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內應
當天晚上九點。
項誠與遲小多帶著一群保鏢過了安檢。
遲小多身後,郎犬走過安檢口,嘀嘀嘀地響,郎犬又走回去,嘀嘀嘀再響。
遲小多:“……”
項誠:“……”
遲小多揪著郎犬的領帶,把他拖過去。
“不要再給我添麻煩了!”遲小多開始後悔讓郎犬變回人了。
郎犬朝遲小多微笑。
項誠張開手臂,站直,讓安檢掃身體,身材就像裁紙刀一般的筆直,背後一群妖怪等著給遲小多拎包。
“主人,有吃的嗎?”郎犬問。
周圍的安檢員朝他們投來奇怪的目光。
遲小多一手扶額,說:“你就不能叫正常點的嗎?”
項誠示意遲小多走了,搭著他的肩膀,郎犬屁顛屁顛地跟在後頭,說:“那,爸爸。”
遲小多:“……”
項誠一腳把郎犬踹開,郎犬又跑過來,遲小多馬上說:“不要蹲!”
郎犬下意識地要蹲下,被提醒了以後馬上站直身體。
“應該把他托運。”項誠說。
“托運的話他會吐的。”遲小多答道。
項誠一身高檔西裝,似模似樣地在頭等艙候機室裏看《故事會》,身後站著四個手下,大家看著郎犬,隻有郎犬跟在遲小多身邊,遲小多坐他也坐,項誠踹了郎犬一腳,讓他到沙發旁蹲著去。
遲小多有點坐不住,沒想到自己終於有一天也嫁進了豪門……
“我帶郎犬去買點吃的。”遲小多說。
“你是老板娘。”項誠出神地看《故事會》的笑話,說,“讓他們去給你買。”
“我……出去走走好了。”遲小多說。
項誠要起身,遲小多卻示意他坐就行,起來揪著郎犬的領帶,郎犬馬上起來跟著走了,黃杉也跟著出去。
遲小多進便利店,黃杉要讓人封店,遲小多忙道不用了。
“皇……老板娘買什麽?”黃杉在一旁問。
遲小多心想你們都是被封離調|教出來的嗎?這禮節也實在太到位了。
“呃……郎犬,你吃火腿腸吧。”遲小多說。
郎犬期待地看著遲小多。
黃杉剛要開口叫服務員,遲小多生怕他說出“你們這家的火腿腸我們全包了”之類的話,忙道:“三根就好。”
郎犬吃著火腿腸,遲小多帶他在書店外頭看了會書,買了本書,朝黃杉問道:“項誠他人怎麽樣?”
黃杉比了個拇指。
遲小多點點頭,問:“不拖欠你們工錢吧?”
黃杉擺手:“從來不。”
遲小多總覺得麻煩人怪怪的,實在沒這個被伺候的命,可能剛嫁入豪門的時候都有點,習慣就好了。
“老板很大方。”黃杉又說,“尾牙給兄弟們發了大紅包。”
遲小多心想封離注冊的那個公司,平時運轉需要錢嗎?大家都是妖怪,也不做生意,會坐吃山空才對吧,於是不由得生出了危機感。
回去以後遲小多又問項誠,說:“請這麽多人……不,請這麽多妖,會發薪水嗎?人力成本很高吧。”
“你不喜歡他們嗎?”項誠一瞥黃杉,黃杉登時麵如土色,下意識地就要跪,遲小多忙道:“不不!很喜歡!”
項誠轉念一想,明白遲小多的意思了。
“大部分錢都存農行裏。”項誠說,“一年有一億多的利息呢,卡不在我身上,回頭給你。”
遲小多:“…………”
項誠的幾個手下先過去打點了,抵達北京的時候,已經是深夜十二點,遲小多被接進了葉家在北京的豪宅內,半夜三點,項誠挽起襯衣袖子,和遲小多在桌前端詳地圖。
台燈發出溫暖的光,照著遲小多溫潤的五官。
“現在不缺錢了。”項誠說。
“嗯。”遲小多專注地看驅委平麵圖,他憑借記憶,把好幾個樓層都還原在圖上。
“一定要把這件事解決掉。”遲小多說,“你的身體恢複正常,以後咱們就可以過上幸福美好的日子了。”
“我一直覺得很幸福。”項誠說,“甚至在逃亡的一個月裏。”
遲小多笑了起來。
“除掉。”項誠說,“小多,你覺得以我的力量,能除掉它嗎?”
