。

“我和米茸見過後就直接閉關了。”崔漁無奈搖頭。

“那就怪了,定然是有人暗中栽贓陷害。”項采珠秀氣的眉頭皺在一起。

“好不容易平了陳家,你卻又招惹上米家,現在找米家資料,難道要和米家死磕不成?”項采珠水潤的大眼睛盯著崔漁。

“你也看到了,是他們先招惹我的。”崔漁無奈。

“米家你暫時不要去惹他們了。”項采珠看著崔漁:“如今大梁城有戰事起,我爹正要八大家族出力,可不能叫八大家族離心離德。你要是對付米家,我爹那裏怕是也不答應!”

“戰事?什麽戰事?如今天下太平,哪裏來的戰事?”崔漁聞言麵色詫異。

“你怕不是傻子,貴族之間也有衝突啊!尤其是如今大周天下太平五千,各大諸侯子子孫孫衍生了不知多少代,地盤早就不夠分了。貴族之間當然也不是太平的,就算貴族被人吞掉、滅了,也是常有的事情。就算是周天子也無奈,畢竟天高皇帝遠。”項采珠道。

“兩軍征戰,每一個武士的性命,都是極其珍貴的。不能他們沒有死在敵人的手中,卻死在了咱們自己手中。”項采珠道。

“其實周天子為了給天下士族留一條生路,所以製定了一條規則,隻要有士族能滅了某一貴族,奪了對方領地,就會成為新的貴族,繼承對方的權利。準確來說,是給那些被五代後削去貴族頭銜的貴族後裔準備的,可惜沒有人能做到!”

“血脈沒有靈物維持,隻會一代一代不斷削弱。而普通武士麵對貴族代代傳承、壓迫,根本就毫無反抗之力。你苦修武道百年,不及人家三五年混吃等死,怎麽比?”

崔漁聞言若有所思。

周天子倒是也聰明,給天下人留了一條路。

準確來說是留給那些被削去貴族頭銜的血脈後人準備的。

“這一年來,兩界山有異變,有人懷疑兩界山內有大造化即將出世。你也知道,兩界山的入口被我項家把持,其餘各各國比鄰此地的大家族早就眼睛紅了,隻恨無法將手伸過來。三個月前,劉家的一位子爵與張家的一位男爵、還有湯家的一位小子爵,想要奪了我項家兩界山的入口,進入兩界山內探索機緣造化。我大哥與我爹當然不肯,於是雙方爆發了大戰。”

“我項家有兩大敵人,一個是韓國、一個是大夏。據說祖上結下血海深仇,我父親絕不可能退讓半步,否則消息傳入大虞國都,大王必定會對我父親不滿。”項采珠道。

“修行到了你這等境界,武士對你來說有什麽用嗎?”崔漁不解。

“異人血脈是大將,他們就是兵卒。而且異人血脈的力量,也並非源源不斷無窮無盡的,到時候自然需要普通士卒廝殺決出勝負。”項采珠看著崔漁:

“而且,士兵匯聚起來,若能排布兵家戰陣,那也是可以圍剿對方武道高手、異能高手。”

“隻要沒有修行到翻江倒海、拿星摘鬥的地步,士兵的重要性就不可替代。”項采珠小嘴叭叭的道。

崔漁聞言若有所思。

看來這個世界還有他不曾了解的力量呢。

他還以為都和萬磁王一樣,一出手就是一大片呢。人數隻是一個數字而已,現在看來,並不是自己想的那樣。

“現在我大哥在前線帶兵抵抗兩家入侵,打得難分難解焦灼著呢,也不知道我父王什麽時候出關。”項采珠撓了撓頭,臉上露出一抹苦惱。

“米茸既然不是你殺的,後麵的事情就交給我,我可以為你居中調和。”項采珠看著崔漁:“誤會總有解開的時候。”

聽了項采珠的話,崔漁隻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來不及了!

一切都來不及了!

他把米蟲都宰了!

