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為什麽偷我家老爺的錢袋。”

一個仆人裝扮的痞子小青年一把將眼前的襤褸少年推到在地,麵有得色地向半空拋擲著一個鼓鼓的錢袋,獰笑著,卻藏不住兩顆黃色的大齙牙,趾高氣揚地喝道。

那少年強咽了口唾沫,打量了一眼大齙牙身後的兩個黑衣大漢,見他們均滿臉橫肉,遠非善類,心裏暗暗叫了聲麻煩,露出擔憂的神色來,卻被那兩個黑衣大漢看在眼裏,以為他膽怯,眼睛一斜,示威式地掂了掂肩膀上一根重達千金的狼牙棒。

那少年暗罵了一聲混賬,卻忽然抱頭痛哭起來,偷偷蘸了口唾沫抹在眼下,跪地爬了兩步,一把抱住大齙牙的大腿,裝作可憐幹嚎道,“小爺,不,大爺,你就饒了小的一條小命吧,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妻小,餓著肚子等著小的買米回去呢,大爺,你大人有大量,嘴裏口水能撐船。。。。。。”

“去你的,”那大齙牙聽得不耐煩,一腳將少年踹開,朝地上吐了口吐沫罵道,“你這樣的大爺我見得多了,十七八歲就有八十老母,你當大爺我是吃狗屎長大的,不過,就衝你叫我大爺一聲,”

少年聽到有轉機,抬頭看那齙牙青年,豈料大齙牙朝兩個打手得意一笑,道:“給我打輕點。”

少年見此招起不到顯著作用,輪著棒子的兩個大漢依然衝了過來,急忙喊了句停,“刷”地從地上站了起來,拍拍胸脯,就像突然變了個人似的,一臉浩然正氣,兩個黑衣大漢看的一愣一愣的,都不知道他要幹嘛,輪起的棍子怔怔地停在半空。

那少年煞有介事地看了三人一眼,轉過身去,望著天邊故作高深的說道,“我師父說過,自古以來,雲深大陸,凡是富商巨賈、官家豪人,財大氣粗,必然招致殺身劫掠之禍,”那少年說到這兒,忽然停下來轉過身子,餘光掃了一眼大齙牙手中的錢袋,,繼續說道,“你家老爺子腰邊掛著這麽大的錢袋,四處招搖,豈有不引起強盜劫犯眼紅之理,我師父命我不收分文,為你家老爺子化災解難,度過強盜殺生濺血之禍,苦心孤詣,乃是憐憫眾生,你們不能理解他老人家的心思也就罷了,居然這樣對待你們的救命恩人,棍棒伺候,天下有這樣不明事理忘恩負義恩將仇報的人嗎?”

兩個大漢聽得一愣一愣的,腦袋似乎被門擠了,竟隱隱覺得這一棒打下去,實在是忘恩負義,奸惡陰險,小人行徑,大有違背祖德職業道德之感,慢慢的將兩根棒子放了下來,似乎有不掙這份錢也要守著義氣離去之意。

大齙牙看了兩個泄氣的打手一眼,又瞧了一眼襤褸少年,覺得什麽很不對勁,從錢袋裏摸出兩塊大紫英石(雲深大陸通行貨幣,一紫晶石=十紫英石=百紫石),襤褸少年看到紫英石,眼都直了,吞咽了一口口水,搖頭道,“不用這麽可氣,小事一樁,不足掛齒,不足。”

少年這麽說著,手卻早已伸了出去,誰知伸到跟前,大齙牙手一翻,讓他撲了個空,大齙牙似乎明白過來了,嘿嘿一笑,將兩塊紫英石放在兩個大漢的口袋裏,拍了兩個大漢後腦勺一下,道,“給我打,狠狠

地打,大爺我見過偷盜的,就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

兩個打手見錢到口袋,眉笑顏開,早把剛才的疑慮忘得幹幹淨淨,掄起棒子雨點般的砸了下來。

“不要啊!”

竹林中突然傳出一聲大喊,一個少年身子一震,猛地坐了起來,冷汗濕衣,隻覺心如井裏的吊桶——七上八下地亂跳,他心神稍定,盤腿坐起,雙手在胸前有規律的結印,隻見一團黃色的光從掌心溢出,緩緩灌向四肢百合,說不出的受用,若是有蜀山派的道士們路過,便可看出這是本派的獨門心法,隻是這心法從不外傳,這少年衣衫襤褸,麵黃肌瘦,一看便是窮苦人家,又怎麽和正道的蜀山弟子相提並論。

少年雙手合在一起,黃光散去,徐徐睜開眼睛,打量四周一番,才發現自己靠在一根粗壯的竹子上,坐在翠綠的竹林裏,不由怒道:“照這功法練了兩年了,不說一直停留在上清界第二層,連噩夢也擋不住,這家夥是不是欺騙自己呢?”

這少年叫林雲,十七歲,記事起便沒有父母,八歲的時候在街上摸魚(偷竊的黑話),因為心底善良,摸魚時猶豫了一下,被發現了,一群人追著打,跑到一個死巷子裏,眼看就要受棍棒之苦,千鈞一發之際,被一個白發老頭給捉著飛上了牆。

那白發老頭給他吃了頓大餐,讓他拜師,他以為拜師後天天大魚大肉,豈料竟傳授了他一套“空手套白狼”,說白了就是高級一點的摸魚,但這白發老頭偏偏有規矩,隻讓他盜取不義之財,有錢了便四處溜達,飲酒作樂,業餘又傳授了他一套口訣,也不說來曆,就讓他瞎練。

因為這白發老頭總是飲酒為樂,所以林雲稱呼他為酒鬼師父。

酒鬼師父睡得地上,鼾聲大起,等等,睡在地上?

