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有故事的姑娘
“這一仗,打得是那個慘哪,子彈象蝗蟲一樣,在頭頂上‘嗖嗖’地亂飛。最終,擊斃日偽軍數百人,生俘四百多人。張愛萍將軍為此次戰鬥寫下了不朽的詞章:‘迷霧掩疏星,怒潮洶湧鬼神驚。濱海林立敵碉堡,陰森。渴望親人新四軍。遠程疾行軍,甕中捉得鬼子兵。紅旗首揚陳家港,威棱。海鹽千垛分人民。’”
晚飯吃完,夜已經深了,錢父錢母收拾一下,就先睡了。
韓桂枝也住在錢小夏的閨房裏,虞鬆遠與林濤住客房。
就寢前,兩個丫頭在閨房內,嘰嘰喳喳地咬了一會耳朵。錢小夏去給虞鬆遠和林濤鋪床,鋪好後,出門之前別有一番意味地看著虞鬆遠,嘻嘻笑著說,“虞大哥,小韓有事求你!”
虞鬆遠讓她不懷好意的眼色,看得心裏直發毛。他有點納悶,“小韓找我有事?我們之前都不認識,能有什麽事?”
話剛說完,韓桂枝已經推門進來了,背著手局促地倚著門,“虞大哥、林大哥,我是真有事找你們。”
“你說,隻要我們能辦的,沒問題。”林濤拍著胸脯說。
“有人托我帶給你們一封信。”
“托你帶信,什麽人,信呢?”
韓桂枝將信拿出,遞給虞鬆遠。虞鬆遠打開一看,竟然是李海潮教官的信。他和林濤兩人感到極度震驚,再看信的內容,就一句話,“相信帶信人說的話!”
虞鬆遠看著韓桂枝,果然是個有故事的姑娘。
韓桂枝說,“虞大哥,我現在不說。我懇請你多留半天,明天上午,我想帶你和林大哥去一個地方,你們就明白了。”
“海潮教官在哪?”虞鬆遠已經明白了,與龍山之行一樣,那裏是什麽休假,分明就是有專門任務,一環緊扣一環的。
“他和於大姐都在千島湖療養,身體很虛弱,不過情況還好。”
“好吧,既然你們早有預謀,大家先休息吧。明天上午,我們跟你去。”
錢小夏家是一套老式的青磚平房院落,房子與鄰居的房子連在一起。虞鬆遠和林濤住的客房,牆壁一點不隔音。隔壁住著一對年輕夫妻,奔放的恩愛之聲力透牆壁,猶如現場直播一般,讓人有一種身臨其境之感。
這聲音讓林濤頗沒麵子,兩個女孩回房間後,虞鬆遠卻不聞不問,洗漱完畢,安然躺下。林濤奇怪,“老大,你能睡著?”
“睡不著也得睡,住到人家家裏來了,就是裝,也得有一點客人的樣子。”
“小錢說,韓桂枝可是看上你了。這妞可是真漂亮啊,父親還是大商人,你對她有沒有點那種感覺?”
“胡扯!今生今世,我這輛車上,隻有林雪一個坐位,不會再有其它人的坐位了。”
“我好好感動噢……小小嫂子認識你時,還沒有十五歲吧?現在也就十七八歲,老大,你下手也忒狠了點。”
“在我走投無路、身處絕境之時,遇到了一個同樣走投無路、身處絕境的小女孩。在與世隔絕、荒無人煙的大河灘上,我們惺惺相惜,抱團取暖,一起走出困境、絕境,直到看到希望!我們是貧賤之交,患難之交,這是千萬年才能修來的緣分。你這種含著金鑰匙出身的公子哥,是永遠不會懂的。”
“貧賤夫妻,患難之交,應該倍加珍惜。但你也不要看輕所有的官二代好不好,很多官二代,都是真正的國家棟梁。比如我,不一樣槍林彈雨,出生入死麽?”林濤反詰加自誇完,趕緊又轉換話題,“老大,你對許部隊長車禍怎麽看?”
“很簡單,手已經伸到我們國內來了。”
“我們怎麽辦?這種困難時候,為什麽強令我們回家休假,小韓會說什麽事?我總覺得一環接一環,象個陰謀。”
“是陽謀!‘一號’已經給我們交過底,黃吉的販毒武裝,莫萬英的魔窟,加上什麽狗屁別動隊,真是妖孽作祟。這一仗,不會輕鬆。餘隊到金陵,我們到東南沿海,這又是一盤大棋。恐怕,你不能盡情享受與錢小夏的火辣愛情了。”
“溫馨愛情好不好?不過,是他媽讓我弄得辣了一點。絕不浪費假期,我爭取直奔主題。”
“既然想直奔主題,是男人就當著小韓的麵辦了錢小夏。在車站那麽多人麵前都敢強吻,這會怎麽熊了?”
“你以為我不想,這臭丫頭與韓桂枝他媽的同進同出,我一點機會沒有。再說,在我心目中韓桂枝是你的菜,我哪敢!”
這一夜,隔壁夫妻如膠似漆,戰火無片刻歇息。淩晨時分,戰火再起,恩愛之聲力透牆壁,在寂靜的淩晨時分,更有震撼力。虞鬆遠仿佛有一種感覺,隔壁這一對,或是新婚夫妻,或就是露水夫妻,但肯定都是鐵人。
天才蒙蒙亮,虞鬆遠與林濤都沒法再睡了,兩人在隔壁嘶啞、絕望般的伴奏聲中,不約而同地起床。“五千米吧。”虞鬆遠不想讓林濤難堪,很隨意地說。
林濤咬牙說,“不,老子要跑二萬米,而且要綁十公斤沙袋!”
