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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時,於柏壽堂請晚安之際,玉洛果然沒有聽西平侯柏厥宣布什麽好消息,一連兩日皆是如此。
玉洛因此斷定,柏堯要回來柏塢,隻是榮鏑他們先期知曉,而消息尚未傳到柏塢。
又或者是,消息已經傳到,隻是在柏塢小範圍內流轉而已。
無論哪種情形,身為一介婢子,能提早得知,蘭惠都不是個一般二般的下人。
卻在第三日的昏定時分,西平侯柏厥興致高昂地宣布了一大好消息——大公子柏堯不日就要回來柏塢了!
柏厥摩挲著手裏的刺書,喜悅之情溢於言表,“……大公子此番回來,雖說是小住幾日,對我柏塢來說,也是一件大喜事!老大子婦,這幾日你且要備足了燕飲之物,以備大公子的突然到來。”
大夫人馬氏連忙挺直了上身,恭謹道:“諾,君父,子婦曉得了。”聲音裏卻難掩顫抖跟驚喜。
柏厥又叮囑大夫人:“另外,大公子是跟隨其師五經博士伏漢一起出使,巡行天下的,咱們柏塢自然要一起延請了,食物充足些,有備無患。”
大夫人忙又恭敬地頜首應諾。
柏厥這才轉向了四夫人柯氏,溫聲道:“老四子婦,巡行到我汝南郡西平縣的,還有令尊大人,姻父柯尚書令,以及將作大匠周惲和豫州牧戴晉,我柏塢自然要一並延請了來。是以,也請老四子婦仔細準備了,好好招待柯尚書令大人。”
雖然口吻溫和,卻無半點喜氣,四夫人柯氏哪裏聽不出君侯厚柏堯薄姻父之意?
可依然察覺出,西平侯對自己君父的到來,頗有些忌憚的樣子。
當下不由得腰杆挺得筆直,恭聲應道:“諾,子婦多謝君父的盛情!”心下卻不以為然,但麵上依舊端肅恭謹。
其實,她早於兩日前便接到自己君父的密信,告之她要來西平縣巡視,順道來柏塢看望她,以及兩個同胞外孫、外女孫兄妹。
同時,又於
信中提醒她,九卿之一,也就是當朝六皇子,現分封的梁孝文王的前姻父,將作大匠周惲也一同前往,要她分外小心,避免九姑子於柏塢內與其碰麵。
原因是,周惲雖然失去了自己的嫡女——前六皇子妃,卻至今仍與六皇子保持著良好的翁婿之誼,此次前來柏塢,難免周惲不會為其女誕下的外女孫,相看未來的繼母。而且聖上也有此意,要為六皇子盡快選一位皇子妃……
她一直隱忍不發,就是要看看西平侯到底是何態度,是否屬意失了六皇子妃的六皇子,給柏塢內的小姑子女配侯王。
別瞧著六皇子妃是個繼室,且留有一位稚齡嫡女,又兼有珠玉在側的不佳名聲,可滿大漢朝爭著搶著甘當六皇子妃的人家多得是,一般的世族豪門高攀不起就不用說了,就是世家勳貴也得掂量掂量,聽聞京城的四大勳貴之一的石家,便有意將自己的嫡女孫嫁與六皇子。
而以柏皇後高遠的誌向,柏氏子孫婚配的最高境界便是——男尚公主,女配侯王。如今大公子柏堯已實現了第一目標,接下來就是這女配侯王了。既如此,這六皇子妃難免不是個好選擇,不然的話,前些日子,柏皇後就不會傳那樣一封信給西平侯,要柏塢小姑子謹言慎行,多注意閨譽了。
思及此,四夫人柯氏的嘴角不由牽了牽。
縱使西平侯屬意六皇子妃這個妃位,有意要柏塢內的小姑子女配侯王,她柯氏也不稀罕!
她可不願自己親生的九姑子跟自己一樣,一輩子給人當繼母,為了那慈善繼母的虛名,委曲求全地裝賢惠。
何況六皇子還有那樣一個難以啟齒的名聲!
一想到名聲,柯氏的眼角餘光不免掃到了立於堂尾中的一人,她四房的嫡長女,柏塢唯二嫡女孫,八姑子柏玉洛……
這樣的女配侯王機會,還是留給“名聲”蜚然的八姑子吧!
到時她堂堂四夫人,不介意繼續擔著慈善嫡母的虛名,趁機“賢惠”地給八姑子思謀個福利……
柯氏的嘴角抿了抿,端正地跪
坐在專屬於自己的獨坐榻上。
西平侯見柯氏毫無驚異之色,當即便明了,那柯守成定然密信與她,父女二人早已互為交通,有了謀斷。至於羽兒書信中所言之事,估計柯守成也向柯氏透露了一二。
不然,柯氏為何一副不驚不喜、泰然若素的摸樣?
自己這幾個子婦,柯氏慣會擺出目下無塵的嘴臉,仿佛天底下的女子,就隻有她才最清高自貴,旁人皆是萬般下品,她不屑為伍……
柏厥遂愈發不喜柯氏那張肖似柯守成眉眼的正統刻板之臉,轉首便向柏商道:“老二,你明日去西平縣廷時,也給周縣令傳個口信,到時周惲來,咱們柏塢也邀請他一同燕飲,給幾位大人接風洗塵。”
柏商立馬涎笑著道:“君父,是該借機宴請下那周建老兒,前段日子開粥棚,周縣令可幫了咱們柏塢大忙!還有……”
一想,當著眾多小輩們,有些話不好說出口,便急忙又道:“總之,還是君父想的周到,周建該當邀請,咱們柏塢既然盡地主之誼,總不能讓人家親兄弟分開,不聚首暢飲吧?您說是吧,兄長?”柏商轉臉又拉了柏宮當同盟。
柏宮豈不知自己二弟的那點子心思?柏商無非是商人本性,想著借給堯兒接風洗塵之機,好與周縣令聯絡感情,為他開在縣廷西市一整條巷子裏的鋪子生意,尋求地方上最高掌權人的庇護,他才好便宜行事。
其實,柏商的生意,絕大多數,對方都是看在宮裏的麵子上,而柏商自己,則順帶著也明裏暗裏扯著那麵皇家大旗,私自做著買賣。即便沒有周縣令的庇護,西平縣另外兩大世家,韓家與李家也不敢把他怎麽樣,柏商的生意照樣紅火,如日中天。
見柏商相問,柏宮也不好駁了他的麵子,當下也道:“二弟說的是,別瞧著周建是周惲的幺弟,然則他們兄弟一年到頭也難得見上一麵。此番將作大匠前來我西平縣,兄弟二人自然要把酒言歡,暢敘同胞之情了。”
心下卻對柏商趁機為自己一房的謀利不以為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