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從黑暗的角落裏走出來的男子,轉動著手中的琥珀色酒杯,看向江麵,酒鬼師父卻看也沒看,仿佛早就認識了一樣.那是一個英氣*人的年輕男子,雙目狹長,兩條劍眉直入鬢邊,鼻梁高挺,一身墨綠長袍,威武而不失風度,翩躚奪目,整個人看起來高傲而堅挺,隻是麵色蒼白,仿佛常年不見陽光,多了幾分陰柔之美,仿佛一個孤傲的君臨天下的王,寂寞而高貴。

兩人就這麽坐著,看著窗外,時間仿佛從兩肩劃過,如這江水滔滔而去,如這清風飄飄遠走,過了半會,酒鬼師父突然道:“你怎麽喜歡上她的?”

那男子放下手中的酒杯,從袖中拿出一條手帕,絲帕薄絲光亮,上麵繡著一隻鳳凰,酒鬼師父打量開去,隻見針腳細密,顯然主人心靈手巧,一隻鳳凰欲禦風而起,直上九天,氣度高貴,令人不禁神馳心往,這隻鳳凰和淩雲錦囊上的鳳凰一模一樣,酒鬼師父驚訝道:“她送給你的?”

那男子點點頭,隨意地轉過目光,看向碧綠澄澈的江水,眼神清澈,充滿了溫暖,一瞬間宛如時光倒轉,回到了過去美好的歲月,男子平靜地說道:“或許你可以不相信,一棵從懸崖頂石縫裏長出的古鬆居然會收到一個小姑娘的禮物,可事實是我收到了,你知道嗎,我在懸崖頂端守了八百多個日日夜夜,風霜雨雪,冰冷寒冬,雖然俯視天下,但卻和鷹一樣是孤獨的,我們是守著孤獨的人,注定隻能孤獨,可是五年前,我碰見了她,她披著雪衣,滿麵淚痕,一個人孤孤單單地跑到懸崖頂哭泣,雪花落下的瞬間我看到她清澈的眸子,眼神居然是那麽的幹淨,白皙的麵龐撲入我視野的時候,我幾乎聽到到萬花盛開的聲音,鋪滿冰雪的大地仿佛突然溫暖起來,她蹲在我的身邊,嚶嚶哭泣,哽咽的聲音讓我的心都碎了,我不知該如何安慰她,也不知她為何哭泣,我隻能這樣靜靜地看著她,看著她,就這樣我們在雪中度過了兩三個鍾頭,那是我自從通靈以來,度過的最有趣和最溫暖的下午,盡管我的心和她一樣的傷心,或許比她還難過,但能和她在一起,哪怕隻有片刻,也是幸福的。”

說到這兒,那男子忽然停了下來,目光中閃爍著光彩,過了半會,才又接著說下去。

“我一直等著她再來,果然她又來了,來我的身旁,蹲在我的旁邊,靜靜地眺望著遠方,常常一看就是半個多時辰,我想這麽個小姑娘怎麽會這麽喜歡一個人獨處呢,孤獨是那麽的可怕,她為何要找孤獨呢,直到後來,隨著她三五天來一次,我漸漸從她的眼神和斷斷續續的自言自語中明白,她的師父花鏡大師對她要求嚴格,跟師父很少能說別的話,她和其他同門修煉者不怎麽說的來話,就別說心裏話,所以她就到這兒來,來對著沒人的地方說心裏的委屈,不過,她不知道,有我在聽著她的話呢,她一直都不是一個人。”

酒鬼師父說道:“你就這樣喜歡上她了?”

那男子搖搖頭,繼續說道:“當然不是,有一次,她在上山頂的路上,忽然一腳踩滑脫了石頭,我看著她,本來很欣喜,這一意外突然就把我的心凍成了冰,我

顯出人身,去拉住她,終於在懸崖邊拉住了她,把她托了上來,看著她那清澈幹淨的眼眸,我不知該怎麽解釋,我本來隻希望靜靜地看著她,就像先前那樣靜靜地看著她,我想你應該知道的,蜀山弟子是不能同妖交往的,否則”

酒鬼師父道:“麵壁思過三個月,若仍不悔改,便逐出師門。”

那男子繼續說道:“所以我一直不願出現在她麵前,我擔心她受到傷害,有些人,一生不見的最好。”

酒鬼師父靜靜地喝了一杯酒,沉默不語,過了半晌,才說道:“有些人,一生不見的最好,見過了恐怕最後隻剩下痛苦。”

那男子看了一眼酒鬼師父,眼神中充滿複雜的情緒,欲言又止,最後把目光轉向窗外,看著一隻白色的水鳥劃過江麵,緩緩說道:“當時我什麽也沒說,轉身就走了。”

酒鬼師父說道:“這恐怕是懂得的人才會如此無情。”

那男子頓了頓,繼續道:“後來她把一條絲帕,就這條繡著鳳凰的扔了下去,從我身旁扔了下去,她讓風把她的謝謝帶給救她的人,等她走了,我找到這塊手帕,也許她是長大了,心裏話也不再外說,來懸崖邊的次數也越來越少,很久都不見,我想這樣也好,不再見便是最好的安排,可是我還是管不了自己的心,去看了她,那天我藏在黑暗處,她在眾人中脫穎而出,由花鏡大師親自給予法寶,她能修煉蓮花劍,駕馭法寶,能夠禦劍而飛,我看到她走上前去臉上燦爛的笑容,亦如我初見她美麗的容顏,可我也知道,從那一刻開始,我們就是宿敵,她要殺妖,我就是她的對手。”

酒鬼師父問道:“既然你明知此事,為何還要這麽固執,你不怕她一劍殺了你,或者你殺了她?”

