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公館,那個曾經震驚全世界的事件中主要人物的居住地,但最好還是別提將軍的名吧,因為有太多的玄機在裏麵,還有些說不清楚的問題。比如:為什麽將軍夫婦會被帶到新疆那麽遠的地方去被殺害?還有,就是我不太喜歡提到的,殺害他們的,是那個曾被稱為“新疆王”的盛世才,他怎麽偏偏要和我同姓呢?並且,毛、澤、民也是他親手所害,可這和我有什麽關係?雖然沒有關係,但姓氏讓我感到煩惱,華人就是這樣,太過注重姓氏和宗譜。

每天早晨起來,要到西屋的陽台上澆花,然後才整理好準備去上班。窗戶一拉開,俯視Y公館,其全貌一覽無餘。

今晨發現,那裏挺忙活,搭起了施工架,看來是要整修了,這是近代曆史的一個見證處,別再像護城牆一樣,修的近看是新磚,遠看像是硬擠進去些古磚,本來就把西安的曆史縮短了幾千年,再仿製些明代的灰磚貼上去,看著挺晃眼,但就是沒有曆史的滄桑感,像新砌的城牆,已經都弄到大明朝了,還要再修整,別人一看:現代的。難怪有外國朋友問:“你們的大唐盛世在哪裏?我們上的是明代的城牆,但導遊又介紹是現代修複的,我看不到曆史。”,不怪老外多事,倒怪我們手欠,不去做加固工作,而是另建一座,燒製的磚塊那叫一個劣質,幾場大雨過後,便往下流灰湯,不久又補上去一塊新的,像是從哪個建築工地現弄來湊合的……真是沒法說。我衝著裏麵喊道:

“老張,怎麽一夜間公館就搭起了架子?要裝修嗎?這可是近代的文物呀!”,

“喲,老弟,您今天這麽早,還有空來關心這事?這麽多年就沒見你提過裏麵的事,怎麽,今天不打算去上班了?那咱倆喝兩杯?”,

“你一大早發飆呢?現在喝酒是不是有些不倫不類?我倒是想進去看看,既然是修整,就不用要門票了吧?”,

“您可真會開玩笑,就是不修整也不會和您要門票啊,可您從來沒說過要進去,其實,裏麵也沒什麽可看的,再說,都是些文物。”,

“別提那些文物了,拍電影跟走馬燈似的,要是文物早毀了,那裏的文物我知道在哪裏,卻不能告訴你,牛吧?!”,

“那您打算什麽時候進去看看?現在進去匆匆忙忙的,一會兒就施工了,怕不安全,下午也一樣。”,

“你直接說晚上不得了,看來不喝幾杯你是不會放我進去的,得了,我還是先到單位轉一圈再說,說不定有什麽事兒呢,晚上見,隻準備好桌椅板凳就行,不許吃晚飯,我帶好酒好菜過來。”。

但我還是選擇去了單位,這隻是小事一樁。下午早早就回來了,因為還惦記著去Y公館裏看看,又答應了老張喝酒,其實到了單位沒幹什麽,主要就是到超市采購,為了下午和老張這頓酒,好久沒聊了,也該坐坐。

去太早還沒收工,便又拉開西麵陽台的窗戶,往Y公館望去,那棵巨大的柿子樹已經茂密成蔭,有青澀的果子從枝葉間露了出來,火紅的淩霄花攀沿藤架搭到了青磚院牆上,院內的鐵觀音也正開的用力,隻是我不太喜歡鐵觀音,太園林化,沒有自然的張揚氣質;幾杆單薄的翠竹弄出幾分雅致來,但這都是後人逐漸添加的,隻有那棵柿子樹是將軍生前親手栽種的,帶來些渭北高原的自然風範,也無須修枝剪葉,當年,將軍就是在這裏被捕的。

不久,那裏收工了,先過去,還能借著夕陽把小樓的外貌看個大概,真就是老張說的,天天在它麵前過來過去,就是懶得進去看看,有時候還笑話在大門口留影的外地遊客:這外麵有什麽好照的?在我家天天可以俯瞰整個別墅。下樓出院,往西走一分鍾,老張還坐在門口搖扇子。

