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河灘捉獾
虞鬆遠將大將徹底清理幹淨後,用清水衝洗了最後一遍。太陽正來勁的時候,宿舍在大堤之下,門前又是背風,暖洋洋的,擦幹後不一會兒,就曬幹了。
真是人靠衣裝,狗靠洗澡,一點不錯。
洗完澡的大將,後背到兩側一身通體烏黑的毛發,僅在下巴到肚皮以下,才變成黃褐色,肚皮上還長著一溜白色,精神抖擻,讓虞鬆遠愛不釋手。他又用舊桌椅,在室內給它搭了一個窩,裏麵鋪上舊報紙、舊衣服、破棉絮。
“大將,進去試試。”
大將聞令,以一個極其漂亮的騰躍動作,淩空跳躍,直接翻進窩裏,舒舒服服地在裏麵躺下來。
有大將相伴,即便獨處“鬼屋”,虞鬆遠的生活,再也不再孤單寂寞,而是變得豐富多彩、妙趣橫生。有時,甚至會給他帶來意想不到的驚喜,飲食質量也隨之提高。
那天晚飯時,他端著飯盒回宿舍用餐。大將衝了出來迎接他,還迫不急待地咬著他的褲角,讓他進入室內。地上一隻體形肥碩的灰色野兔,耷拉著長長的耳朵,靜靜地躺在那裏。顯然,大將是剩他去上學時,外出狩獵了一小會。
虞鬆遠立即眉開眼笑,大將是王者,跟著他吃糠咽菜,清湯寡水,它這是想改善生活了。這是一種無聲的抗議,或是一種改善生活品質的提議。
上完晚自習後,虞鬆遠便急匆匆趕回來,將兔子清理幹淨,皮洗淨掛在高處晾好。然後,在水池前邊靠近樹林邊緣的空地上架起火,開始燒烤。很快,肉香四溢,饞得周圍黑暗中有十幾個綠豆似的亮點,遠遠地圍著篝火打轉。河灘裏所有的野貓野狗,都被引來了。
虞鬆遠與大將回到室內開始美餐,很快便將一隻兔子消滅幹淨。然後,又將骨頭扔到樹木內,讓野貓野狗們,繼續享用。
第二天是周六,全天自習,補習班仍有老師給未休息的學生指導。但虞鬆遠決定上街去,買回些大麥采子和山芋幹做口糧。以前都是大哥定期給他送口糧,現在有了大將這個大肚皮,糧食提前告謦,隻好自己想辦法。
早飯後,他鎖好門,帶著大將出門。他順著大堤,騎上自行車,大將跳上後坐,一起向上遊走了約有兩三公裏,便到了唐響河與灌河的交匯處。虞鬆遠本想從另一方向繞過學校,然後再上街,以便帶大將多走過些地方,讓它多放放風。
這裏是衝積平原,蘆葦茂盛,灌木叢生,更為荒涼,兩邊臨河,另兩麵幾公裏內緲無人煙。隻有幾公裏外,有解放軍的一個廢棄倉庫,上麵仍樹立著若幹棄用的綠色天線。
忽然,大將“汪汪”輕吠了兩聲,跳下車,向大堤下衝去。虞鬆遠尾隨而去,走了約二百多米,進入一片深深的灌木叢。大將停在一堆半人高嶄新的浮土旁,見虞鬆遠走過去,便衝過來咬著虞鬆遠褲角,向浮土前拖。
虞鬆遠走近細看,突然恍然大悟。
小時候,小爺虞新民曾帶著他們到野地熏獾。小爺用煙將一窩共四隻狗獾熏出洞,最大二十多斤,最小也有十七八斤,讓幾家人歡天喜地地過了個好年。這東西現在隨著人的增多,已經很難見著,沒想到在這荒涼地方,還能有它的蹤影。
眼前的大堆浮土,顯然是一個狗獾或者豬獾家族的新居。而且,從浮土堆的規模看,這肯定是一個龐大的家族,絕不止三五隻。這東西鑽洞能力強,在大堤下生存,對大堤的安全,影響不可估量。
虞鬆遠用食指豎在嘴上,示意大將不要出聲。大將似乎聽懂了,緊緊夾著尾巴,靜靜地跟著虞鬆遠。虞鬆遠將周圍仔細查看了一遍,確定這個獾洞比較奇特,它有三個出口,而且相隔不近,高低不等,極其安全。不管是遇著洪水,還是遇人用煙攻,獾們都極易從其它出口,從容逃脫。
他悄悄地離開這裏,帶著大將飛奔回學校。先到食堂,想借幾條麻袋。結果可想而知,被校工拒絕了,還被人家奚落了一頓。那年代麻袋也是緊缺物資,你一個窮學生一張口要借幾條,口氣未免太大了。
虞鬆遠不認識別的人,隻能再去求張老師。
劉工與張老師都在家,張老師怕狗,見虞鬆遠帶著一條高高大大的大黑犬進來,嚇了一跳,“你一個補習生,不好好用功,整天帶著條狗亂逛象什麽樣?”
