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日照看到神靈的那一刻,不由得瞳孔急劇收縮,眼神中充滿了不敢置信的震驚之色。
神靈?
神靈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神靈此時不應該是死掉了嗎?
他不是已經被大周朝廷給秘密處決了嗎?怎麽還會回來?還會回到國公府內?
“怎麽,見到我很意外?我的好叔叔!”神靈一雙眼睛看向神日照,目光中充滿了戲謔之色。
聽聞神靈的話,神日照猛然一拍桌子,目光中滿是憤怒:“你個叛徒,你個神家的恥辱!敗類!想不到你竟然還敢來找我?你竟然還敢回來!今日我就要殺了你,洗涮我神家的恥辱。”
神日照的反應出乎了崔漁的預料,在崔漁的預料中神日照的表現應該是羞愧、應該是畏懼,唯獨不應該有此時的怒火衝霄。
那種感覺就像是……做了虧心事的不是神日照,而是麵前的神祈。
崔漁有點懵,神日照此時不應該是這個反應啊!
一旁的神靈此時也懵了,明明自己才是受害者,怎麽現在搞得自己好像是一個叛徒一樣?
分明是神日照背叛了自己,怎麽現在搞得好像是自己背叛了神日照一樣?
崔漁懵了,本來想要大聲苛責,和神日照對峙的神靈也懵了。
怎麽神日照如此義正言辭,搞得好像是受害人一樣?
“你這廝還不認罪?”崔漁看著依舊氣勢滔滔的神日照,聲音冰冷下來:“難道要我將三刀六洞之刑架在你身上,你才肯認罪嗎?”
“我不服!我不服,我為神家盡心盡力,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神家,何罪之有?”神日照梗著脖子道。
“大哥,他沒救了!不見棺材不掉淚,不撞南牆不回頭,到現在他一點悔過的念頭都沒有。”神靈麵色醞怒。
“你這個神家敗類,居然還敢來出現在我麵前,今日我就代替老祖宗清理門戶。”神日照拖著被冰封的下半身躥起身,猛然一巴掌拍了出去,周身神力流轉,想要將神靈給拍死。
神日照乃是老太君的嫡子,神靈比神日照的血脈差了一代,精粹度肯定略有不如。而且神日照的歲數也比神靈年長幾歲,體內的血脈正是巔峰時期。
從血脈上來看,神靈不是神日照的對手,但神靈是簡單的貨色嗎?
神靈絕不是簡單的貨色!
崔漁眼神中露出一抹嚴肅,他在神靈的身上能察覺到一股先天氣息,那是屬於先天靈寶的氣息,神靈的身上藏匿著一件先天靈寶,雖然不知道神靈在當初被周天子血祭的時候沒有用出來,乃至於當初和大林寺的和尚對戰的時候,沒有展現出來,但神靈此人絕不簡單。
不過一旦神靈和神日照交手,將會惹出大動靜,這不是崔漁想看到的。隻見崔漁手掌伸出,一巴掌攥住神日照的肩膀,將神日照拉了回來。
神日照被崔漁強行按在座子上,扭頭看向崔漁,眼神中露出一抹駭然:“這小子什麽修為?實力達到了何等境界?”
神日照清楚自己的實力,他的血脈純度雖然並不是很出眾,但也是能和白敕境界的高手媲美。
但是此時神祈竟然一巴掌就把自己給拽了回來,叫自己一點反抗之力都沒有……這他娘的什麽實力?
什麽神仙境界?
金敕能做到嗎?
金敕境界的修士怕也做不到這種地步吧?
“都坐吧。”崔漁吩咐了句。
神靈一雙眼睛瞪了神日照一眼,然後滿臉憤恨的端坐在在案幾前,眼神中充滿了冷酷的殺機:“大哥,此獠背叛神家,決不能留。當由我親自出手,斬掉他的頭顱,用以祭奠我神家的祖宗。”
“你放屁!你才是我神家的背叛者,要死的也該是你們!”神日照聞言頓時激動起來,猛然一拍桌子,就見桌子上的酒水飛濺。
“吵什麽吵!”崔漁訓斥了一聲。
神日照聞言扭頭看向崔漁:“我知道了,你是聽見這孫子的鬼話,前來尋我麻煩的是不是。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沒有死,但你卻不能聽他一麵之詞!”
