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誅心!
毫無疑問,智狐是能殺人誅心的。
老儒生一雙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智狐,身軀都在顫抖。
如果智狐和他說,孟聖人問心論道敗了他能接受,畢竟與孟聖人論道的可是禮聖人,神州天下的第一位儒家聖人。
至於說文聖人,乃是人文始祖。
但是你和他說孟聖人問心論道明明有十足的把握,但是卻因為陳露的背叛而失敗了,他不能接受,也不敢相信。
陳露背叛孟聖人投靠禮聖人,怎麽想怎麽都沒有道理。
“為什麽啊?禮聖人給了他什麽好處,竟然叫他不惜被棄孟聖人,轉投禮聖人而去?”老儒生的眼中充滿了不敢置信。
他想不通。
不單單他想不通,就連崔漁都想不通,陳露怎麽會做出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他在浩然一脈已經是掌教師兄,為什麽還要再去投靠禮聖人一脈?
禮聖人能給他的,絕不會比孟聖人多。
這是所有人心中都好奇的,為什麽他會選擇背叛孟聖人。
“因為神魔米!”智狐說到這裏,意味深長的看了崔漁一眼:“他倒賣神魔米,欠下的債太多,他已經耗光了孟聖人的家底,所以孟聖人絕不會饒他。與其等到孟聖人出關清算,倒不如將孟聖人提前送進去。”
說到這裏,智狐意味深長的看著老儒生:“孟聖人被關入十方功德林,十二真傳所有弟子皆道心破碎境界跌落,日後再無前進的道路。浩然一脈的希望算是完了,以後所有浩然一脈的弟子,必然都會選擇去投靠禮聖人一脈。而你,是浩然一脈的最後希望,最後頂梁柱。”
“你說你現在顯露出聖人資質,那些人會饒過你嗎?他們還會眼睜睜的看著一位聖人再次出現,在這滾滾紅潮般的亂世分潤利益嗎?我已經得到消息,有人已經從兩界山內趕來,想要與你論道,毀了你的道心,徹底斷送了你浩然一脈的氣數。你要是肯投靠朝廷,朝廷自然會出手將你保下來。朝廷不但會將你保下來,還會不惜一切代價助你成道。”智狐巧舌如簧,說的老儒生心神搖曳,趙彩倫六神無主。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陳露怎麽會背叛老師?他怎麽敢?他怎麽敢啊!!!”老儒生站在院子中喃昵,聲音中全都是不敢置信。
聽聞老儒生的話,智狐撫摸著下巴:“這世上沒有什麽是不可能的。說來說去,這一切都不過是利益而已。”
智狐一雙眼睛看向老儒生:“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等到那些老家夥趕過來,你再想投靠朝廷也來不及了。”
老儒生聞言沉默。
怎麽選擇?
他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選擇。
所以老儒生將目光看向了智狐,智狐悠閑的哼著小曲:“你要是沒了,到時候浩然一脈可就徹底完了。朝廷在你最虛弱的時候替你護道,而你在成道之後,替朝廷鎮壓天下練氣士,這是一個很公平的交易!”
老儒生沉默了下來。
智狐看向趙彩倫:“你也是朝廷的人,你多勸勸他。為了朝廷,也為了你父親,為了你們的未來!”
智狐說完話轉身離去:“隻要在我沒有離開大梁城內,你們隨時可以找我。”
智狐轉身就要走,趙彩倫麵色焦急的看著老儒生:“老酸儒!我等了你六十年,陪著你吃了六十年的苦,遭受了六十年的冷言冷語,你現在距離發達了隻差一線,你難道要永遠的落魄下去嗎?那些人阻擾你成道,你這些年的苦豈不是白吃了?你叫我怎麽辦?你叫浩然一脈怎麽辦?”
老儒生麵色糾結,其實對於投靠朝廷,他並不是十分介意。畢竟趙彩倫本來就是朝廷的人,他要是真那麽介意,當年也不會娶趙彩倫為妻。
“慢著!”老儒生眼見著趙彩倫眼眶紅潤,情緒激動真的和自己急眼了,猛的一咬牙一跺腳,開口喊住了智狐。
智狐腳步頓住,轉身看向老儒生:“想通了?”