虞鬆遠也不解釋,卻對大將說:“大將,你嚇著張老師了,快向張老師鞠躬,賠禮道歉。”大將規規矩矩地坐下,莊重地向張老師叩了三個頭,然後,歪著腦袋,友好地看著她。那意思很明白:“你滿意了嗎?不夠我再來。”
“哇-靠,這狗這麽通人性哩。”
張老師少女的玩性尤存,見大將英姿颯爽、幹幹淨淨、威風八麵的樣兒,卻這麽乖巧聽話,便試著伸手去摸它的頭。一般摸狗是不能隨便摸腦袋的,但大將不一樣,它有天然的分辨危險程度的能力。
虞鬆遠說:“沒事,張老師你大膽一點。”大將乖巧地瞅著張老師,她伸手撫摸它的腦袋時,竟然舒服地眯起眼睛來,尾巴左右搖晃,一付色迷迷、很享受的樣兒。
“哎呀天哪,這麽聽話啊。”張老師兩口驚喜大叫,又問,“它不會是聽懂人話吧?怎麽你說什麽它似乎都懂。”
虞鬆遠說:“當然能聽懂。我到圖書館查過了,這應該是一條血統純正的德國牧羊犬,比警用的級別肯定還要高級。它有良好的可控攻擊性,異常聰明,絕對忠誠,絕對守紀律,能聽懂人的語言。從它的表現看,它隻能是一條訓練有素的高級軍用犬,而且年齡不會超過一歲半。”
張老師夫妻同聲驚問:“軍犬?!”
虞鬆遠說:“對,隻能是軍犬。張老師,我今天來有急事求您幫忙的。”
張老師說,什麽事,你說。虞鬆遠便把發現獾洞和準備借麻袋捉獾的計劃說了一遍。
“真的假的?現在遍地是人,那還有獾呆的地方,十幾年前就不見蹤影了。要真有,我和你一起去捉。”劉工驚異地道。
張老師童心未泯,也歡呼雀躍,“我也去,我還從來沒見過獾是什麽樣呢。再說多一個人幫忙,成功的希望更大。”
虞鬆遠也說:“您最好別去,捉獾說起來浪漫,可捕捉和清理它時,其實是很恐怖、很殘忍、很血腥的,會嚇著你的。”
張老師說:“你們要這樣想,獾對大堤的潛在破壞風險很大,我們就是不抓,也應該報告給灌河防汛委員會,他們也會去捕殺的。至於害怕,不是有你們兩個大男人在嘛。”
虞鬆遠說不過她,於是大家隻好共同前往。
張老師去借麻袋,劉工便與虞鬆遠一起,準備辣椒粉、火紙、木屑、切水果的尖刀、鐵鍁等物品,然後在大將的帶領下,順著大堤趕到三角洲內的灌木叢內。
虞鬆遠讓大家噤聲後,然後仔細察看,因為是白天,他確信沒有獾逃出。然後,用鐵鍬將每個洞挖開,高處的兩個洞分別架設麻袋,並用木棍固定。
在挖掘洞口的過程中,鐵鍬不時鏟到土裏的金屬物,發出尖銳的聲音。虞鬆遠伸手在泥土裏拿起一個鏽跡斑斑的油泥團,用手一捏,原來是一個舊彈殼。
劉工也用手找出幾個:“天,有人曾說河邊過去是刑場,看來真不假。”張老師立即緊張地向四處看看,並抓著劉工的衣服。
虞鬆遠說:“這都過去多少年的事了,再說大白天的,我和劉工兩人都在呢。”說著,又在低處的洞口底下挖個坑,用於點火,在坑的後麵,也用木棍支起一條麻袋。然後分工,劉工與張老師兩人負責上麵的一個洞口,大將負責一個洞口,自己負責點火熏。
為增加他們夫妻的緊張感、趣味性,虞鬆遠故意說,“狗獾雖小,但性格凶猛,攻擊性極強,從洞穴大小看,這些獾大的可能有二十六七斤,它力量很大,能一口咬斷人的幾隻手指。隻要讓它衝進麻袋,就不會有問題了。”
張老師立即有點緊張,劉工手握鐵鍬,很男人般地安慰道,“你放心,不要怕,有我在這呢。”
大家就位,虞鬆遠將木屑倒進坑內,開始點火,當火燃起,立即澆上辣椒粉,並將煙不斷吹進洞內。過了幾分鍾,狗獾果然奈不住了,一隻成年狗獾從洞內猛地衝出,越過火坑,一頭紮進麻袋裏。
虞鬆遠繼續往裏猛灌煙。
這時,張老師不時發出尖叫,顯然不止一隻進了麻袋。又過了一會,裏麵實在沒有動靜了,虞鬆遠才熄了火。提著麻袋走向張老師他們,隻見劉工正死死地壓住袋口,怕獾再跑回洞裏,張老師則興奮得哇哇尖叫。
虞鬆遠上前提起麻袋,整整三隻,加起來足有六七十斤。它把麻袋口紮在一起,讓劉工用手提著。
劉工不敢提,虞鬆遠告訴他:“獾視力天生差,麻袋裏沒有光線,隔著麻袋,隻要看不見,它就以為是安全的,就不會攻擊。”劉工這才試探著提起麻袋。
來到大將看守的洞口,隻見麻袋不小心倒了,大將安靜地坐在一邊,四隻體形碩大的狗獾早已斷氣。虞鬆遠上前檢查,狗獾都是全身完整,隻是脖子下麵同一位置,都有兩個圓圓的致命傷口。就仿佛是被鋒利的尖刀,從頸部插入咽喉深處,一擊斃命。
三人都驚歎不已,張老師更是對大將誇不迭口。虞鬆遠拍拍大將的頭,誇獎道:“做得好,真厲害。”大將並沒有象往常一樣興奮起來,還是靜靜地坐著,側耳細聽著什麽。
虞鬆遠急忙抓住興奮得快跳起來的張老師的手,張老師和劉工不解地望著他。虞鬆遠指指大將,同時將食指豎起放在嘴上,示意他們不要出聲。
它發現什麽危險了?大家趕緊安靜下來,都緊張地盯著大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