“你背叛神家,暗算了神靈,叫神靈差點死在大林寺,此事還需給我等一個解釋。”崔漁不緊不慢的道。
“解釋?”神日照一雙眼睛看向崔漁:“你莫要被他的謊言給騙了,是他先背棄我神家列祖列宗榮耀的,我殺他乃是天經地義。此等不孝子嗣,縱使是將他千刀萬剮也不為過。”
說到這裏,神日照的眼神中充滿了冰冷:“我神家先祖,披荊斬棘曆經無數險阻,才在這神州大陸紮根立足,獲得國公之位,從武士家族成為勳貴家族,位列一等公爵。此等榮耀,千古未有,名震天下。可是這不肖子孫,枉為神家族長,遇見一點風波挫折,竟然率領神家的血脈想著逃離。竟然放棄我神家五千年來的榮耀和傲骨,去做一個喪家之犬,你說該不該殺?”
“多虧我機智,關鍵時刻再次獲得大周王室的信任,又暗中投靠了玄家,才將我神家的祖宗傳承保存下來,否則我鎬京神家已經在鎬京城內除名了。”神日照的聲音中滿是憤怒:“要不是你抽離了神家大部分戰力,叫我神家陷入空虛,我又何必對玄家委曲求全,卑躬屈膝的去討好。”
“我等神家後輩子孫,當繼承先祖意誌,守護先祖留下來的榮耀。頭可斷,血可流,但是神家的榮耀卻不能丟!我等後輩子孫,當守護先祖榮耀,區區性命何足道哉?若是榮耀不在,要這性命又有何用?”神日照怒視著神靈:“可是你呢?你這膽小如鼠的家夥是怎麽做的?稍有風吹草動,居然率領族人像是老鼠一樣逃離神家,對先祖的榮耀棄之不顧,如此該千刀萬剮之輩,你還有何顏麵找我麻煩?”
崔漁愣住了,呆呆的看著神日照,這廝分明是個極端分子。
不但崔漁愣住,對麵的神靈也是愣住,萬萬想不到神日照竟然會說出這種話來,看著滿臉慷慨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神日照,一時間竟然不知該如何言語。
“你這不肖子孫,現在還有何話說?你還有何顏麵去麵對九泉之下的列位祖先?”神日照怒視著神靈,眼神中全都是不屑之色。
崔漁有一種感覺,隨著神日照開口,怎麽自己和神靈好像是成為了背棄祖宗的叛徒?
“這就是你暗算我的理由?我身為喜國公府的國公爺,當然要為府中的老少爺們做打算。大林寺來勢洶洶,玄家更是暗中推波助瀾,對我神家虎視眈眈,我就應該提前布局,保留我神家有生力量,留做日後東山再起。而你呢?不論如何,竟然謀害同族血脈,手足相殘犯了大忌諱,你這等神家叛徒就該千刀萬剮。”神靈眼神中露出一抹冰冷。
“你要是真的有你自己說的那麽剛烈,就不會選擇投靠大周王室,選擇去做玄家的狗,搖尾乞憐等候玄家的恩賜,更不會將神家的所有產業全部都送出去。你就是貪戀權勢,你自己敢做還不敢承認。”神靈冷笑。
“放屁!我這是為了顧全大局,你還敢汙蔑我?我要是不交出產業,不投靠周天子,神家國公府如何保存下來?我神家本來就是依靠大周王室而崛起,昔年也是大周王室麾下的武士,投靠大周王室本來就是應有之義,有何不可?”卻聽神日照破口大罵:
“我現在做的,不過是繼續延續當年神家和姬家的關係而已,我有什麽錯?如今天下大亂,三百六十五路諸侯尚且難以自保,而大周王室獲得了十幾件先天靈寶,橫掃天下指日可待,我當然要選擇去投靠大周王室。”
“你選擇和大周王室作對,就是將我神家拖入萬劫不複之地,我當然不能坐視不理,叫祖宗的基業葬送在你們這群懦夫手中。”神日照振振有詞。
崔漁聞言麵色陰沉下來,一雙眼睛左右打量,來回看著眼前的二人,目光中充滿了陰晴不定。
“你覺得如何?”崔漁在詢問心猿。
心猿才是掌握人心的高手。
神日照和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樣,像是那種轉不過彎的一根筋,隻認死理的老古董。
從神日照的角度來分析,神日照做的有錯嗎?
