鵝黃少女直直盯著他手中的金玉環,猛地撲將上來就搶。少年早有防備,讓她撲了個空。
少女又急又怒,喊道:“光天化日,你明搶我一個弱女子,好不要臉!”
少年怒極反笑,“你還倒打一耙!這贓物明明就在我手中,休想抵賴。信不信小爺立時便讓你下大獄,將牢底坐穿。”
鵝黃少女一雙墨色瞳子滴溜溜打個轉,立即嬌軀一軟,撲過去軟綿綿抱住他的腿,作出一副嬌嬌怯怯模樣,似雨打梨花,捏著嗓子細聲道:“大爺,人家知錯了,求您饒恕一回。這東西比人家的性命還重要,沒了它小女子可真活不成了。大爺,一看您就是個肚子裏能劃船的,不會同一介小女子過不去的。”
少年聽她這矯揉的腔調早起了一身雞皮栗子,又忍不住有幾分好笑,反問:“肚子裏能劃船?你瞧我有這般肥?”
少女繼續拿腔拿調說道:“不是不是,大爺您是天上地下獨此一家,英俊瀟灑,風流翩翩,道貌岸然,憐香……竊玉……”
少年見勢不妙,急忙打住,還沒兩句就將他判作竊玉偷香的采花大盜了,再讓她說下去還指不定成什麽了。
不過被她這一番胡攪,他的氣早已消了,又見她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不忍道:“罷了,銀子就與了你。可這金玉環是父……父親給我的,你可休想賴走。”
少女霍地起身,憤憤道:“你也太不講理了!睜著眼睛說瞎話,這環子分明是我的,我是個命苦的人,一生下來就被棄了,爹不疼娘不要,隻帶了這麽件寶貝,是我唯一的念想。”
少年十分警惕地將她瞪著,冷聲道:“別不識好歹,再要耍賴,立時扭送你到官府去。”
鵝黃少女聞言,雙手抹淚,嗷嗷大哭起來,“想我孤苦伶仃,吃不飽穿不暖,風裏來雨裏去,冷冷清清,淒淒慘慘。”她捂著臉,從手指縫裏偷瞧一瞧他的臉色,繼續哭訴:“還碰上你這沒天良的,蠻不講理、攔路打劫、見色起意、謀財害命……”
見她轉眼之間又給他羅織了一大堆罪名,少年駁道:“少給我潑髒水!你縱是說破大天,這東西也不會平白變作你的。”
鵝黃少女低聲斥了句:“臭無賴!好沒道理來冤枉我。你若真有這麽個東西,自己瞧瞧不就清楚了。”
少年見她說得篤定,當即探手往懷中胡**去,隨即整個人都呆住了,“怎會?”
趁他一分神的空當,少女閃電般搶過他手中的金玉環和那包銀子,飛快逃了。
他緩緩從懷中掏出一隻一模一樣的環子,神思迷茫:“另一隻金玉環當年佩在才出世的她身上。難道真是她?她竟沒有死……”
少年四下張望早已不見那小蟊賊的蹤影,正思量著如何找到她,忽聽身後一個清朗的聲音道:“旭晨,請留步。”
他猛地頓住,目中流露出歡喜的光芒,轉身故意苦著臉歎道:“寧之,你來得倒真快。若你不是來抓我,我與你一道把酒祝東風,逍遙世間行,是何等暢快事!”
來人一襲青衫飄搖,豐儀無雙,溫然笑道:“看來旭晨已將‘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盡拋諸腦後了,那寧之更不能手下容情了。”
……
紅日東升,晨曦驅散了藏汙納垢的黑暗。朝暉淡淡灑在青磚黛瓦、樓閣飛簷之上,給繁華似錦的京都城更添了幾分生氣和蓬勃。
“暑天難度,最相宜、一簇涼生新竹。淨幾明窗,煙霞自在,管他是非榮辱,且恁閑勞碌。”風格雅致的“緣聚樓”的小軒窗內,一名黑袍少年吟道。
這少年身著黑色錦袍,玉帶束腰,雍容大方,氣度華貴。他眉宇間英氣颯爽,神采飛揚,雙目睥睨生威,愈顯得輕狂跳脫,鋒芒難掩。
他對麵端坐的年輕男子一襲淡青色衣衫,體態修長,身姿俊挺,麵上恬淡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風。挺秀清朗的風姿正是: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這青衫男子雖不如黑衣少年氣勢凜然,但更顯清澈疏朗、淡泊超脫,豐采氣度毫不遜色。黑衣少年如明珠璀璨,青衫少年則是璞玉溫潤。
“旭晨還不甘心?”
“我的統領大人,我已束手就擒,乖乖做了你的階下囚,你還待如何?”黑袍少年滿臉不悅。
青衫少年揖手請罪:“主子說得如此可憐,豈不折煞屬下了。”
旭晨轉而笑道:“何必折煞,隻要寧之你陪我玩個痛快,我自然心滿意足。”
寧之搖頭道:“你是樂不思蜀。我倒真沒想到你竟扮作個乞丐。”
“我就是曉得你必定會出來尋我,若非如此,哪能躲得這兩日逍遙。”旭晨滿是得意。
“此事若是泄露,身後必定非議四起。你隻圖一時逍遙……”
旭晨不耐,賭氣道:“哎呀,寧之,我才自在了兩日,不用每日裏聆聽諄諄教誨。你卻又跑來教訓我,比我娘還嘴碎,讓我這耳根子不得半分清淨。”
寧之神色一肅,道:“既如此,那寧之明日便辭了這份差事,閉門思過去也,免得主子再瞧見我這副討厭的嘴臉。”
旭晨沉著臉道:“你敢!本來在宮裏我就是個討人嫌,兄弟幾個都不睬我。若是你都不理我了,那我可真要活生生悶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