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看不見的幽靈

回到房東家,紅臉大叔正好也走進廂房,熱情地向新兵們說,“我姓馬,這幾天希望大家在這裏住得愉快。今晚,我小兒子與你們同住,明天他就要回學校。”

虞鬆遠說:“馬大爺,您請坐,我想請教您一個問題,你們這為什麽都睡炕?火炕安全嗎?有什麽講究?”這是新兵們共同的問題,在他們的家鄉,在灌河兩岸,是見不到這種大炕的。

馬大爺在炕桌旁坐下,大家也都圍著炕桌坐了一圈。馬大爺說,“‘南人習床,北人尚炕’,火炕是我們北方人的取暖設施。象我們這地方,是有名的‘雪窩子’,每年十月末開始下大雪,一下一冬天。冬天長,氣候冷,不是祖先發明的這炕,根本過不去。”

“這東西安全嗎?”陳維同問。

馬大爺笑著說,“炕下麵是用秸稈、樹枝等東西燃燒,煙氣經過火炕煙道通向室外,安全得很。冬天睡火炕很舒服,隻需要很薄的棉褥子或草褥子,蓋的被子也很薄。我們這裏人冬天都是盤腿坐在炕上,吃飯、繡花、嘮嗑、學習,全在炕上,方便實用。每年拆舊砌新,炕土還是極好的肥料……”

“大爺,您的腿?”見馬大爺下炕時很吃力的樣子,虞鬆遠關心地問。

大爺說,“年輕時落下的老病了,天一變腰和腿就不聽使喚,不要緊。”

晚上,虞鬆遠睡在炕上,大爺的小兒子馬俊早已經打起了呼嚕,他卻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炕是磚砌的,不象老家的床,一翻身就咕吱咕吱響,感覺異常舒服。終於,旅途的疲憊慢慢襲來,不知什麽時候,竟一下子睡過去了。

夜裏起來小便,忽然聽到了女人那種刻意壓抑下發出的輕叫聲。這聲音虞鬆遠並不陌生,小時候,史元東叔叔一來,睡覺時於月月嬸子就會發出這叫聲。王鳳嬸子和陳老師睡覺時,也會發出類似的聲音。

他注意到,聲音是從大爺家正房東頭房內傳出的。他明白了,這是大爺的兒子和新媳婦的房間。他有一種偷窺別人隱私的惶恐,趕緊進屋鑽進被窩。

夜裏做開了夢,夢見在敲鑼打鼓的喜慶氣氛中,自己穿著與營長一樣的海軍軍官製服,在與林雪成親呐。兩人正在給高坐堂上的父母叩頭,喜酒喝大了的他,不時在拜天地的過程中,用眼睛的餘光欣喜地偷看著穿著大紅棉襖的新嫁娘。

忽然,他發現新娘一會變成風華絕代的於月月,一會又變成了身穿大紅嫁衣,頭發梳得整整齊齊、油光水亮的房東兒媳婦,一會變成了溫腕柔順的王鳳,一忽兒又變成了性格直爽,卻書卷氣十足的秦紅……

這是怎麽回事,他有點急了,一把掀開紅蓋頭,原來新娘還是他的林雪。此刻,林雪也正興奮、羞澀地看著他,小聲說:“虞大哥你討厭,那麽多人,你不怕人笑話啊。求你給我留點麵子,先別看了,一會讓你看個夠……”

這時,汪海起來換崗的聲音,驚醒了他。下麵象有風刮過,涼嗖嗖的,覺著有點不大對,手一摸,他媽的濕了老大一團……我的天,尼瑪竟然跑馬了。這是虞鬆遠成年後第一次“跑馬”,是讓他終生難忘的“成年禮!”

第二天,新兵們開始清理小山頭上的舊營房。

這個小山頭上設施,都是當年日本人修的,戰爭年代是一個拱衛機場的堡壘,成排的舊營房,周邊依然完整的明暗地堡,四角上的炮樓,構成了完整的防禦體係。炮樓外的山坡上,便是滿山遍野的蘋果樹。

勞動間隙,虞鬆遠會和陳維同、汪海、孫其來、樊金友、蔣南光五六個人,仔細考察、感受這些防禦工事。僅僅幾天時間,他們就已經追隨在虞鬆遠周圍,形成了一個鐵桶一般的小集體。

艱苦的新兵訓練開始了,第一個月基本都是隊列訓練。

每天八個小時正課時間,基本都是在操場度過。訓練開始後的前三天,每天不是大米飯加白菜豬肉燉粉條,就是肥膩膩的大肉包子,用嘴一咬,油呼啦啦地往下滴。新兵們都敞開肚皮猛吃,將南光外號飯桶,一頓能吃掉**個小碗大的肥肉包子。

後來,虞鬆遠才知道,這是部隊炊事班慣用的招數。新兵剛來時,飯量一般都很大。隻有用油水足的飯菜猛喂幾天,飯量才能慢慢降下來。

從第三天開始,大家的飯量果真變小了,隊列訓練也如火如荼地展開了。立正、稍息、轉體、跨立、敬禮等基本隊列動作,就訓練了整整半個月。回到宿舍,還不算完,還要學著疊被子,標準是必須象個豆腐塊,方方正正的才行。每一個訓練項目,都有評比。一天下來,所有的兵都累得躺在**就不想動了。

接下來,齊步、正步、跑步、踏步,班隊列、排隊列、連隊列、營隊列,又是整整一個月。從第二個月開始,是更艱難的軍體項目訓練也開始了。基本軍體訓練、四百米障礙、五公裏越野、投彈等科目,每一項科目對新兵來說,都是巨大挑戰。

