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散養的日子就是悠閑,玉洛很安然地享受這逍遙時光。

因為不受人待見,所以沒人打擾;因為無人打擾,所以逍遙自在。玉洛便心安理得地過著難得的悠閑光陰。

期間,她與柏祖的關係愈發得姐弟情深。趙氏死後,柏祖有過一段情緒低迷,但很快就振作起來,發了狠似地用起了功。每日裏除了吃飯睡覺,便將全副身心撲在了學習上。習完柏塢書館布置的課業後,柏祖就畫起了紙畫。

也就是玉洛所說的水墨畫。

由於此時的紙張珍貴,柏祖便將趙氏偷偷留給他的首飾錦緞等物,統統讓羅傅母給變賣了,貨殖回了大量的蔡侯紙,和少量的餅金。

因此上,玉洛隔三差五地,總能從燕子磯搜羅來柏祖日漸長進的畫作。

每每對著掛了一牆的水墨畫,玉洛禁不住都會偷笑出聲。

菊慧見狀,忍不住總要跟心慧嘀咕:“八郎君的紙畫有什麽好看的,八姑子竟當寶貝似地撿了來,還有事沒事地對著傻樂!”

心慧回道:“怎麽能是傻樂,八姑子那是偷著樂好不好!”

卻也止不住嘀咕:君侯都那樣不待見了,八姑子竟全然不當回事兒,依舊能笑得出來,可見心胸之大。

遂愈加欽佩八姑子,鐵定心思要跟隨八姑子一生。

玉洛可沒有心慧想得那樣心大,她隻是沉湎於無人管束的好日子罷了。這期間,她每日除了完成寇如指定的繡活外,就別無他事。若不自找樂子,在現階段,柏塢隻有哀薑和她兩位小姑子的情形下,豈不要悶死!

何況柏祖的畫作水平,當真是一日千裏,不可阻擋。看來,人都是要經過磨難的。要不怎麽說,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呢。不經世事,柏祖的心智又豈會更上一層樓!

水墨畫裏的意境,不單單要考量作畫者的文化底蘊,也需要作畫者的閱曆積澱。柏祖能跨越喪母之痛留給他的心靈創傷,縱情於獨辟蹊徑的水墨畫中,不啻為另一種寄托哀思之慰藉方式。

若因此成就一代畫作

大家,開此大漢朝水墨畫之先河,玉洛真心以為,趙氏沒有白白抱憾屈死,九泉之下也會笑看著柏祖的。

可這樣平靜的好日子很快就過去了,因為京城傳出訊息,病入膏肓的皇太子妃,薨逝了。

孝承帝當即昭告天下,舉國哀悼,七日之內不得燕飲娛樂,為皇太子妃服喪。

百官皆清楚,皇太子妃杜婷乃光祿勳杜詩之嫡女,杜詩又是當今孝承帝的母妃,已故杜貴人胞弟之嫡子,杜詩乃孝承帝之嫡親表弟。有了這層關係,皇上自然厚待杜氏一門,為皇太子妃服國喪也就不足為奇了。

盡管消息傳到西平時,距離皇太子妃薨逝已過了五六日,但即便隻剩下一日,西平侯也令全體柏塢人等,穿戴起大功喪服,為皇太子妃服喪。

玉洛也毫不例外,沒能幸免,跟著又穿了回喪服。

不過,哀悼隻持續了一日,隔日,西平侯就下令解除了服喪。因為不巧的是,他已得到宮裏的密報,京城四大勳貴世家之一,也就是以石太後為首的石氏一門,也有意將九卿之一,衛尉石蹇的嫡女孫石瑩,嫁與皇太子。

這樣,柯氏所帶領的柏氏小姑子,就麵臨著京城兩大勳貴世家,杜氏和石氏的強烈挑戰。待選皇太子妃的人選,便又增加了一位,即:孝承帝已故母妃一族的杜氏,當今石太後為首的石氏,以及柏皇後為首的柏氏這三大競爭者。

京城裏另外兩大勳貴世家,已故孝仁皇後的李氏,和以太尉荀方為首的荀氏,是否有意競選這皇太子繼妃,西平侯尚且不得而知,但他知曉,便是這杜氏和石氏兩大勳貴世家,就夠柏氏喝一壺的。

杜詩乃九卿之一的光祿勳,統領著郎官,執掌宮廷禁衛。而同為九卿之一的衛尉石蹇,統領著禁衛兵,守衛著皇城。光祿勳的人馬亦稱“郎衛”,衛尉的人馬亦稱“兵衛”,光祿勳與衛尉各守分工,互相牽製,旨在製衡。因此上,杜詩與石蹇,郎衛與兵衛,互不統領,明爭暗鬥。

其實,這正是孝承帝的帝王製衡之術。杜詩與石蹇的明爭暗鬥,也是孝承帝所樂見的

。這些深刻之道理內涵,遠在西平縣的柏厥,不是不清楚。不過,就是這杜氏和石氏,其明爭暗鬥的手段,卻不是他所樂見的。

但此刻的他,早已退出朝堂久矣,即便有心相助柏皇後,奪下皇太子繼妃的妃位,也鞭長莫及,使不上力去。

柏厥喟然長歎的同時,禁不住想起三夫人荀氏來。三夫人可是三公之一太尉荀方的庶女孫。太尉主天,轄隸三卿,部太常、衛尉和光祿勳。若太尉荀方為代表的荀氏一門,能相助柏皇後,即使不能明目張膽地倒向柏氏,便是以公務為由,暗地裏轄製些石蹇和杜詩,宮裏的柏皇後也能稍事喘息不是?

遂立即使人喚來了三夫人荀氏。

柏厥倒是沒有拐彎抹角,開門見山地道:“老三子婦,你近日可有從京城裏來的信函?哦,就是你祖父荀太尉公可有信來,提及當今皇太子妃的人選一事?”

之後,不待三夫人回應,又歎息了一聲:“老三子婦,你也知曉,現下咱們柏氏一族當務之急,便是這皇太子繼妃的當選一事。雖然荀太尉公為人剛正不阿,秉公辦事,荀氏一門也是忠謹的禁衛世家,可咱們柏氏與荀氏,總也是姻親不是?俗語說,姻親姻親,打斷骨頭還連著筋!若咱們柏氏的小姑子,能當選皇太極繼妃,那也是荀氏的榮光不是?你說呢,老三子婦?”

如此明顯之意,三夫人豈有不明白之理?

當下也沒有藏著掖著,恭敬地回複道:“回君父,子婦近日倒的確收到過來自京城的信函,不過不是祖父的,而是瓚郎的嫡舅荀戩的來信。戩弟倒沒有旁的事兒,隻是要瓚郎和忠郎二位外甥,到京裏的北軍服兵役去,子婦以為,戩弟這是要磨練磨練他二人,倒也可行。”

說到此處,三夫人就抬起頭來,直問道:“君父以為如何?”

荀戩乃荀方之嫡孫,北軍五營中的屯騎校尉,其父乃城門校尉荀玢。

柏厥明白,荀氏這是反將了自己一軍。自己若不應允,荀氏便不會給京裏的荀方去信,相助柏皇後,謀奪皇太子繼妃。

(本章完)