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物是人非
虞鬆遠與林濤對視了一眼,兩人都沒有說話。他們此刻,仍然想悄悄隱入老家,假期時間光用來和灰色別動隊、台“軍情局”鬥智鬥勇了,現在大事已成,潛意識中便都有了點歸心似箭的感覺。
“算了,算了吧!看你們為難的樣,沒勁。算了,人去樓空,物是人非,看一眼又能怎樣,徒添傷感,不看也罷……”見他倆毫無反應,肖雨嬋知道沒希望了,便幽幽地自嘲道。
林濤忽然問:“你家裏還有什麽人?”
肖雨嬋說:“沒有了。這個房子我父母被處決時並沒有被沒收,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應該有一個阿姨在看門。她叫柳姑,是我小時候的奶媽,她肯定是在等我呢。在這個世界上,她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你們家再沒有別的親戚了麽?我們要不救你,你可能永遠也離不開那個魔窟,她就這麽盲目等你?再說,她靠什麽生活啊?”林濤不解。
肖雨嬋說:“我家世代單傳,到我這代,我是唯一一人。你們不懂的,我是奶媽奶大的,她從小親我,我父母沒有了,她家裏也沒人和她來往,她肯定會一直等著我。暨陽商業發達,給人打打工,糊個口是不難的。”
“好吧。如果沒有異常,今晚我們就住在你家裏。好讓你奶媽知道你逃出來了,讓她老人家也有個盼頭。不過,要等天黑的時候進村。”虞鬆遠聞言,有點於心不忍。連續征戰,晚上確實需要休整一下。於是心一軟,便下了決心。
正說著,又路過了那家叫“黃鎮古坊”的飯店。雖然一閃而過,但還是能看得出來,生意冷冷清清,一點生氣都沒有。
見他倆都轉頭看一眼“黃鎮古坊”,肖雨嬋說,你們不是當地人,所以不知道。這家人是有名的“賴子”(暨陽方言,潑皮無賴),當地人是沒有人上他們家吃飯的。
果然如此!虞鬆遠和林濤對視一眼,當初幹嗎要上他們家吃飯?
車子穿越整座城市,肖雨嬋指著路,越是快到家了,她的嗓音越發哽咽開了。虞鬆遠和林濤很能理解她的心情,但又實在無從安慰她,隻好由著她悄悄流淚。
到暨陽南郊時,已是傍晚時分。路過一個菜店,肖雨嬋忽然讓停車:“我就不進去了,有人會認識我。家裏肯定不會有多餘的菜,你們誰進去買點吧。但不要買酒,家裏有的是。”
虞鬆遠跳下車,一會買了一堆蔬菜、熟食、肉、魚、雞等。車子開到一個竹林掩映的小湖旁邊,肖雨嬋高興地說:“這片臨湖住宅區,是暨陽最好的別墅住宅小區。你們看,前麵第一排中間的獨幢別墅,就是我家。半年多了,我終於回家了……”
向四周觀察一下,沒見什麽異常,林濤將車開進小區。車子穿過一片錯落有致的別墅區,一直開到肖雨嬋指著的一幢獨立的小別墅前。
全是三四層高的獨幢小樓,很有南國情調。這裏也家家有車,又正是晚飯時分,別墅區裏並沒有人刻意注意到他們的到來。肖雨嬋家的別墅,門前有一個竹籬圍成的小院,裏麵還有一掛葡萄架,很有情調。別墅底層亮著燈,顯然奶媽正在家。
肖雨嬋跳下車,先推開虛掩著的院門,讓林濤將車停進去。又打開車庫門,讓林濤停車,這才上前敲門。
門開了,一個中年女人走出屋,看到肖雨嬋,愣了一下,馬上衝過來,將她緊緊抱住。又鬆開了,上上下下仔細看了一遍,才又抱著哭道:“小姐,你總算回來了……”
“奶媽,先別說話,進去再說。”肖雨嬋說著,又請虞鬆遠和林濤進屋。
虞鬆遠和林濤將別墅外麵觀察一遍,後麵的車子並沒有跟上來,他們這才跟著進屋。肖雨嬋將所有的窗簾都拉上,然後,才顧得上抱著奶媽流淚。
奶媽就象母親一樣抱著她,母女倆抱頭痛哭。終於哭完了,奶媽才問:“小姐,我終於把你等回來了。這半年,你都是怎麽過的?”