“很難說,我不知道。”遲小多有點疲憊,翻了下自己的筆記本,之前鄭老師給他的圖鑒,已經補上了兩個妖怪——陰陽幻化狐與亡鯤。陰狐為胡新陽,陽狐是封離,九尾天狐主幻惑,惑為陰,幻為陽。陰力操控人心,而陽力千變萬化。
亡鯤:是天地間死去的生靈執念形成。按道理,亡鯤的形態應該是最正統的“魔”,然而並非每一個死去人的執念都是黑暗的,也有人抱著守護、愛與關懷的執著而死去。於是他們的靈魂經由土葬,海葬,最終被地下水帶入海中,形成了擺渡的孤島亡鯤,在遙遠的大海上等候自己的親人。
“你覺得呢?”遲小多反問項誠。
“我也不知道。”項誠答道,“沒想好。”
兩人靜了片刻,項誠想了想,說:“以我對天魔的了解,我有一個計劃。”
“說來聽聽。”遲小多合上本子。
“你是降妖師,你知道不動明王真武。”項誠說。
遲小多點點頭,項誠起身,躺到**,沉默片刻,而後道:“不動明王真武,一共有六件。”
“嗯。”遲小多答道,“和普通的法寶不一樣,它是用神力化出來的,屬於幻武,理論上不依附於任何實質上的武器,直接存在於你的三魂七魄裏,直到每一任繼任者去世前,真武才被繼任人附著於特定的物件上,交給下一任繼承者。”
“有點像活佛轉世。”項誠說,“我爸讓我找齊這六件武器,我想他很可能就是為了對付天魔。按道理,天魔是幾乎不可能殺死的,但是這一次,魔種在我體內的蛇魂上。”
遲小多一震。
“對。”遲小多喃喃道,“我倒是沒想到這一層。”
項誠說:“所以當我拿到六件真武時,不動明王真身就能恢複最大的力量,再等待時機,直到天魔的‘朔’來到,此消彼長,天魔正處於最衰弱的時候,說不定就能徹底除掉它。”
“可是怎麽操作呢?”遲小多問,“假設你得到了六件真武,要讓蛇魂和你體內的人魂分離,再殺掉整個巴蛇嗎?”
項誠嗯了聲,遲小多過去,趴在項誠的身上。
“會傷害到你的身體嗎?”遲小多追問道。
項誠眼裏現出一絲迷茫,繼而搖頭道:“應該不會。”
“不會個鬼啊!”遲小多怒吼道,“又想騙我?”
項誠:“……”
遲小多現在已經完全看穿項誠那一套了。
“不管怎麽樣。”項誠說,“先拿到真武再說吧。”
“我覺得這件事始終還有很多疑問沒有解開。”遲小多說,“我也有個想法,不過手頭的資料還不夠,得等這一步結束後再說。”
項誠想了想,說:“你專業好,到時候我聽你的。”
兩人都笑了起來,遲小多想好了第二天偵查驅委的細節,不由得有點緊張,但是有項誠在,他是不怕的。
“不要擔心。”項誠說,“被發現的幾率很小,總要冒一下險。”
“嗯。”遲小多答道。
遲小多感覺到項誠變了,看來他們分開的一個月裏,項誠仿佛想通了許多事,不再什麽都瞞著他了,幾乎是有問必答,他枕在項誠的手臂上,互相抱著,項誠對他親了又親,兩人都有種抓耳撓腮、不能逾距的憋屈感。
“你怎麽變得這麽聽話了。”遲小多說。
項誠眼裏帶著笑意,說:“我以前不聽話?”
