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遙握著柄端的手微不可察地收緊,麵色並沒有變化,裝作什麽也沒看見般,跟著送葬隊走著。
不僅她手中的燈籠發生異變,連一旁小玲手裏的燈也是如此。
血液從頭顱眼窩凹陷滲出,更瘮人的事發生了,在血液流淌過的地方,出現密密麻麻的高瘦鬼,抓起浸過血液的泥土塞進肚子裏,一把一把。
薑遙見此,差不多明白了這人頭燈籠的用處。
是防止高瘦鬼搗亂,打攪她們送葬。
高瘦鬼餓得皮包骨,瘦骨嶙峋,隻能待在後山,沒人給它們燒紙點香燭,它們餓得隻能吃土。
而棺女們要順利安葬凶屍,巫老便做了這麽一個人頭燈籠。
薑遙對陰魂、施食等不懂,不明白人頭眼裏流淌出來的血,為什麽會讓這些高瘦鬼們趨之若鶩,情願放棄這些美味的棺女,不放過一絲一毫,將混著血液的泥土抓起來塞嘴裏。
這種隱秘,就隻能詢問巫老才能知道。
眼下最重要的是——
薑遙視線往前麵不遠處、舉著引魂幡的棺女身上。
在後屋倉庫,她碰過引魂幡,普通的白布,卻重得驚人,但此時舉著引魂幡的棺女,並不覺重,單手輕輕鬆鬆舉了起來,仿佛一切都是薑遙的錯覺。
但當薑遙看清那引魂幡後,便知並非錯覺。
即便早已做足了準備,依然頗感心悸。
原先,白布剪裁而出、像風鈴一般的引魂幡,此時徹底換了副模樣。
靈幡是由十顆白骨頭顱穿成,下麵是簾布般的飄帶,是切割成薄薄一片人皮,約莫三根指頭平齊般寬,長度是半個人一般長。
在晚風裏,那薄薄人皮好似綢緞紗幔般搖**。
如此長的皮,沒有縫合痕跡,取自肩膀至小腿處,割皮之人,技術老道精湛。
稍有偏差,都取不下這麽完整的一塊皮。
而且,看那皮的細膩白皙程度,必定是取自年輕少女的皮,還必須是在生前取下來的。
如此折磨,成了引魂幡,還真諷刺。
薑遙一天來,見了太多,心中仍然久久難以平複下來。
這哪裏是什麽村落,完全是魔窟啊。
薑遙遍體生寒。
即便如此,她依然麵不改色,提著燈籠上山。
看著前麵的‘引魂幡’,薑遙心想,這也不可能是什麽引魂幡。
在這片後山,高瘦鬼眾多,引魂等同於找死,巫老主要是想要將這些凶屍煉製成僵屍。
僵屍是有魄無魂,屍體縱然隻有一魄,也算最後一口氣,能成僵屍。
引魂對棺中僵屍而言,根本沒用。
若不是引魂幡,那是什麽?
薑遙知道的信息實在太少了。
不。
也不是全無發現。
與昨晚相比,那些高瘦鬼沒有融入送葬隊伍中,而是落在後麵,吃混了血的泥土。
由頭骨人皮做成的幡,能阻礙鬼混入隊伍裏。
這對於薑遙而言是最大的益處。
但也僅限於此。
最關鍵的,薑遙發現,自己頭痛的次數越來越頻繁了,上山一路,腦袋便時不時傳來尖銳的痛。
鼻腔湧出一股熱意,她抬手捂住,血液浸滿了手心,低頭一看,鮮紅的血將手心染紅。
她快速拭去,鼻腔不是持續性流血,而是一股腦湧出來的,擦拭幹淨便沒有了。
薑遙很清楚,這不會是最後一次。
腦袋情況,導致她一思考,腦門就會嗡嗡地震動。
如今的她,完全是靠強大意誌力堅持於此。
這不是最大的問題,主要問題是,薑遙沒有查探棺女村的能力。
她除了體力充足,力氣較大以外,便無其他能力。
查這些疑問,必定大費周章,引起巫老的注意。
一旦被巫老發現,薑遙必死無疑。
薑遙陷入了絕地。
思及此,她心中沒有生出一絲放棄想法,血液卻像是被點燃了一樣,興奮到手臂都控製不住的顫抖。
絕境又如何?不過是一個死,她死也會趟出一條生路出來。
薑遙拿出白布,拭去鼻尖的血,視線落在前方。
既然巫老想要煉製僵屍,那就讓棺女村大亂一場吧。
“小玲,我內急,去旁邊上一下,很快跟上隊伍,你別告訴組長。”薑遙臉色本來就蒼白,此時皺著眉,捂著下腹,像是被憋得快拉出來一樣。
小玲見狀心下一急,往前麵看了一眼,壓低聲音道:“好,你快一些,我會放慢腳步。”
薑遙往旁邊灌木叢一鑽,很快不見了蹤影。
她快步往山上跑,速度很快,這也導致腦袋劇痛不已,不過她很會忍耐,不多時,提前送葬隊伍來到昨晚埋葬棺木的地方。
一棵棵槐樹在四周立著,像是一道道鬼影,隨風擺動,顯得格外詭異。
薑遙腦子裏想了很多種辦法。
先施行第一種,那就是拿出從銅鏡上掰下來的碎片,將鋒利那端,往手腕處狠狠一滑。
力度很大,傷口深到劃破了手腕的血管,血液迸濺而出,她往附近墳墓走去,將血液滴落在隆起的一個個土包上。
四周陰風驟起。
但讓薑遙失望了,地下埋葬的凶屍並沒有什麽反應,倒是身後的高瘦鬼多了起來,皆是被她的血吸引過來的。
薑遙立即撕下白布緊緊纏住手腕,勉強止住了血。
手腕傷口傳來絲絲癢意,像是割破的皮肉正在愈合一樣。
薑遙對此不感意外。
昨晚,她整個手臂都被鬼的指甲劃破,劃出深深的傷口,但回到家裏後,傷口會徹底痊愈了。
身上的自愈速度快得驚人。
薑遙沒有氣餒,又從口袋掏出一盒火柴。
這是她早上在灶屋煮飯的時候,一直帶在身上的。
將人頭燈籠放到地上,接著撿來一些幹枯的碎枝,堆積在一起,劃動火柴。
火柴有些潮濕,周遭陰氣又甚,劃了十來根都沒亮起火光。
所剩火柴本就不多,就在薑遙不抱什麽希望的時候,手中火柴終於亮了,在漆黑的夜裏,燃起希望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