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普·馬歇爾姆被湯姆·喬丹請到了船長室。
“進來吧,水手長,幫我們參謀一下,”湯姆大聲地說。“四個腦袋總比三個更聰明。”他一邊說,一邊拍了拍菲爾的背,把他拉進了船艙。雅各布和大副正在那裏談論著那天晚上的戰鬥。
“第一次梳理好羽毛、準備展翅高飛時,一隻鷹是做足準備和誌存高遠的。但是,如果獵鷹者沒有追捕它,它以後就會變得麻木遲鈍起來。先生,人是這樣!對,輪船也是這樣!”
“誌存高遠,你剛才說?”老大說,聲音裏透著不快。“那麽,為什麽你沒有對他們舷炮齊射呢?”他一邊說,一邊轉過去看著哈裏·馬爾科姆。
“一方麵,”馬爾科姆小心翼翼地回答說,“我們的炮手沒有學習如何使用大炮。另一方麵,火藥耽誤了我們的大事。還有一點,既然你話都說了,我也就直說。追趕那艘陌生的輪船是一件瘋狂、愚蠢的做法,因為我們隻有所需船員的一半,他們既要駕船還要戰鬥。最後,我們知道,我們中間有人‘身在曹營心在漢’。”
三人互相看了看。水手長馬歇爾姆坐在那裏,好像是局外人似的。
“關於火藥,”雅各布冷靜地說道,“我從每桶裏都取了一點。”他在桌上擺開了用舊書頁裹好的七包火藥,每個火藥包上都做了說明。他一個接一個地打開並把它們排成了一條線。
“這一包,”他說,“是從哈裏·馬爾科姆分給炮手的火藥桶取來的。毫無疑問,坎德過去用過這桶火藥。因為放置太久,已經失去了效力。用手指捏一捏,你能感覺到它是鬆軟的。我在這張白紙上放四粒這種火藥。另外一包,”他指著第二包說,“是從剛打開的一桶裏麵取出來的。用手指按一按,你會發現每粒火藥都是硬實的,是淡藍色。這一包也是硬實的。但是,這一包——”他先把眼睛湊到每包的說明上,然後又舉得遠遠地看;因為他的視力,盡管能夠看清遠處的東西,但是在辨認近在手邊的東西時卻有困難。“這包是從因為潮濕而失效的桶裏取出來的。我告訴你們,這其中有問題。”
老大輕聲咒罵了起來。“那麽,我們,”他問,“隻有三桶好火藥?”
“不,不止三桶。最後一包的威力不夠是因為他們沒有把桶翻過來。我們會發現,桶底的火藥是很好的。隻要把桶翻過來,我們同樣可以恢複它的效力。”
“至於那些因為放置太久而失效的火藥,”菲利普·馬歇爾姆大聲說,“我可以負責把它們處理好。”
“水手長,負責好你的帆布和繩索吧,”老雅各布嘲笑地說道,“我擔心你會把它們磨成沙漿啊。你想要什麽顏色,我就可以把火藥弄成什麽顏色——白色,紅色,藍色,或者綠色。”
“這件事就討論到這裏吧,”老大說。他把火藥包推到一邊,抱著胳膊。“我們失去了戰機。我們中間有一個賊。”
“一個賊,你說?”水手長的臉因為憤怒而漲得通紅,因為三個人都轉過身去一起嚴厲地望著他。
老大和哈裏·馬爾科姆飛快地交換了一下眼神,雅各布則咬緊了嘴巴,緊鎖著眉頭。
“好啊,”菲爾喊道,“那你們就指控我偷竊吧!”
“有人,”老大一字一頓地說,“已經策劃好了一個反對我們的陰謀。”
“繼續說,繼續說!”
“這人,我毫不懷疑,是個惡毒的家夥。”
船艙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雅各布抿著嘴唇,皺著眉頭,目光從一個人身上移到另一個人身上。出於自衛的考慮,菲爾向後退了退,一動不動地盯著他們。
“毫無疑問,他是一個狡猾的惡棍,”哈裏·馬爾科姆插嘴說道,“他用自己的小聰明裁剪了布料;但是,他為自己製作的衣服太窄了,會像一根繩子一樣,勒在他的脖子上。”
船長和大副又交換了一下眼神。老大輕輕地笑了笑,好像黑暗的水麵上泛起的陽光。
“不,菲利普,我們沒懷疑你。但是,你要留心自己的同伴。有人已經耍了一個花招,要讓我們在大海上變得孤立無助,那樣我們就隻能爬上最近的陸地。那時,某些肮髒的家夥就會一心一意地想著離開我們。但是,我們有儲備。真的,菲利普,我們沒有懷疑你。”
話雖然說得非常動聽,但是他們都注視著菲利普·馬歇爾姆,就像三隻老公貓盯著一隻麻雀。對於其中的原因,菲利普心知肚明。
這三張嚴厲的麵孔各不相同:一張邪惡殘忍而又精明;第二張是深藏不露,狡詐陰險,而且還極度自私;第三張則是更加得蒼老、狡猾和自以為是。
船長和大副的眼睛冷酷無情。因為太過於專注自己的想法,老雅各布看起來並不殘酷,反而有些漠然。
從船長室出來之後,雅各布一整天都蹲在甲板上忙碌著。天黑之後,他把東西都拿進船長室,繼續在燈光下忙碌,一直工作到很晚。經過船長室的人可以從敞開的門中看到他趴在桌上幹活。最後,他站起身,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他的工作做完了,既精巧又熟練。
在他麵前的桌子上,放著一個十字測天儀、一個夜間時刻測定器和一根岡特標尺。“有了這些,”他對老大說,“再加上那個賊留給我們的那些設備,一個人可以隨意導航一艘船,想去哪裏就去哪裏。”
老大正坐在對麵,抽著煙,品著葡萄酒。老大仔細查看了夜間時刻測定儀,好像沒有聽到雅各布的話一樣,“我要捕到那隻小鳥。”
“盡管他不會一直這麽瘋狂下去,但是我懷疑他會不會鑽入我們的圈套,”雅各布用他低沉而又嚴肅的聲音說道。
“他是我們懷疑的那個人也好,不是我們懷疑的那個人也罷,我都會給他設一個圈套,”老大說,“就像抓住能夠騙過獵狗的最狡猾狐狸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