所以崔漁什麽都沒有說:“我要找一個人,此人或許知道是誰害我!”

“誰?”項采珠眼神裏露出一抹冷厲。

“金尚早!”

“金尚早是做什麽的?”項采珠麵色詫異。

“一個下九流的小角色。”崔漁摘了一片葉子:“和米茸的死有關係,他是唯一的幸存者。”

即便大旱之年,旱魃火毒波及天下,但大戶人家的花園依舊是鬱鬱蔥蔥。

每天天不亮,就有無數的仆役去幾十裏外的兩界山中挑水來澆灌院子裏的老樹、花草。

項采珠點點頭,對著門外喊了聲:“狗操的來勝,你死哪去了?沒聽到你崔大爺要找人!!!”

項采珠對著院子外喊了聲。

然後一陣麻利的腳步聲響,一道熟悉的人影跑進來,撲倒在地跪下:“崔大爺放心,一個時辰內大梁城內所有叫金尚早的,咱都給您叫來。”

“不必如此聲張,要隱秘的調查。我記得米家有個叫金尚早的,你去替我查查來路、住處。”崔漁吩咐了句:“不可打草驚蛇。”

來勝他認識,第一次來到項家,還是來勝帶他洗澡換的衣服。

“小人明白。”來勝機靈的應了一聲,然後轉身快步退了下去。

大戶人家的奴仆放在外麵那也是一等一的威風,辦事的能力也自然不用質疑。

他找金尚早,隻是為了找到真相而已,不想吳廣死了,真正的凶手卻不是吳廣,自己被人當刀子使。

沒讓崔漁等多久,來勝就滿頭大汗的跑了過來,跪倒在崔漁身前:“崔大爺,小人查清楚了。符合您條件的金尚早隻有一個,小人這就安排人帶您去。”

“走了。”崔漁對著項采珠擺擺手,然後轉身離去。

項采珠看著崔漁離去的背影,眉頭慢慢豎起來:“叫米鬥、米糠來。”

等了半日,米鬥、米糠到來,對著項采珠恭敬一禮:“見過小姐。”

“米茸並不是崔漁殺的,你與崔漁的恩怨,到此為止吧。”項采珠話語霸道。

“是!”

看著項采珠的背影,米鬥與米糠對視一眼,然後慢慢低下頭。

“大哥!二小姐發話了!”米糠低聲道。

“此人無故挑釁我米家,殺我米家武士,更殺了五弟與三弟,此事絕無回旋餘地,崔漁必須死。此乃我米家與崔漁的仇恨,就算是告到大老爺哪裏,咱們也有話說。”

士族是貴族的附庸,替貴族衝鋒陷陣,保護貴族領地,乃是貴族的下屬沒錯,但貴族與士族的關係也是微妙的很,就像古時候的天子與大將軍。

二小姐終究隻是小姐,而不是公子、大老爺。

“要是大公子親自開口,事情自然到此為止。”

二人走後,項采珠不放心,猛然站起身:“不行!我要跟在崔漁身邊,萬一米家下黑手……”

項采珠不安的站起身,正要走出大門,卻見林曉月不知何時擋在了拱門外。

“你要去哪裏?”林曉月擋住去路。

“林曉月,你個狗操的,也敢管我閑事?”項采珠一雙眼睛怒視著林曉月,眼神中充滿了怒火。

林曉月手中捧著一張手書,此時猶如驕傲的小母雞:“這可是你爹的手書,以後你就在後院內哪都不許去,等你什麽時候學會女德,在允許你出去。而我,就是你學習女德的老師!”