基本軍體訓練包括仰臥起坐、俯臥撐、單雙杠、鞍馬、沙坑跳遠共十項。等到第二個月快結束的時候,新兵們臉都曬黑了,身體卻都變得棒棒的,與剛來的時候象換了一個人。

需要說明的是,這個新兵營雖然是186部隊和場站地勤兩家的新兵組成的,但一切按照186部隊的要求來。由於186部隊是執行特殊勤務的部隊,對兵員要求過高,因而從新兵訓練開始,訓練項目、訓練量、考核要求等,都比一般海軍部隊要高很多。

例如訓練內容,普通海軍部隊的新兵訓練,後勤部隊主要內容就是隊列,培養士兵們的基本軍人素質。水麵艦艇部隊會加上基本軍體訓練,而四百米障礙、五公裏越野、投彈等科目都是陸軍項目,海軍基本都不搞。

龍山新兵營從第一周開始,每隔幾天就要組織一次隊列或軍體比武,隨著各項訓練內容逐一展開,又改成綜合訓練比武。訓練標兵班的小錦旗,開始在各班輪流掛,一個月後,就在六班生了根。二十多個班,個個不服。

一連連長和二連連長都是機場場站軍務科的參謀,兩人都畢業於陸軍初級指揮學院,是從陸軍調過來的,隊列、體能等綜合素質在機場駐軍中絕對是上剩的。按說,由這二位授予的訓練標兵,肯定是經得起考核的。但是,各班還是不服,慢慢就鬧到了營部。

營長張廣進,對外是186部隊的副參謀長,對內是不為人知的“幽靈”三棲特種大隊的大隊長,正團級。平時不苟言笑,身兼新兵營長,卻很少到訓練場。而教導員鄭寶鋼則每天都泡在訓練場上,與新兵們一起曬大太陽。

神秘的“幽靈”大隊一號人物,卻來當這個新兵營長,似乎有點大材小用。其實不然,這批兵都是張廣進親自從蘇北老區精選來的,他要在這兩個訓練營共六十七名特招的新兵中,跟蹤挖掘出二十到三十個能進“幽靈”特種訓練營的苗子。

恢複高考後,渴求知識已經成為全國籠罩著的大氣候。世界已經進入知識大爆炸時代,而我軍,幹部年齡大,文化層次低,很多營連級初級指揮員,都是高中甚至初中以下學曆,已經跟不上部隊正規化、現代化建設的需要。

“幽靈”三棲大隊,是一支由最高層直接掌握的,一支隱秘的戰略突擊力量。在舉國實行改革開放的新形勢下,“幽靈”部隊訓練和作戰任務更加繁重,對知識化、現代化的要求也比其他部隊更為迫切。

中國公開承諾在國外不建軍事基地,但中國作為大國,作為聯合國五個常任理事國之一,利益遍及全世界。中國奉行和平外交政策,但在虎視鷹瞵的地球村,和平外交並不等於軟弱可欺。新中國雄踞亞洲大陸,從建國之日起,從來就不是那種溫順的待宰羔羊。

建國後,新中國長期受到西方列強的封鎖和打壓。東南沿海,國共長期處於對峙狀態。六十年代,北方邊境受到北極熊的沉重壓力。從七十年代末起,南亞小霸與北極熊遙相呼應,我南方邊境安全,不斷受到嚴峻挑戰。

國與國的較量,每一秒鍾都未停止過。在中國利益邊疆到達的地方,在世界的每一個角落,為維護中國國家利益,無數優秀的中華兒女,在默默地戰鬥著。

成立於1955年的“幽靈”,正是從事這種隱秘作戰的特殊部隊。它規模很小,但比我軍在九十年代後期開始組建的各軍區、各兵種特種部隊,密級更高,任務更艱巨,訓練和作戰更殘酷。他們不是以搜集軍事情報為主的軍事特工,而是不為人知的隱秘突擊力量。

從組建之日起,雖然付出了重大犧牲,但他們從未失過手。在北極熊的阿爾法、M軍的海豹、英軍的空軍特勤團等各國精英戰隊眼中,中國的“幽靈”部隊,是天上飄忽的閃電,是地上和水下一道看不見的影子,無人窺視過其真麵目。

“幽靈”的名稱,是國外同行們內部給他們起的綽號,或者是尊稱。他們真正的身份,是名義上隸屬於中國海軍的尖刀三棲大隊。不管是在天上、陸地還是水下,尖刀不敗的戰績,都令對手膽寒。

國門之外作戰,敵後作戰,是“幽靈”最主要的作戰形式。特殊的作戰環境,也使它對兵員素質的要求,幾乎到了變態的地步。張廣進這次親赴蘇北特招,條件是非常苟刻的。這些兵,都是他從無數應征者中,用“篩子”一遍遍“篩”出來的。

能成為他特招的兵,要有較強的武術功底,實戰搏擊能力強,腦袋還必須靈活,這是最基本要求。還要有其他某一方麵專長,文化水平起碼高中以上。僅有學曆不行,還必須通過接兵營組織的高中文化考試。

這批新兵中,有三十幾個重點苗子,他都親自一一交過手。這批兵被分到兩個新兵營,即龍山和石島,與其他各部隊的新兵混在一起訓練。他經常在這兩個新兵營來回竄,密切關注新兵們的一舉一動,不斷評估他們的綜合潛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