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怔了半晌,玉洛才恍惚明白:逝去了是什麽意思。

卻還是不死心,輕聲問心慧:“你確定?別是聽錯了……”

“八姑子,值夜的雨燕跟羅傅母一同看護著趙小夫人,雨燕說,隻打個盹兒的功夫,趙小夫人就……羅傅母更是捶胸頓足,直打自己的耳光!”心慧急急地說著,又近前幫著玉洛穿好了裙裳。

“那就是真的了,趙小夫人真的……”玉洛喃喃地道:“走的一點聲息也沒有,當真是伊人杳然逝,空餘舞清風……”

卻又猛然醒悟,忙忙地道:“快去看看八郎君,別是也……”說著話,就立時下榻,直奔屋門外。

心慧連忙追上自家主子,拉著她為其穿上了錦履。剛好,寧傅母也帶著菊慧、竹慧、蘭慧三個大婢正立在廡廊下,等著八姑子的示下。玉洛便吩咐了菊慧去柏仁堂給大夫人報信,又吩咐蘭慧去柏義堂正院給柯氏報信,自己則帶著寧傅母、心慧和竹慧,幾人一道匆忙地趕去了燕子磯。

一進到燕子磯院子裏,玉洛就瞧見,傅母侯氏正自於廡廊下吆三喝四地指揮著眾人,一副當家做主的主人派頭。

其實,玉洛清楚,自己都聽見了燕子磯發出的響動,隻一牆之隔的柏義堂正院,焉有聽不見之理?

她派蘭慧去給柯氏報信,隻不過是走個過場,目的是防止柯氏挑理。她真實的想法,更願意大夫人來插手管理燕子磯的善後事務。

沒料到今夜之事,倒叫柯氏搶了先!

禁不住暗自翻了下白眼:白日裏燕子磯鬧出那麽大的響動,怎麽不見柯氏現身?眼下卻第一時辰出現在燕子磯,怕是做給旁人看的吧……

正自思量著,侯傅母抬頭見八姑子亦深夜到來,便趕忙走至近前,略施了一禮,頗為感慨地道:“八姑子,您瞧,沒想到趙小夫人年紀輕輕的,就……想不開,尋了短見!這要是讓府君曉得了,指不定有多傷懷呢!誒,其實府君這些年來,一直都帶著趙小夫人於任上,這次隻不過是想讓趙小夫人好好養病,便帶上了追月。哪裏想到,趙小夫人這就撒開了手……”

又裝模作樣地拿著娟帕,擦了擦毫無

淚意的眼角,歎氣道:“誒……可憐八郎君還小就沒了親娘,倒和八姑子一個樣兒了。”說著話,拿眼角餘光覷了下八姑子的神色。

玉洛這個氣!

這都說的什麽話!趙氏屍骨未寒,侯氏就說起了風涼話!她知道,侯氏這是說趙氏心眼小,見府君帶著追月去任上,才想不開,尋了短見的。末了,又故意拿柏祖之事刺激了她一下。

當下也不客氣,一本正經地道:“侯傅母,你這是何意?你這話說的欲將君母置於何地?難道我八姑子和八郎君都沒了君母?難不成,你是在詛咒君母?”玉洛連問了幾句,是瞧見柯氏,正從趙氏的燕息室裏頗為失望地走了出來,才故意高聲喝問的。

果然,柯氏幾不可見地皺了下眉頭。玉洛可沒有要放過侯氏之意,又接著惡心柯氏:“侯傅母,您年歲大了,說話可得當心些,莫要無中生有地中傷了君母!我和八郎君的君母還活生生地健在呢,我們可還想著君母長命百歲呢!”

她可不相信,侯氏之語沒有柯氏的意思,侯氏是柯氏的心腹,慣會替主子出頭代言。她就是要借由侯氏,告訴柯氏,對於趙氏之死,莫要無中生有地惡意造謠誹謗!

侯氏的臉色便有些青白,結巴道:“八……姑子,您這……老奴可沒有要詛咒四夫人的意思。”掃眼間,瞧見柯氏走了過來,又忙不迭地雙手亂搖:“夫人,您瞧,老奴哪裏有中傷夫人之意,這全是八姑子……”

“行了,莫要多言了,八姑子教訓的是,還不快退下!”柯氏揮手打斷了侯氏的解釋,冷著臉道。

心下不免暗恨:這個侯氏怎麽不長記性!之前八姑子就拿此做過文章,噎得玨兒無話可言。今次八姑子故伎重演,倒又叫她占住了理兒。

原本今夜自己無意搶先,想著還是如午後般,讓多管閑事的大夫人對趙氏盡得始終。大夫人不是插手她四房之事了麽,那就讓大夫人接著善後好了!

卻在聽了侯氏的出謀獻策後,打消了退縮的念頭。

若趙氏真的如侯氏所說,這些年跟隨柏徵於任上,得了許多好處,那自己身為堂堂正正的四夫人,就不能袖手旁觀地任由

他人處置趙氏的後事了。

她趙氏,怎麽說,也是她四房的妾室,是她四房頭裏的人。那……趙氏本人,連同她的一切貲財,都該歸四房所有才是。

而自己,身為四房的當家夫人,完全有權處置趙氏的一切,自然也包括趙氏的一切貲財。

哪成想,趙氏的燕息室裏,除了必要的鋪蓋,簡單的首飾外,竟無半點多餘的東西!自己當著八郎君的麵,有意縱容追雲翻找了好半晌,也未找到哪怕半匹料子,更別說餅金的影子了。

原還想著,趙氏既然抱著必死的決心,定然安排好了後事,將值錢的東西一並給了八郎君。而八郎君此刻正自沉浸在失卻至親的悲痛之中,她便安慰了幾句,借口要回稟君侯,處理後事,就走出了燕息室。

正思謀著趁眼下尚未有人到來,順勢再去八郎君房裏一趟,仔細地翻找一番,總不會一無所獲的。

不料一出來,就聽見八姑子言之鑿鑿地訓斥著侯氏,且八姑子說得又義正辭嚴,毫無錯漏,直堵得她無話可說,沒了心情。

恰在此際,大夫人帶著婢子傅母一眾人等,臉色哀痛地走進了燕子磯。

立時,燕子磯的院子裏就站滿了人。

柯氏見狀,又一次幾不可見地皺了下眉頭。

卻也不好當著大夫人的麵,找借口去八郎君的房裏了。

便緊走幾步,一臉哀傷地迎上了大夫人,沉痛地道:“大姒婦,趙氏她……誒,趙氏還這麽年輕,怎麽就恁地想不開呢……”

大夫人亦沉聲道:“誰說不是呢,趙氏還這麽年輕!四娣婦,八郎君現在何處?現下可好?”

“八郎君……正守在趙氏臥榻前,兀自悲傷呢……”柯氏臉色尷尬地回了句。

大夫人奇怪地瞧了眼柯氏,“哦,可得看護好了八郎君,別出了什麽事兒!”說著話,就帶著人進了趙氏的燕息室。

玉洛也連忙跟進。

侯氏見院子裏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忙近前悄然道:“夫人,可有餅……金?”

柯氏見不得侯氏諂媚的嘴臉,沒好氣地道:“一無所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