“我是想通了,但有一件事,我卻不知怎麽開口。”老儒生麵色糾結。
“你盡管開口無妨。”智狐道:“朝廷能辦到的事情,絕不會說半個不字。”
“其實……我的聖道有缺陷,雖然成聖了,但頂多算是一個亞聖,根本就沒有成為真正聖人的機會。‘人之初,性本偽’這個命題是錯誤的,到了最後根本就無法與大道印證。”老儒生臉上滿是苦澀。
他隻是亞聖而已!
他的道是錯誤的道!
他的前路已經被堵死了,這輩子再也沒有機會踏足真正的聖人境界。
智狐聞言一愣。
真正的聖人和亞聖人可是兩個物種啊!
根本就完全不是一回事。
“你之前不是已經出現了異象了嗎?”智狐一雙眼睛看著老儒生。
“是出現異象了,可亞聖不也是聖道嗎?”老儒生無奈的道。
旁邊崔漁聽的有些呆愣住。
這也可以?
然後老儒生一雙眼睛看著智狐:“我已經答應投靠朝廷,朝廷還要嗎?”
看著有些卑微的老儒生,崔漁忽然想起後世互聯網上的一段對話:
男生:【在嗎?】
女生:【在。】
男生:【處嗎?】
女生:【不是!】
男生:【我是問處對象嗎?】
女生:【……那還處嗎?】
老儒生看著智狐,智狐撓了撓腦袋,大周朝廷要的是聖人,並不缺少聖人之下的修士。
老儒生即然已經成了亞聖,前路已經斷了,那朝廷還有必要再為他出力嗎?
沒必要!
根本就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所以智狐幹幹一笑:“此事我做不得主,還需要稟告人王。”
說完話智狐腳步急匆匆的離去,留下一行人站在院子裏,看著智狐遠去的背影發呆。
“你的聖道當真斷了?”趙彩倫問了一句。
“斷了!”老儒生眼神中露出一抹落寞:“是我錯了!老師是對的!”
“亞聖人也不錯了。”趙彩倫安慰了句。
亞聖人確實已經很不錯了,已經站在了天地的頂峰。
“可這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是真正大道。”老儒生眼神中滿是唏噓。
“先生,這兩位是弟子代師收徒,為您新收的弟子。”王毅此時牽著兩小隻走過來,拉扯著兩小隻:“快跪下,拜見師父。”
“慢著。”老儒生袖子一擺,一股氣勁浮現,阻止了兩小隻的下拜。
王毅不解的看著老儒生。
“我的道已經是死路,不值得世人學習,也不可誤人子弟。你們帶他去拜入禮聖人一脈吧!”老儒生眼神中露出一抹落寞。
他的道是失敗的道,跟隨他學道,日後也同樣會步入後塵。
“師傅,正所謂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他們既然拜入您門下,豈能再另投他人?如此於心性來說不利於以後證道。若是稍逢挫折,便退去,豈不是和那陳露一般模樣?師傅的道不全,以後弟子若有本事,有那個造化,補全了就是。”崔漁在旁邊開口。
兩小隻委屈巴巴的站在那裏,眼睛中蓄滿了淚水。
老儒生聽聞崔漁的‘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不由得一愣,側目看向崔漁,似乎第一次發現自己的這個弟子不同尋常。
“我的道有殘缺,你們拜我為師,不後悔嗎?”老儒生看向兩小隻:“甚至於會受我牽連,道心破碎,日後修為再無寸進,你可能接受?”
兩小隻沒有回答老儒生的話,而是畢恭畢敬的在地上叩首:“拜見師父。”
“好!好!好!起來吧!”老儒生笑著點點頭,將兩小隻扶起來:“你們雖然拜入我門下,但隻要你們以後覺得我的道無法滿足你們,你們自行可以前去拜師他人。”
老儒生算是收下了弟子,然後一雙眼睛看向崔漁:“那陳露的事情,怎麽會這樣?”
崔漁有些心虛,但沒有表現出來,隻是雙手抱拳:“弟子不知。”
他怎麽能想到,自己的一點動作,竟然成為了導火索?
