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明月沒想到,自己的女兒連做夢,都在練劍,比起自己,要努力太多。

洛明月天賦高,出生鍛鐵世家的父親很嚴厲,經常讓她鍛體,她哪裏肯,總是裝病蒙混過去。

她見過父親鍛體,深知鍛體的辛苦。

那時候,洛明月隻覺得新奇,跑到她麵前,問她名字。

小女孩很笨,一看就是父母沒怎麽教她防範警惕外人,她問什麽,小女孩就老實說什麽。

“我媽媽叫我阿音,你叫什麽名字呀?”

洛明月故意騙她,她也傻乎乎信了。

從此之後,洛明月便經常去往她的夢境。

問她為什麽這麽努力練劍?

小女孩認真地說:“我想成為爸媽的驕傲!”

洛明月不由反駁:“說不定你媽媽,沒想讓你成為驕傲,隻想讓你每天開開心心的呢?”

小女孩顯然不明白驕傲是什麽意思,或者說她隻是不想讓旁人因為自己,而給爸媽帶來困擾。

大人一般露出凝重的表情,認真地說。

“媽媽已經很辛苦了,我要更努力才行,等我長大,就能保護媽媽。”

洛明月愣在原地。

想不明白,一個小孩為什麽會說出這種話?

肯定吃了很多的苦,才會讓她這麽懂事。

從小受寵愛長大的洛明月更想不明白,這會是自己的女兒。

若是她的女兒,她肯定不會讓她吃這麽多苦。

練劍、鍛體多苦啊。

洛明月想勸她休息,但自己的話沒有什麽用。

等到下一次入夢,小女孩還是握著沉重的鐵劍,不停揮動。

漸漸,洛明月在夢裏陪伴了她一整年。

直到有一次,她入夢,看見小女孩蹲在角落裏哭。

洛明月走近,手足無措地問她發生了什麽。

小女孩說,她的媽媽死了,她再也見不到媽媽了。

洛明月整個人都愣住了。

她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竟然這麽快就死了,而是自己這麽快離世,那小女孩怎麽辦?她一個人該怎麽辦?

回到現實。

洛明月不敢問爸媽,很清楚,自己一旦問出口,媽媽會推演她的未來,在得知她未來後,絕不會讓她離開家族。

那她還怎麽生出這麽可愛乖巧的女兒啊?

所以赫連鴻接近她的時候,洛明月沒有拒絕。

即便赫連鴻居心叵測、處處透著破綻,蹩腳又蠢,她也沒有拒絕。

洛明月在和他相處中,夜晚入睡依然會進小女孩的夢境。

她更懂事了,睡覺的時間越來越短,洛明月還沒看她多久,她的夢就醒了。

期間,洛明月在慢慢接觸到洛氏秘術後,發現了一件事。

她原本隻想借個種,就和赫連鴻斷了關係的,但赫連鴻這人老派、古板,隻能結婚才可以。

結婚就結婚吧,對於赫連一族的預謀,她一清二楚。

不過是為了從她身上得到洛氏秘術。

她在和他結婚後,當著洛氏全族人的麵,放棄了繼任。

為了永絕後患,她當著赫連鴻的麵,離開了洛氏一族。

和洛氏一族沒有了任何關係,也沒辦法繼承到洛氏秘術。

赫連家所覬覦的一切,都得不到。

對於赫連鴻的冷暴力,洛明月絲毫不在乎。

她從始至終在意的隻有一個,那就是寶貝女兒阿音。

洛明月在生下女兒後,做的夢越來越長,不僅夜晚,白天也會睡著,進入未來女兒的夢境裏,看著她慢慢長大。

這對於洛明月而言,是沒辦法控製的。

她想要陪伴現在的阿音,但嗜睡毛病很嚴重,她隻能去夢裏見未來的女兒。

這也導致,她時常臥病在床,從八個小時的睡眠,增長到十個、十二個,最後幾乎一整天都在睡覺。

洛明月在夢裏見到了女兒成年,見到她交到了朋友,不再死氣沉沉,臉上再次有了笑容,也不再埋頭隻知練劍——

後來夢見最多的是,阿音坐在一個院子裏,身後建築是古怪的城堡模樣,旁邊建著一個遊樂場。

阿音練完劍,便會去竹林子裏砍竹子,然後喂給院子裏龐大的熊貓吃,熊貓還有一隻幼崽,很是可愛,總是纏著阿音的腿,讓她帶自己去玩。

在那院子裏,除了阿音,還有其他人,其中一人,是阿音最關心的人,洛明月聽到阿音喚那人為‘隊長’或是‘遙’。

洛明月的擔憂終於在這一刻釋然。

她的女兒,將來會結識很多朋友,會過得很好。

所以在生命到達盡頭的時候,洛明月沒辦法泄露太多天機,隻是告訴女兒,不要放棄——

在她的未來,會有很多人在等著她。

“阿音,不要怕。媽媽沒有離開,以後的夢,我也會陪著你。”

洛明月死亡,不是因為阿音。

她作為洛氏一族幾千年以來天賦最高的繼任家主,她在沒有繼承秘術的情況下,卻能通過夢境,去往未來。

這注定了她短命的結局。

天,不可探。

由於洛明月對未來太過於好奇,也讓自己走入了死局。

赫連音見到母親,想起來了一直被自己遺忘的夢境。

她並非孤單一人。

從小到大,媽媽都在陪著她。

陪著她長大。

...

車內。

薑遙扶著阿音的身體躺下,抽出一張紙巾輕柔拭去她眼角滑落的淚水,然後將熱風口對著她,換去那一身濕透的外套,從乾坤袋拿出毛毯,蓋在她的身上。

做完這些,她目視前方,看到窗外建築變化,直至來到一處廢棄般的工廠前,外麵圍著高高鐵絲網,有軍隊在附近巡邏,都是精銳。

“虛無公會比較特殊,所以安排了軍隊守著。”沈白鶴在前麵解釋道。

薑遙表示明白。

軍用車通過一道道閘口,駛入工廠內部。

大雨傾盆,黑色雨傘撐開,從車裏出來,沈白鶴舉著傘撐過她的頭頂,轉頭看了一眼後車座裏睡熟的人,他道。

“放心吧,這輛車不會有人靠近。”

薑遙頷首,踩著飛濺的水窪,跟著沈白鶴身後,往裏走。

雨傘很大,將雨水遮得嚴嚴實實,除了她鞋子有些濕,身上都沒淋到雨水。

沈白鶴對通道的拖地老人說道:“跟江寂說一聲,薑遙要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