林曉月眼神中滿是得意:“你爹說了,你現在是反天了,誰都管不了你了。你這次要是再不聽話,他以後就不是你爹。以後你就是他老母了!他把你供奉起來。”

“這個狗操的玩意,整日裏被儒家的之乎者也給蒙騙了腦袋,我怎麽有這種老爹。”項采珠罵罵咧咧,但是站在小樓前,卻不敢邁步走出去。

大家族的規矩,不生長在這個環境裏,很難體會到那種森嚴的等級。

“你就不能積點口德,你爹是狗……狗那啥的,你豈不是罵你爺爺,當今大虞國主是狗?那你又是什麽?你豈不是狗崽子。”林曉月實在是說不出‘狗操的’那三個字,說出來都覺得汙穢了自家的嘴。

“哼,你個小母狗,有什麽好得意的。被狗糟蹋的玩意,也好意思在這裏說話。”項采珠罵人不帶髒字。

“你……你一個大戶人家的小姐,整日裏張口一個‘狗……’閉口一個‘狗啥的’成何體統?”林曉月氣的跺腳:

“我身為你的後母,受你老子所托,必須要將你的規矩給立起來。我現在有你老子親筆書信,我管教你,你服還是不服?”

項采珠梗著脖子不語。

看到這一幕,林曉月笑了:死丫頭,看你這回還嘴硬!

“現在,我就要教導你禮儀,來跟著我做。以後見了人,要雙手搭在胸前,左小腿後側一步,然後微微躬身。左手拇指疊在右手食指前,捏蘭花。眼睛目視對方胸口、衣領,不可與人直視。然後口中要問好!”

林曉月對著一旁大樹見禮,動作確實優美:“見過公子。”

然後站直身子,看向項采珠:“學會了嗎?”

“哼,這種討人歡喜的活計,我是做不到的,更學不會,也學不來。”項采珠麵色倔強,她雖然畏懼老爹的威嚴,但並不是怕了他。而是自家娘沒有了,老爹和哥哥是自己最後的親人了,她實在是珍惜的很,不想失去。

但叫她和林曉月低頭,在林曉月麵前低頭?

辦不到!

“我絕不會學你,整日裏學一些取樂男人的本事!想要我學那些,這輩子都辦不到。我項采珠頂天立地,絕不會比任何男兒差分毫。”項采珠聲音昂然,看向林曉月的眼神中充滿了不屑、嘲諷。

“你清高!你了不起!可這個世界,終究是爺們的天下。”林曉月終於變了顏色:“你想要有爺們的傲骨,我倒要看看你的骨頭是不是真的像爺們一樣硬。”

林曉月聲音冰冷:“來人,上家法!你要是能熬過家法,不學也罷。”

有小侍女端來一個個水盆,然後又用托盤端來一根藤條,麵色恭敬的走到院子裏。

林曉月一笑,然後伸出手端起水盆,放在了項采珠的頭頂:“頂好了,撒出一滴水來,可別怪我這個當娘的懲罰你。”

然後又將項采珠雙手攤開,各自有一盆水放在了項采珠的雙手上。

項采珠頂著水盆,雙手攤開,各自拖著一隻水盆。

尋常人手臂上搭了一塊磚頭不多時便要酸麻,更何況是如項采珠這般?

項采珠雖然是異能者,但身軀卻並不如何強大,與普通人並無異常。

好在,林曉月用的是鐵盆。

而他項采珠掌握的又是大地之力,覺醒了地磁力。

三十幾個呼吸後,林曉月察覺到了不對勁,看著麵色輕鬆大氣都不喘的項采珠,回過味來:“來人,換瓷盆。”

項采珠麵色一變。

“你在公然報複我。”項采珠瞪大眼睛。

“我是在為你好,這可是你老子親筆手書。”林曉月拿著一份文書,不斷在空氣中晃啊晃:“你要是不服,你就打我!你來啊,你還手啊!”