“我說老家夥,你就不嫌熱?真在這裏搖了一天扇子?”,

“等您呢唄!您再不來,我就去吃麵了,我當您早忘了。”,

“我答應人的事從來不會忘,除非有急事要辦,那我也得過來打個招呼才行。”,

您哪,也太拿事當回事兒了,如今誰還像您這麽講信用。”,

“這話我愛聽,這可真的是誇獎我,走,到你的地盤上走訪走訪,給,這些酒菜都交給你安排,全是下酒的熟食,不用加工。”,

“您也太認真了,這麽多怎麽消滅得完呢?”,

“那就各弄一半兒,另一半放你冰箱裏,反正你也沒時間去采購。”,

“好嘞!真省得再跑路。”。

二人在小院兒的一角支起了小桌,兩把藤椅,樹大招風,不覺得有多熱了。

“老張,我不太餓,你自己先隨便用,給我留倆雞翅就行,我先看看。”。

這是一幢小二樓,典型的近代仿古建築,外部有明顯的歐式特征,這特征主要體現在它的磚牆上,但整體上是仿古的,從鬥拱結構上看,大多是明朝的痕跡,而屋脊卻有著唐代的風格,二樓外圍是一圈明廊,可以向外眺望,那時也許算住宅裏的高層建築了,可如今四圍被林立的高樓環抱,還好,沒有哪個建築擋住公館的采光,這一點兒得感謝市政,算是給文物留了一點兒麵子。

走近施工架仔細看,沒有換磚之類的痕跡,看來隻是做加固工作,不斷地應接電視劇、電影的拍攝,必定會有外部損傷,其實在影視基地照原樣重建一座花不了幾個錢,還可以無限使用並且可以做租賃等,就是非要到實地來,真要是毀了就無法重建了,曆史遺跡不可重複,尤其是原物。走進小樓客廳,木地板被老張拖得一塵不染,借著修整,紅地毯被拿出去晾曬了,西邊是木樓梯,蹬此可上二樓,上麵有人,有輕微的腳步聲,大概和我一樣,是附近的熟人趁修整進來參觀的吧。

我上到二樓,認真地看著將軍留下的那些遺物,凝視著牆上懸掛的將軍的巨幅照片:這,就是馬伯伯的老上司,曾經戎馬生涯、堅持抗戰、最後卻被老蔣殺害的將軍,馬伯伯卻在解放後因為是他的副將受到牽連,被造反派整成了癱瘓一直到故去,從我記事起,每年和父親去看望馬伯伯,他總是躺在那裏,從未起來過,如今老人家已經去世已經三十多年了,父親像是受了什麽人委托,每年在固定的時間領我去看望老人家。

“誰呀,怎麽不進來?”,

有人下去樓了,但沒看見有人,大概是錯過了,我走到二樓的陽台上,試圖看看我住的地方,天快黑了,朦朦朧朧地能看見,我那頁扇戶此刻顯得很小,從透視學角度講,仰視觀物應該視覺寬闊,俯視應該狹小,但我的住處卻無法形成夾角,並且沒有足夠的光的折射。

“誰呀?出來透透風?”,

沒有回答,隻有輕微的腳步聲,

“老張!還有誰上來了?”,

“您沒喝怎麽說醉話呀?不就你一個人在上麵嗎?裏麵怎麽樣?”,

大概是聽覺上的誤差吧,老張在認真地喝酒,我又回到了屋裏,

“誰呀?怎麽總不露麵呢?”,

這回我聽得真真的,有腳步聲下樓了,算了,自己是來“蹭觀”的,管不了別人,下樓吧,看的差不多了,我下到了客廳,正要邁步出去,但又聽到身後有腳步聲上樓,真是裹亂!叫不應,還做相對運動。

“到底誰呀?怎麽這樣幹呢?!”,

我又跟了上去,我想,是不是趁老張喝酒溜進來的孩子在胡淘,這種惡作劇是我小時候的家常便飯,上去了,卻沒什麽,但又聽見下樓聲,這明顯是拿我開涮!誰家的孩子這麽頑皮?我得讓他嚐嚐我的厲害,非嚇唬嚇唬他!