遲小多懷疑地看他,項誠閉上雙眼,嘴角還帶著笑。
“我經常做一個夢。”項誠閉著眼睛說,“在龍亭湖邊,驅委的人都來抓我了,所有的聲音也都消失了,在我的麵前,有一團黑色的霧。”
“那次你已經不清醒了。”遲小多說。
“嗯。”項誠說,“我低下頭,看到了你站在麵前,手裏捧著真武,舉起來……夢見這個畫麵的時候,我就在想,無論什麽事,以後都不能再瞞著你了……我怕你再去做危險的事。”
“還不是你害的。”遲小多哭笑不得道。
“一二三,睡。”項誠關了燈。
北京的冬天降到零下十度,靈境胡同前結了一層厚厚的冰,天空霧蒙蒙的一片黃,梧桐樹光禿禿的,有種蒼涼的感覺。
遲小多身上貼了一堆暖寶寶,笨重地下來,本能地隻想哀嚎。
項誠握著遲小多的手嗬氣。
“馬上,進去就好了。”項誠低聲說。
遲小多本來覺得進驅委偷東西實在太不厚道了,然而為了避開可能存在的耳目——畢竟那道閃電的存在,令他們無法判斷組織裏是否還有更高一層的奸細,皇天後土,天脈地脈,敬請諒解……希望這一次能順利取回項誠的武器。
兩人進了一家咖啡廳的後廚,妖怪們在廚房裏早已準備就緒。
項誠脫下羽絨外套,裏麵是一件黑色的小馬甲,襯得身材挺拔,有驅魔師來上班,項誠端著早餐的盤子出去,不小心碰了下。
“哎!”
“對不起對不起……”項誠忙給那驅魔師擦了下,另一個妖怪趁機把一個黑色的木製圖騰塞進那驅魔師的包裏。
驅魔師沒說什麽,上了二樓,取出鑰匙開門。
鋼琴聲響起。
“快。”項誠道,“馬上就會被發現的!”
遲小多用朱砂畫好法陣,接過一個圖騰,按在法陣上,打開通道。
“這個法寶簡直是太神奇太逆天了……”遲小多說。
項誠答道:“天魔陣營裏最古老的法寶之一,用太陰之力,一個望朔裏隻能用一次。希望陳真他們還沒有發現,換衣服,走。”
項誠和遲小多各自換上西裝,遲小多戴上一副平光眼鏡,旋轉圖騰。
嗡的一聲,圖騰打開空間通道,項誠與遲小多跨進了通道裏。
驅魔師的包一抖,空間泛出水紋,圖騰掉落下來,項誠敏捷地伸手抄住。
那人猛地轉頭,項誠用圖騰給了他後腦勺一記,對方悶哼一聲,軟倒下去。
遲小多左右看,這裏是驅委四樓檢索大廳的一個獨立辦公室,幸虧來得早,還沒有人。
項誠摘下那人的工作證,把他拖到沙發下麵,掏出他內袋裏的離魂花粉瓶搖了搖,還有半瓶。
兩人剛出走廊,外麵便傳來安保人員的聲音。
“兩位,工作證查一下。”
遲小多一驚,項誠馬上拉著他退後,安保在拐角處查證,兩個女文員隻得停下來,掏出工作證讓查。
什麽時候多的這些人?和齊尉說的驅委的麻煩有關嗎?幸好不是崗哨製的,隻是隨機遊**並查證而已,兩人等到對方離開,遲小多再和項誠走出去。
“不要輕易動用妖魂。”
“我知道。”項誠說,“別緊張,被發現了馬上跑。真要打,利用地形,他們拿咱們沒辦法。”
“別的都不怕,我就怕那個沙漏。”遲小多有點慫,別的都好說,周茂國那個沙漏簡直是所有法寶的克星,任你本事通天,法寶一身,也敵不過時間的慢進與倒流。
“不能走這邊。”遲小多一拉項誠,說,“和入口一樣,都上了禁妖符。”
遲小多的龍瞳看到,所有的消防通道入口,都被添上了隱形的禁妖符。
驅委果然加大了防禦,且多了不少國家安保機構的盤查人員,隻能坐電梯上去了。走廊裏辦公室開門關門,有人出出進進,人漸漸地多了起來。拐角處又在查證。
兩人對視一眼,走過拐角的時候,遲小多突然開口。
“你這個報告不合手續。”遲小多說,“我沒法批。”
項誠無可奈何道:“老佛爺讓我來找你的。”
遲小多冷冷道:“又像上次一樣,出了事情誰負責?”