導致整個浩然一脈分崩離析。
“師傅,要不然我們走吧。”崔漁一雙眼睛看向老儒生,對方既然想著來找老儒生論道,豈能在這裏等死?
“走?這大周三山五嶽,遍地都是山水河神,又能走去哪裏?”老儒生的聲音中充滿了無奈:“我說我隻是證道亞聖道果,他們是絕不會相信的。”
老儒生也很無奈的!
他能怎麽辦?
誰能想到證了個亞聖道果?
“況且,我生養在大梁城內,我要是走了,那些人必定會遷怒於大梁城。我要為這方土地的人爭取一線生機。若是我敗亡於此,希望我的道能與天地相合,庇佑這一方眾生。”老儒生的眼神中露出一抹慈悲。
崔漁不知為何,看到了老儒生眼中的一縷死誌。
“舍我一人,而活整個浩然道,實乃死得其所。”老儒生聲音裏充滿了悲壯。
“你要做什麽?”趙彩倫愣住了,呆呆的看著老儒生,整個人淚如雨下。
“我要構建一座浩然世界,為浩然一脈的僅存弟子構建最後一方淨土世界。”老儒生眼神中充滿了決然:
“我不死,他們是絕不會放過浩然一脈的。我要是能用自己的死,將整個大梁城保存下來,將大梁城內無數靈秀之人做我浩然一脈的種子,未來我浩然一脈必定可以再次崛起。”
“浩然一脈不缺少一個亞聖,但卻缺少了能庇佑他們五百年的安穩環境。”老儒生的眼神裏充滿了平靜。
“我有‘舍得’二字,更有我自己領悟的‘偽’,足以將這方世界化作末法之地。”老儒生聲音中充滿了感慨。
崔漁瞳孔一縮,唐周說的果然沒有錯,他已經算準了老儒生的性格。
“不行!絕對不行!你要是死了,我絕不獨活,必定要追隨你而去。”趙彩倫的聲音激動。
老儒生看了趙彩倫一眼,下一刻趙彩倫竟然直接暈厥了過去。
“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老儒生將趙彩倫抱起,聲音中滿是愧疚:“這輩子是我對不起你,咱們要是有下輩子,我一定會加倍補償你的。”
“崔漁。”老儒生看向崔漁。
“師傅。”崔漁連忙躬身一禮。
老儒生抱著趙彩倫,眼神中露出一抹不舍:“帶她去鎬京吧。”
“非要如此不可嗎?”崔漁看著老儒生,目光中充滿了嚴肅。
老儒生嘴角抽搐,他也不想死啊!
但是他和外麵的那群人說:我證就的隻是亞聖果位,他們能信嗎?
那些人是完全不能相信的。
老儒生心裏苦,他也想活著完善自己的大道。
他雖然僅僅隻是個亞聖果位,但以後隻要不斷完善,就未必沒有機會跨過亞聖,成為真正的聖人。
隻要能活著,誰都不想死啊!他也想活著!
可是,那些人不可能允許他活著。
“早晚都是要死的,死我一個人,為整個浩然一脈留下希望,也算是死得其所。隻是我心中還有一個遺憾,那就是不能將陳露那叛徒手刃!”老儒生恨的咬牙切齒,聲音中充滿了冷酷。
要不是陳露,浩然一脈何至於此?竟然淪落到如此尷尬的境地?
老儒生看著崔漁:“現在就走!走得越遠越好!永遠都不要回來。”
一邊說著,將趙彩倫遞了過來:“我能相信你嗎?”
老儒生一雙眼睛看著崔漁。
崔漁笑了,沒有說話。
見此老儒生鬆開手,崔漁大袖一揮,將趙彩倫收入了袖裏乾坤內。
老儒生見此一幕,不由得一愣,看著崔漁的目光中充滿了異樣的光彩。
崔漁想走,可是誰料那些人來得太快。
崔漁還沒有轉頭,忽然就聽小巷外響起一道獨特韻律的腳步聲。
聲音很輕,但卻猶如踩在了天地間的某種節點,就見對方一步步的落下,仿佛是一隻大鼓,在天地間不斷的捶動。
“真武山王豔春,前來與道友論道。”
腳步聲來到大門前停下,然後大門自動打開,就見一個身穿灰色道袍的人影,出現在了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