我不出聲了,把鞋悄悄脫下來,躲在牆拐角等著,但一直沒有聲音,應該是誰也看不見誰了,隻是比誰藏的巧,我用前腳掌著地的消聲法走路,根本聽不出聲來,慢慢移動到了樓梯口,直到再次走進客廳,還是沒聲音,算了,到底不是孩子的對手,出去吧,別讓老張一個人幹喝,怪孤單的,可怪事又發生了,又是急促的上樓聲,這回我沒喊,而是仍舊悄悄地上了樓,上去後仍是沒有動靜,這回我

藏到了陽台上,一直沒動靜,我忍不住點了一支煙抽了起來,腳下老張已經在一張躺椅上開始打呼嚕了,算了,別驚動他了,五十多歲的人了,讓他歇著吧。

我突然想起來去找開關,屋裏亮著燈不就什麽都明白了?又聽到腳步聲,便悄悄打著打火機,找到開關了,燈被我打開了,滿屋放亮,隻聽見樓道那兒通的一聲悶響,走過去一看,是一幅油畫掉了下來,這大概是將軍生前收藏的外國仕女圖吧,可從來沒聽說過將軍有此愛好啊?大概是孤陋寡聞吧,沒看到什麽人,我把燈關了,免得給老張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我再次下樓了。

“怎麽就走了呢?”,是個女人的聲音,

“你到底是誰?你在哪裏躲著?”,

“你不是已經看見了嗎?”,

“奇怪,我什麽時候看見過你了?是你在來來回回上下樓嗎?你怎麽這樣整人呢?這可是孩子玩兒的把戲。”,

“請你把煙滅了,你的煙很嗆人,我受不了!”,

“我怎麽就嗆著你了?你到底在哪裏?”,

她不說話了,而是輕聲地咳嗽著,我把煙掐了,聲音沒了,我朝著咳嗽的方向走,不幸我被什麽絆倒倒了,但沒有受傷,打著打火機,那幅油畫又掉下來了,我把走廊的燈打開,把它掛回原處,關了燈下樓。

“這就走嗎?”,

“你又不肯露麵,我隻有走了。”,

“哎!”,一聲低微的歎息聲,我很無奈,隻有下樓去了,明天吧,明天再看個究竟。我繞過老張,幫他把門從外麵掩上,回家了。到了第二天早上,我再次去找老張。

“昨晚真是對不起,隻顧喝酒了,把您給忘了。”,

“咱倆誰跟誰呀?隻是我想問你個事,裏麵樓道掛的那幅油畫是怎麽回事?總是好端端地掉下來,是不是釘子沒釘好?”,

“什麽油畫?隻有一張大照片。”,

“你大概記錯了吧?好好想想。”,

“不用想,我在這裏伺候了幾十年了,每一處都清清楚楚,大概是您看錯了吧?”,“也許吧,可我昨晚把那幅畫掛了兩次,我還摔倒了一次。”,

“這可奇怪了,簡直是見了鬼了!您是不撒謊的,我信您,咱們最好上去看看。”。

二人來到樓梯口,真是奇怪,根本沒有什麽油畫,難道我真的看錯了?我是否有必要今晚再來看一次呢?看來,我不能再在這座城市裏尋找那些奇怪的事了,萌生了一種尋找另類鬼怪的想法,但這想法不能跟老張說,他畢竟要在Y公館工作下去,至少得再幹幾年,而起,就這麽零星地尋找那些鬼,它們大概也了解我的習性,未必肯出來。

我得到新的地方去尋找,哪怕找到一個,為了滿足我兒時就有的好奇心,可能找到嗎?陝西人有句土話:世上無難事,隻要冷(使勁兒的意思)下功!我開始找,怎麽找要看我的找法,能否找到要看我的運氣。

“找鬼還要運氣?切!都快給你嚇死了。”。

“有那麽嚴重嗎?你不活得好好地嗎?而且,還天天蹭吃蹭喝蹭聽。”。

“什麽叫蹭聽呀!你可真是個怪人。要不,咱倆一起去找?”。

“不用了,我還是習慣獨自行動,有你問來問去,不清靜。”。

“那我還有故事聽嗎?”。

“當然,我找到了,就講給你聽。”。

“那是個什麽故事呢?”。

“這回可是關於一個人,不,得先糾正一下,是關於一個獨立的鬼故事。”。

“一個鬼有什麽意思?”。

“我隻是說以他為主,裏麵人物,不,是鬼物多著呢!”,

“好吧,我等你找到,反正我要聽!”。

我得滿足他的要求,更多是為了讀者,盡管我的故事不一定符合所有人的胃口,但我基本確定,至少有朋友願意聽,故事必須講下去!

(於西安市中心盛順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