項采珠不語,丫頭上前換了瓷盆,三十幾個呼吸過去項采珠額頭見汗。

第五十個呼吸,項采珠汗流浹背,打濕了身上的衣裳。

“丫頭,我勸你低頭,好好跟我學規矩。每個女人都是這麽過來的,你也不例外!”林曉月悠閑的磕著瓜子。

“啪嗒~”

左手瓷盆落地,摔得個粉碎,水流噴濺了滿地。

林曉月手中竹鞭猛然劃出,在空氣中劃過一道痕跡,抽打在了項采珠的右手上。

“狗女人,你敢打老子?”項采珠急眼了,手臂上出現一道殷紅痕跡,另外一條手臂上的瓷碗同樣墜落在地。

“啪~”又是一鞭子,抽在了項采珠的右手上。

“你真的是皮子癢了!”項采珠袖子裏鈴鐺開始震顫,蠢蠢欲動似乎隨時都能飛出。

一條條鋼絲猶如毒蛇一般,在項采珠的袖子裏盤旋穿梭。

“這可是你爹的命令!”林曉月在項采珠身前晃動手中文書,似乎並不怕激怒林曉月,到有點恨不的對方出手的感覺。

項采珠恨的咬牙切齒,最終袖子裏的鋼絲起伏停止,然後閉上眼睛使勁的深吸一口氣:“小不忍則亂大謀!老娘忍了!老娘忍了!別以為老娘不知道你打的什麽算盤。”

“你知道我的算盤?”林曉月露出詫異之色。

“為了我娘留下來的流雲水袖。你就是想找個借口,叫我違背爹的禁令將我趕走,到時候就叫你肚子裏的那孽種霸占我娘的流雲水袖是不是?”項采珠道。

“你倒是聰明。”林曉月沒有否認。

“可惜我爹是個糊塗蛋,否則也不會被人從大梁城趕出來。”項采珠氣哼哼的道。

一邊說著,又有丫頭端來瓷碗,將水盆壓在了項采珠頭上、雙手上。

“要麽你學會規矩禮儀,要麽你就向我求饒,你自己選吧。”林曉月得意的道。

項采珠不語,隻是咬牙堅持。

啪嗒~

啪嗒~

陶瓷碗落地,摔得個粉碎,林曉月毫不客氣的將竹鞭子抽在了項采珠的身上。

“項燕,你個糊塗蛋!你個糊塗老東西,我操你八輩祖宗!”

“你們都趁我娘不在的時候欺負我!”

“項燕,你個狗東西!你個老糊塗!大虞國主將你貶黜此地,算是慧眼識珠。”

“項燕,嗚嗚嗚……你個烏龜王八蛋,生的兒子沒屁眼。”

項采珠頂著碗,此時哭的和個淚人一樣:“老娘才不要學什麽規矩,更不可能成為你的棋子!你想都不要想!你個烏龜王八蛋!”

“娘臨走之前,是怎麽囑托你的?叫你好好照顧我。你是怎麽在娘麵前發誓的?你個混賬玩意!等我以後去了大虞王都,非要爺爺將你永遠謫貶在兩界山不可。”

聽著項采珠彪悍的叫罵,林曉月抽了抽嘴角,轉過頭去看向枝頭鳥雀,似乎沒有聽到。

人家罵自己的老子,罵自己的祖宗,管他林曉月什麽事情?

“林曉月,我草你老爹,別以為姑奶奶不知道你怎麽想的。你就是想要我再打你,違背老爹禁令,老爹就能將我送到大虞王都,到時候你就可以私吞我娘的流雲水袖了。你做夢,你休想!老娘才不會去大虞王都!那個地方冷冰冰的,一點都不好玩!爺爺也不喜歡我,那些壞蛋也總是欺負我!”

項采珠眼淚流下來了,和頭頂的水流混合在一處,看起來狼狽不堪,身軀都在不斷顫抖。

~啪嗒

~啪嗒

一隻隻碗破碎,項采珠不斷破口大罵,從自家老爹罵到了自家八輩祖宗。

林曉月鞭子不知何時扔在地上,看著瘋瘋癲癲的項采珠,心底也有些發毛,不敢在繼續打了,隻是命人不斷上碗,逼迫她屈服。

一個小女孩而已,能有多大意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