那男子搖搖頭;“我不會殺她,也不想被她殺,我隻想守在她四周,保護她,能夠看見她,這對我來說已經足夠。”

酒鬼師父說道:“可惜你現在正被她的師哥追殺。”

那男子說道:“這我還應付的了,不過你的麻煩很快就來了。”

酒鬼師父輕輕應了一聲,說道:“這我也還應付的了,倒是你,還是快走吧。還有,不要輕舉妄動,否則後果有多嚴重,你應該明白,到時候,誰也幫不了你,連我也不能。”

那男子沒有說話,帕的一聲,又消失在空氣中,一切仿佛沒有發生過,平靜地像剛才淩雲出去的時候一樣,酒鬼師父用筷子煎著菜,拿起琥珀色的酒杯輕輕啜飲著酒,欣賞著江麵的景色。

一隻水鳥緊貼著水麵飛過,突然躍起,嘴裏叼起一隻魚。

酒鬼師父的瞳孔忽然緊縮了一下,手中的筷子停在半空,腦海裏什麽東西在飛速的轉動,仿佛突然卡主了。

酒鬼師父將筷子緩緩地放在桌上,扣筷子的聲音很響,轉過臉來問道:“怎麽會是你?”

門前站著一個紅衣長袍的中年男子,眉目皆紅,那男子沉聲

笑道:“怎麽,不能是我嗎?這些年你過得還好,怎麽居然還是對一個樹妖心軟。”

酒鬼師父咳嗽了一聲,冷哼道:“你永遠也不會懂。”

那男子走到窗前,看著遼闊的天空,天際漸漸地漫上烏雲來,說道:“我來不是為了這事,隻是告訴你這場棋局你是跑不掉了,有些東西是無法改變的,比如宿命。”

酒鬼師父冷聲問道:“你告訴我這些幹什麽?”

那男子笑道:“你難道不明白,暗黑之石崩碎,鳳凰已死,逍遙古劍將要出世,天下將要大亂嗎?”

酒鬼師父冷聲道:“天下大亂不正合你們之意嗎,魔月護法,你用的著這麽擔心嗎?”

魔月護法轉過臉來,盯著酒鬼師父的眼睛,一字一字的沉聲道:“我隻希望你別忘了,斬月是怎麽死的?”

酒鬼師父的身子忽然一顫,握緊了琥珀酒杯,盯著魔月護法,眼中的神色令人恐懼。

魔月護法眼見這場景,感覺像是獵物上了套,已在手中,忽然冷笑道:“你不用這麽瞧著我,斬月是我師妹,更不是我殺的,你要恨就上蜀山去,你有這個膽子嗎?”

酒鬼師父手中的琥珀杯砰地一聲盡數碎裂,臉色陰沉,說道:“斬月是你們害死的,如果不是你們設下陰險的圈套,斬月絕不會死地那麽慘。”

魔月護法冷冷地看著酒鬼師父,火紅的眉毛讓人看來竟是那麽的冰寒,半天,才一字一字地道:“你別忘了,斬月是為了救你而擋住那天地極法的。”

酒鬼師父的臉漲得通紅,胸口作痛,隻覺喉頭腥鹹,突地吐出一口血水來,血水掉在酒杯中,暈散開來,竟是那般的觸目驚心。

魔月護法笑道:“你不用這麽激動,你欠斬月的遲早要還回來。”

酒鬼師父恨恨的看著魔月護法,說道:“我師父已經讓你們害死,你休想讓我幫你一步。”

“你”魔月護法的眼中怒火風起,一把抓住酒鬼師父的衣襟,過了片刻,又緩緩放下,似乎胸有成竹,輕聲說道:“這可由不得你,你手裏握著一個你怕是丟了性命也不願舍得的棋,他一定會走到棋盤裏來,你攔得住嗎?”

酒鬼師父的眼睛裏突然流露出一絲無奈,像是很疲憊很疲憊,卻忽然凝神看著魔月護法:“我絕不會讓你們得逞。”

魔月護法笑道:“哈哈,天下大勢豈能由你一個人改變,你還是留著你這把老骨頭吧。”

魔月護法轉身向窗外走去,怕的一聲,一陣薄薄的紅色煙霧之後,傳來了幾句像是從地府傳來的聲音,**著回音,“下一步棋在蝴蝶穀,你不會錯過吧,哈哈哈。”

窗外的空氣輕輕晃了晃,像是突然有什麽東西離開了,酒鬼師父看著平靜的江麵忽然**起了漣漪,眼神中是複雜的讓人看不懂的神色,說道:“看來,雲深大陸又要起風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