肖雨嬋咬著牙,將自己的遭遇,簡單說了一遍。她動情地說:“我現在很好。莫萬英這憨豬已經死翹翹的了,死一百次一千次一萬次也夠了。奶媽,很快我們就都解放了,出頭了,能象正常人一樣過日子了……”
“大哥大姐臨行前,曾一再叮囑我,要我等你回來。老天有眼,我們娘倆總算快熬出頭了。是大哥大姐在天之靈保佑我們啊……”說到傷心處,兩個女人又抱在一起大哭了起來。
肖雨嬋說:“奶媽,謝謝你為我做的這一切。今後,我們永遠生活在一起,從現在開始,我就叫您媽,您就是我的親媽媽。我會象孝敬我媽一樣,永遠孝敬您,孝敬您一輩子……”
等她們終於哭完了,肖雨嬋這才想起還有兩人。馬上擦擦眼淚介紹說:“媽媽,這兩位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他們是解放軍,那憨豬就是他們倆搞掉的。”
奶媽拉著虞鬆遠和林濤的手,連說謝謝孩子。然後讓他們坐下來,自己恭恭敬敬地給他們鞠了一躬。虞鬆遠和林濤急忙將她扶起,連說不敢當,不敢當。
肖雨嬋摸摸肚子:“家裏有吃的嗎?我們餓死了。”
虞鬆遠和林濤這才想起車上的食物,兩人便將東西全都拿進別墅內,奶媽高興地說:“買這麽多啊!我正要去買呢。家裏隻有麵條,還不多。”
奶媽進廚房做飯,虞鬆遠與林濤幫助將熟食一一擺出來。肖雨嬋進入地下室內,不一會就拿出兩瓶黃酒和兩瓶葡萄酒來。“家裏酒很多很多,一噸也不止。放開了喝,管你們個夠。”
奶媽手很巧,晚餐極其豐盛,劫後重逢,大家都很高興。虞鬆遠和林濤很快將兩瓶黃酒喝完,奶媽高興地又到地下室拿來四瓶黃酒,等飯吃完,他們又全幹了。奶媽和肖雨嬋,則將一瓶葡萄酒也全幹了。
飯後,大家在客廳坐下,肖雨嬋問:“媽,我阿爹和姆媽竟然販毒,我怎麽也不能相信這罪名,到底是怎麽回事?”
她這話,又把奶媽問哭了:“大哥和大姐是正經商人,他們怎麽可能販毒。都是那憨豬、魔鬼害的,他先是設賭局,騙你阿爹輸了五百萬。你阿爹沒有這麽多現金,莫萬英就提出讓你去抵債。你阿爹不同意,莫萬英就說要找人**你,還要弄花你的臉。”
“你阿爹沒法,隻好同意騙你去給他做小。你被莫萬英騙去後,你姆媽想你,就讓你阿爹開車到莫家莊園去看你。可人沒看著,回來時走到馬城,就讓警察攔住了,結果從車上查出了半公斤毒品……”
“這畜牲,憨豬,真是害我家破人亡啊!我……我真想咬死他。這叫什麽世道,惡人當道,好人遭殃。我阿爹一輩子膽小怕事,是個本份的生意人,警察怎麽能這樣,這不是草菅人命麽……”肖雨嬋說著,又傷心地啜泣起來。
柳姑幫肖雨嬋擦擦眼睛:“小姐,你別哭壞了。惡人已有報應,我們更要好好地活著,好讓你阿爹、姆媽在天上看著也放心。”
肖雨嬋抱著奶媽說:“媽媽,我不哭了,人都沒了,哭死了又有什麽用。你說得對,大難不死,我們更要好好活著,還要活出滋味兒來!媽媽你放心,我不會讓肖家就這麽完了,將來我要重振肖家,讓你晚年幸福。”
飯畢,奶媽開始收拾碗筷,肖雨嬋和虞鬆遠、林濤都看到奶媽挽起的兩隻手腕上,都有一道很深、很粗的傷痕。肖雨嬋一把抓住奶媽的手:“媽媽,你的手?”
奶媽雙手象觸電一樣,一把縮了回去,趕緊放下衣袖,驚慌失措地說:“沒事沒事,幹活的時候不小心碰傷了,都已經好了的。”
虞鬆遠和林濤是什麽人,他們隻一眼就知道,這一圈黑色的傷痕,是被人長期捆綁、吊著形成的。奶媽肯定受過慘無人道的非法摧殘,可見奶媽欲言又止,同時又似有一點難以啟齒的樣子,兩人便也不好再追問下去。
飯後,肖雨嬋又帶著兩人參觀小樓,一樓是客廳、餐廳、仆人住房。二樓是兩個臥室,一個書房,一個起居室。三樓是幾間客房,四樓是健身室和涼台。
從小樓的格局和室內的擺設,不能看出,這是一個溫馨殷實的商賈之家,還稍微有一些文化氣息。尤其是二樓的籍收藏頗豐,幾乎是汗牛充棟。
在母親臥室,肖雨嬋看著絲毫未變的陳設,仿佛父母仍然健在時一樣,她又傷心得淚如泉湧。在自己的閨房,她傷感地說:“和我走時一模一樣,連東西擺放位置都沒變,可我卻再也回不去快樂的少女時代了。”說著,淚水又不自覺地流了下來。
看著她楚楚可憐的樣子,虞鬆遠心裏不忍,便安慰道:“姐你別難過,莫萬英已經死無葬身之地,等待他的是法庭、牢獄、刑場。可你還活著啊!奶媽還活著,家還在,我們還可以幫你……”
肖雨嬋抹掉眼淚,堅定地抬起頭:“說得對,我大難不死,老魔頭卻完蛋了。而且,我又多了兩個小弟弟。”
“姐,這半年,你就沒想到要逃跑嗎?”林濤問。
“想過,但沒到時候。剛開始莫萬英看得我很嚴,進出都有保鏢跟著,找不著機會逃走。後來,阿爹和姆媽被害死,我也就不想逃了,他也就放鬆了對我的看管。”
“為什麽?你想一直跟著他?”
“才不是,你們就是不抓他,我也不會饒過他的。我已經家破人亡,不能就這麽算了。我是在臥薪嚐膽,我相信惡人終有惡報,總有我全家沉冤得雪的一天。我一直在收集證據,有朝一日,好報仇雪恨。幸好你們來了,讓他提前滅亡!”
虞鬆遠和林濤對視一眼,西施故裏,臥薪嚐膽這一手,人人都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