“別想不開,人家有這能力是好事,你家錢小夏免費受到熏陶。這是一種不花錢的婚前培訓,而且還是免費的,你將來有福了。”
“我已經顏麵掃地,老大,能不能給我留點麵子!”林濤有點氣急敗壞。
早晨,錢小夏和韓桂枝早早就起來了,兩人手拉手要去買早餐。剛走到街上,隻見虞鬆遠和林濤穿著短褲背心,小腿上裹著厚厚的綠色帆布,正說說笑笑地提著早餐往回走。
“哇,你們起那麽早?我怎麽一點沒聽到動靜?”其實兩個姑娘也是一夜沒睡好,剛見到他們時還有點臉紅,可一看到他們生龍活虎的樣兒,便興奮得什麽都忘了。
“一對懶蟲,我們都跑了四個五千米了。”
錢小夏不信,“天,二萬米,你們每天早晨都要跑這麽遠嗎?這和自殘有什麽區別?”
“錯,我們每天早晨是武裝晨跑二萬米,十公斤沙袋。”
“我的天!白天訓練那麽累,晚上一定睡得香!”韓桂枝問完,臉忽然紅透了,錢小夏也鬧了個大紅臉,她和林濤一樣,都覺得很沒很沒麵子。
虞鬆遠見狀故意說,“我們平時訓練很苦,一有睡覺的機會,基本上是倒頭就著。就是電閃雷鳴,風稠雨驟,地震塌方,甚至炸彈爆炸,我們也能快速入眠,而且是深度睡眠。簡單地說,泰山崩於前,沒醒。”
聽完這話,錢小夏心裏稍安。看著他們小腿上裹著的象棉褲腿一樣的綠色厚帆布,韓桂枝問道,“你們跑步時,腿上為什麽還要包著這東西,不熱嗎?”
“這是沙袋,裏麵是十公斤黃沙。”
“你們探家還帶著十公斤沙袋?累不累啊,在部隊的時候,早晨都是這樣跑嗎?”
“是啊,就是不帶著,到哪也得自己做一個。我們打算帶到學校去的,四年哪,每天早晨鍛煉都要用的。”
“行李不超重嗎?”
“它不占地方,不坐火車不坐飛機,不要緊的。我們有勁,別人根本看不出來有多重。”
大家有說有笑地往回走,走在虞鬆遠旁邊的韓桂枝,不時偷眼看著他,心口嘣嘣直跳。隻見他比林濤稍高一些,炯炯有神的目光,緊繃著的嘴唇,寬闊的肩膀,強壯有力的四肢。一身古銅色的腱子肉,線條硬朗的側影,簡直晃得她要暈過去。
虞鬆遠決定推遲返鄉的行程,早飯後,林濤開著副場長的專車,按照韓桂枝的指點,直奔雲台山下。車子進入山後麵一個大山村內,在一相相當氣派的大院子前停下。“虞大哥,這是我的家。”
錢小夏驚問,“那市政府旁邊的那套房子?”
“那也是我的家。平時回來,我住在那,方便一點。虞大哥,林大哥,請到家裏喝茶。”韓桂枝說著,上前拍了拍門。門開了,一個優雅的、臉上籠罩著淡談愁緒的中年婦人,打開門,欣喜地說,“舒姐,小姐回來了。”
說著,將他們讓進院子。
這是一個跟馬大爺家相似的小院子,三板鋪的地麵,石頭院牆,石頭房子,拾掇得幹幹淨淨。三間正房,兩間廂房,石牆青瓦,一看就有些年頭了。院內有一口古井,一個小花圃。還有一個馬廄,隻不過裏麵沒有馬,堆滿了雜物。
一個四十歲左右,保養得很好的婦人迎了出來。韓桂枝剛喊了聲媽,婦人卻一頭跪在虞鬆遠、林濤麵前,嗚嗚地哭了起來。
虞鬆遠、林濤驚得目瞪口呆,錢小夏也一下子愣住了。韓桂枝本來想去扶起母親,可是母親卻一把緊緊抱住虞鬆遠的腿,啜泣不已。韓桂枝隻好也陪跪在母親身旁,也跟著嗚嗚地哭了起來。而先前開門的婦人,也跟著主母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
“小韓,這是……”虞鬆遠感到腦袋瞬間一片空白。這是多麽令人震驚的一幕,到底遇到了什麽冤屈,要讓一對母女三人如此無助、悲哀、絕望?
虞鬆遠和林濤、錢小夏好不容易,才將三人從地上扶起,好言勸慰。三個婦人才站起身,停止哭泣。
“虞大哥、林大哥,別怪我媽,你們跟我來就明白了。”韓桂枝說著,帶著虞鬆遠和林濤走進正堂內,又走進藥味很濃的東頭房。
隻見**仰麵朝天躺著一個男人,臉白得象一張紙,慘白得比死人還要嚇人。他的臉已經扭曲變形,眼窩深陷,目光一動不動,直瞪著天花板,毫無知覺。嘴張著,插著一根喂食的管子。嗓子眼裏,呼嚕呼嚕地喘息著。
這一幕,讓虞鬆遠更加震驚,他不解地看著韓桂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