酒鬼師父本來和淩雲靠在一起,剛才因為淩雲的突然從夢中驚醒坐起,沒得依靠,才倒在地上,可現在依舊鼾聲如鼓,可見睡得多死,醉的多沉。

在淩雲所有能想的到抓的到得回憶裏,從小到大,身邊似乎隻有這麽一個酒鬼師父,沒有半點或零星父母及其他親人的影子,酒鬼師父就像上帝丟給他的一個包袱,一個酒囊飯袋,自從教會他探囊取物之後,便盡棄所學,隻顧喝酒,等著淩雲弄錢回來,淩雲想丟掉這個好吃懶做的師父卻始終沒法丟掉,酒鬼師父好像先天有知道淩雲蹤跡的本事,無論淩雲走到哪,他都能找得到,後來淩雲便放棄了這個想法,因為有個說話的人一路陪伴,也不算是壞事。

淩雲的身世是個迷,線索隻有酒鬼師父給的一塊祥龍玉佩,淩雲就在無數個睡不著的夜晚,抱著一塊玉佩浮想聯翩,既害怕自己的父親母親是翻江大盜,縱橫四海,臭名遠揚,又想自己的父親是個富商巨賈,金銀財寶,榮華富貴,享之不盡,盡管師父叫他隻取富豪囊中之物,似乎很記恨有錢人。

他有時候更希望自己的父母隻是一對恩愛的農民夫婦,每天雞鳴而起,傍日而歸,雖然辛苦,但也很幸福,可這條最沒可能,一個普通農家夫婦留給他一塊祥龍玉佩作為信物,怎麽

想都不可能。淩雲很期待這天的到來,但也害怕這天的來到,怕真相答案會超出他的想象或是命中最擔心的可能,但事實上十二年過去了,他已經十八歲了,至今一無所獲,手裏捏著一個似乎滿是希望的家夥,卻好像大海撈針般全無希望。

淩雲看了一眼睡得很香的酒鬼師父,嘴角欣慰笑了笑,至少每天睜開眼睛的時候,還有這麽一個人陪在身邊,不管自己做了噩夢還是夢裏發了大財,不離不棄。

淩雲站起身來向前走了兩步,向著碧綠竹林,林濤陣陣的地方,深深吸了一口氣,愜意的伸了一個懶腰,隻覺無比地清爽受用。

又是一個美好的下午,世界多麽美好。

是不是愛這個世界,愛到骨子裏?

淩雲走到酒鬼師父身邊,伸手撥了撥酒鬼師父腰邊的葫蘆酒瓶,說到這個酒瓶,淩雲總是很納悶,天下居然有這麽神奇的東西,四五大桶滿滿的酒倒進去才裝個半滿,晃起來咣當作響,當真瓶納百川。

酒鬼師父伸手撥開淩雲的手,繼續酣然大睡,呼呼作響,淩雲笑了笑,湊到酒鬼師父的耳邊大聲喊道:“錢袋被猴子偷走了。”

自從上次,應該是很久了,酒鬼師父的錢袋被一隻猴子在他喝醉睡得很死的時候偷偷拿走以後,酒鬼師父對此耿耿於懷,不能淡忘,果然酒鬼師父刷的就從地上坐了起來,伸手摸了摸腰邊,錢袋還在,狠狠地瞪了淩雲一眼,道,“又是老把戲。”

淩雲輕鬆地坐下來,隨意地望了望天邊的的雲,然後朝酒鬼師父回頭一笑,“你還不一樣上當。”

酒鬼師父拿起腰邊常帶的一根紅油油的紅玉仗向淩雲打去,誰知剛到手卻突然滑了出去,到了淩雲的手裏,淩雲拿著紅紅玉仗晃了晃,笑道“師父,你走路靈便,身邊一直帶著這麽一根紅玉仗,就為了教訓我,就不怕被人搶了去,我的探囊取物可比你熟練多了。”

酒鬼師父幹咳了兩聲,嚴肅道,“有你這樣不孝的徒兒嗎,跟師父開這樣的玩笑,還有大有小了沒,”說完拿起酒瓶氣呼呼的咣當了兩口,似乎對剛才的批評意猶未盡,長長的感歎一聲,斜眼瞧了一眼淩雲,見他麵無愧色,道,“江河日下,世風不在,如此徒兒,叫我如何對的起列祖列宗啊,哎,江河日下,世風不在,如此。。。”

淩雲急忙站起,把紅玉仗恭敬的遞到酒鬼師父的手裏,拉起酒鬼師父意打斷這比天上星星還多的循環往複的話道,“起來啦,師父,快下雨了,我們要找個地方避雨啊。”

酒鬼師父恨恨地看了一眼淩雲,又瞧了瞧天,烏雲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漫上來了,這才接過紅玉仗,拉著淩雲的手,給淩雲一個麵子,站起身來。

淩雲見酒鬼師父完全站起來了,這才一本正經的說道,“師父,您不是說咱們司空摘星派的開山祖師是您嗎?”

淩雲還沒等酒鬼師父反應過來,早跑了開去,酒鬼師父把打出去撲空的紅玉仗放在地上,過了半天,忽然哈哈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說道,“這臭小子,哎,魔煞兄,你在天之靈說說,讓我如何是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