拐角有名安保,正要查兩人的工作證,遲小多卻轉身就走,項誠追在後麵道:“等等,主任……”
“滾!”遲小多怒氣衝衝道,抽出電梯卡,威脅地在項誠胸前拍了拍,說:“誰的條子都不管用。”
安保見遲小多有電梯卡,便不再盤查,遲小多進了電梯,項誠連忙跟著進去。
“錯了。”項誠小聲說。
“陳真換辦公室了。”遲小多低聲說,“原來那層會直接闖到周老師麵前去的。”
項誠:“……”
遲小多劃卡,按樓層。
兩人同時深吸一口氣。
項誠一手搭著遲小多脖頸,遲小多轉頭,默契地與他一吻。
“統戰部。”電梯報樓層,門開。
兩人出走廊,遲小多敲敲陳真辦公室的門,應該還沒來上班。
項誠:“如果確認東西被鎖在庫房裏,進庫房的幾率有多大?”
遲小多說:“上次周老師帶我進去過,東西一旦被鎖進去,就幾乎不可能再被拿出來了。現在事情還沒解決,我猜真武不會被鎖進庫房。要麽在周老師那裏,要麽在老佛爺的辦公室裏。”
遲小多想了想,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回憶陳真開這扇辦公室的門。
“應該是……”遲小多的手指順著門上的符文回路先是一劃,繼而再一劃。
項誠:“支付寶解鎖?”
“有點像。”遲小多哭笑不得,點頭道。
項誠:“……”
符文回路發出光,門被打開。
“快!”遲小多閃身進去。
陳真辦公室的布局和以前一模一樣,鑰匙還在左邊抽屜裏,遲小多翻出鑰匙扔給項誠,項誠戴上手套去開鎖,遲小多抬頭看書架,抽出裏頭的一本書,書架下層朝外翻,打開,裏麵什麽都沒有。
“可能不在這裏。”項誠看了下抽屜裏的文件,說,“麻煩了,我猜也不會在他辦公室。否則一出去這麽多天……”
“不在周茂國就在老佛爺那裏。”遲小多翻出印,說,“我開條子蓋章,按商量好的來,你假裝去借法寶……”
遲小多找了張借用法寶的申請批條。
“如果找錯了人馬上就會被發現的。”遲小多說,“你覺得會在老佛爺手上,還是在周老師手上?”
項誠也有點舉棋不定,遲疑片刻,而後道:“賭一把,鄭州的事情是老佛爺策劃的,多半在她手上。”
遲小多嗯了聲,模仿陳真的筆跡寫了借條,蓋上印。
兩人剛從陳真辦公室裏出來,外頭便來了一個人。
“兩位。”一名安保人員說,“工作證查一下。”
“哎。”遲小多馬上轉身朝安保人員走去,說,“你膽子也太大了吧,你們要在驅委裏呆多久?!連我的證都要查?”
“算了算了。”項誠忙過來拉遲小多。
“抱歉。”安保人員麵無表情道,“請配合我們的工作。”
遲小多把工作證收起來,抽出降妖師資格證,遞給安保人員。
“查工作證。”安保人員說,“資格證不能作數。”
遲小多:“……”
項誠正準備動手撂倒他時,電梯門叮一聲打開,陳真一邊打電話,一邊走了出來,三人打了個照麵,大家表情都非常地正常,陳真說:“我先掛了。”
“他們是我叫來在辦公室裏等的。”陳真遞給安保人員工作證,安保沒看,直接做了個請的手勢,不再查項誠與遲小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