在神日照看來,神靈主動放棄神家的千古基業,將神家的榮耀棄之不顧,就是不孝子嗣,乃是神家的叛徒。
心猿內心在瘋狂活動,周身無數氣息沸騰:“別急,等我侵占了這小子的神魂再說。”
這世上不是每個人都有唐周的心境,至少此時的神日照無法抵抗心猿的侵襲。
看著眼前吵得臉紅脖子粗的二人,崔漁沒有勸架,而是靜靜等候心猿的動作。
沒讓崔漁等多久,心猿開口說話了:“我說……你還真是遇見了一根筋。這小子將家族的延續、榮耀看做是比自身性命還重要的東西。這小子現在是滿肚子委屈,總覺得自己遭受了莫大委屈。他覺得自己為了神家延續,忍受屈辱卑躬屈膝的承受玄家壓迫,甚至於臥薪嚐膽將家族中產業都貢獻出去,就是為了保護國公府的榮耀、傳承不丟失,這小子就是一個極端分子。”
聽聞心猿的話,崔漁扭頭看向麵臉通紅,吵得麵紅耳赤的神日照,一時間竟然不知該說些什麽好。
自家這個舅舅,未免太過於極端了。
自家舅舅是個極端的狂熱份子!
極端主義!
為了神家的傳承,可以舍棄一切。
如此一來,神日照的所作所為似乎可以理解了,神靈等神家嫡係、旁係的撤走,在他看來,就是懦夫表現,拋棄了祖宗的榮耀和精神。
雖然可以理解,但是崔漁卻知道,神日照暗算神靈,害得神靈差點死在大林寺,必須要給神靈一個交代。
說來說去,不過是神靈替自己受過而已,指使神靈撤離的就是他崔漁。
是他崔漁和神日照的理念不合。
崔漁是保存火種,提前押寶天下。崔漁認為大周王朝必敗無疑,所以將目光落在了天下三百六十五路諸侯的身上。
神日照認為大周王室獲得了十幾件先天靈寶,大周朝庭必定可以橫掃天下,所以不惜一切代價的去舔大周王室。
反正神家以前開國的時候,就是姬家附庸,重新恢複以前的地位,沒有什麽丟人的。
守不住祖宗的榮耀才丟人。
“眼界問題啊!神日照一直被養在老太君身邊,不經曆外界風吹雨打,眼界狹隘了。大周王朝有十幾件先天靈寶不假,但是三百六十五路諸侯國與天下詭異聯合在一起,可不是一加一等於二那麽簡單。”崔漁心中嘀咕了句。
看著麵紅耳赤的二人,崔漁敲了敲桌子:“莫要吵了!”
崔漁的話還是很管用的,二人果然住口。
神日照看向崔漁,目光中滿是狂熱:“大侄子,還是你當家的時候舒坦,咱們不管麵對著王子王孫也好,還是各大家族也罷,什麽時候認慫過?可是神家到了他這不肖子孫手中,你看看都衰落成什麽樣了?”
“你既然回來,我甘願讓出大權,神家重新交由你手中。”神日照目光狂熱。
聽聞神日照的話,崔漁腦子裏浮現出幾個大問號……這神日照是自己粉絲?
可是不論崔漁也好,神靈也罷,都已經放棄了鎬京神家,更不可能重新回來執掌神家的權柄。
神家的未來重心在諸侯國,更不可能重新回到鎬京。
在崔漁的眼中,大周距離亡族滅種隻差一步了。
當然,身為天下霸主,大周王朝或許會滅亡,但是姬家血脈卻不會滅亡。
最差也是一方大諸侯!
十幾件先天靈寶,大周王室不會太過於衰敗。
至於說新朝建立的清算?
怕也沒那麽容易。
看著目光灼灼的神日照,崔漁竟然有些頭疼,不知道該如何處置這個滾刀肉。
他能看得出來,心猿也能感應出來,神日照是這麽說的,心中也是這麽想的。
正因為如此,崔漁才覺得棘手。
“神家撤離鎬京,是我下的指令,神靈不過是遵循我的指令而已,你想多了。”崔漁的聲音中充滿了無奈。
“什麽???”神日照一愣,笑容僵硬在臉上,隨即勃然變色,不敢置信的看向崔漁:“為什麽???為什麽這麽做?”
此時的神日照就像是遭受了一個大逼鬥,一碰冷水嘩啦一下澆落下來。
他心目中神家的頂梁,竟然做出這種令人失望的事情?
他的心中有些不敢相信,天好像要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