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紅抬起眼,眼裏隻剩黑暗。

“所有人都鎖在江潭村這個牢籠裏,不死不滅……這是詛咒,對嗎?可為什麽要詛咒受害者?我、我想過很多辦法,都沒有用……”

她語無倫次,神情變得恍惚。

最後一番話聲音太大,引得那些想聽阿冬講村外故事的小孩們無心聽,擔憂地跑過來。

“小紅姐你怎麽了?”

“什麽詛咒啊?”

“你身體是不是不舒服啊?”

“肯定是你傷害了小紅姐!”平素膽子小、性格靦腆的小旺氣得伸手拍了一下薑遙,即便她個子比自己高,擋在小紅姐麵前也沒絲毫退縮。

拍打不痛不癢,薑遙沒動,說道。

“所以你選中我們進副本是為了毀掉雜技團?”

小紅那一番話,便是肯定吳橋是造成這一切的始作俑者。

他若存於世,江潭村將永遠是煉獄。

小孩們聽不懂她的話。

小紅深吸了口氣,緩緩平複心情,緊緊注視著她。

“吳橋雜技團表演會在明晚舉行,如果你們摧毀不了雜技團,一切都會重新開始,而你們也會死。”

話落,她捂著胸口劇烈咳嗽起來,咳出一口黑血。

小紅的精神狀態也開始變差。

她說了太多,遭到副本反噬。

天黑了。

薑遙她們從地窖裏出來,黑暗濃稠而厚重,無聲無息,如同一個罩子將江潭村整個籠住。

小紅說話時,崔果果全程也在聽,跟在後麵說道。

“她的話可信嗎?”

不怪她多疑,副本裏不存在活人,都是死人。死人說的話可信度並不高,它們一直在副本裏,遭到陰氣侵蝕,往往惡意極深。

小紅的話有很多奇怪的地方。

例如。

崔果果查到的吳橋,心狠手辣、為了賺錢不擇手段,自私自利。

而小紅記憶中的吳橋,卻是一位待她極好的溫柔哥哥。

崔果果覺得,她查到的才是真的吳橋。

吳橋可是連自己的親生父母都能背棄的人啊。

怎麽可能會對買主家、沒有血緣的妹妹這麽好?

還有就是,倘若這個副本真是受吳橋影響而成的,那些村民不該聽從小紅命令行事。

阿冬對那些小孩已經產生了感情,時不時回頭看一眼,不太放心,心裏也有幾分不舍。

她很久沒有說過這麽多話。

“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晚。”薑遙說。

崔果果聞言心頭一緊,不由地道:“你要等半夜?”

薑遙:“你見過半夜敲鑼打鼓的隊伍嗎?”

崔果果搖頭。

薑遙又問:“其他人呢?”

崔果果撕開棒棒糖果衣,放到嘴裏,思索了片刻,說:“我不知道,應該大多數人都沒見過。”

他們在住處都找到了守則,守則說得很清楚,玩家天黑不能出門。

即便有人趁夜出門,譬如段程,也絕對不敢待到半夜。

不止阿冬有辦法感應詭怪強度。

那支敲鑼打鼓的隊伍裏麵藏著一隻毀滅級的詭怪,榜單玩家都不敢正麵對抗,何況他們。

那是他們不敢提及的存在。

薑遙說:“我也沒見過。”

之前兩晚,皆隔著一扇窗戶。第二晚窗戶打開,一災難級詭怪進了屋,當時情況,薑遙也不可能睜開眼。

崔果果猶豫了會兒,試探地問:“小紅不是說明晚集市吳橋雜技團會表演嗎?到時也能看啊。”

薑遙搖頭,隻是說:“來不及。”

其實有一件事她沒有告訴崔果果。

小紅所說的話都是真的。

這是黑貓使用天賦,她通過小紅腦海中的記憶看到的。

話可以造假,但記憶無法。

但那些都是小紅生前的記憶,並沒有死後的記憶,也就是《吳橋雜技團》副本形成之後的記憶。

目前得知。

江潭村村民白天是受小紅控製的,到了零點後,便不受她控製。

薑遙問過,為什麽小紅不去摧毀雜技團?

小紅的回答是。

她到了零點會陷入沉睡,不止是她,所有小孩都是一樣。

所以副本形成以來,她從未與吳橋碰麵過。

也想過,通過書信方式,與吳橋溝通,但都無功而返。

書信堆成山,吳橋一封都沒看過。

說這話時,小紅露出無力的苦笑。

“他一向如此,從不與我溝通雜技團的事。”

.

崔果果對她的話沒有異議,嚼著糖,說:“那我跟我姐說一下,再多查查吳橋的事。”

吳橋很有名,當年甚至登報過。但時代久遠,很多信息都很難查得很清楚。

薑遙:“查查他有沒有生過病。”

崔果果雖然不懂她查這個做什麽,但還是聽話地應著。

等待過程漫長。

她們爬上屋頂,借著夜色隱藏自己,注視著村口的方向。

這一位置很好,一有危險就能直接上山躲避。

三人趴成一排,白天消耗太多精神力的崔果果等著等著都快睡著。

直到熟悉的敲鑼打鼓聲音響起。

三人精神驟然清醒,全神貫注起來。

遠處。

黑暗中亮起一盞燈籠,一輛輛豪華的馬車慢悠悠行走在村子裏的磚路上,一共五輛。遠遠看著,那幾匹馬腦袋上竟然長著尖長的角,架著黑霧走來,宛若地獄鬼馬。

崔果果捂住了差點發出聲音的嘴巴,驚訝地看著這一幕。

阿冬以為進了科幻電影,也是一臉不可置信。

更神奇的是,敲鑼的是兩頭站立的黑熊,昏黃燈籠映著微光,灑在它們身上鍍上淡淡一層金色光暈。

第一輛馬車上,立著一麵旗幟,繡著‘吳橋雜技團’五個字,隨著風搖曳,如同波浪一般。

濃濃黑霧彌漫,漸漸覆蓋整個江潭村。

當她們觸及黑霧刹那,行駛的馬車驟然停了下來,敲鑼的黑熊看向她們的位置。

薑遙心道不妙。

果然。

那兩頭黑熊四肢伏地,快速往這邊跑來。

不止有熊,還有一群張著血盆大口的惡狗,朝著她們低吼亂吠。

“你們上山,去墳場!”

薑遙立即對她們說。

崔果果愣了一瞬,明白了她的意思,扛起阿冬就跑。

兩人身影漸行漸遠。

薑遙拔出桃木劍,並非為了拖住黑熊和惡狗選擇的留下,而是為了確定一件事。

一件非常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